平康坊東鄰東市,北與崇仁坊隔春明大道相鄰,而且接近皇城,于是這兩坊就成了舉子、選人和外省駐京官吏以及各地進京人員的聚集地。
各地駐京辦事處稱為進奏院,基本都設在這兩坊,崇仁坊內有進奏院二十五個,平康坊內有十五個。
每年各地進京趕考的舉子少則數千,多至數萬人,加上進京辦事的官吏,使得這兩坊成了長安最繁華的地方之一,平康坊內催生了不計其數的青樓楚館。
平康坊里的姑娘,從小受到嚴格的歌舞、詩詞、樂器、禮儀等方面的訓練,皇室官僚,貴族士大夫經常會召她們侍宴,因此她們不光要有美色,通常文化素養也很高。
儀態萬千,談吐清雅,知書達禮的她們,引得京中俠少、文人士子萃集于此,高樓翠幕之中,笙歌日夜不息,裊裊入層云,風流藪澤,妙處難與君說。
李昂一行五人,都是初次入京,乍入平康坊,但見高樓林立,飛檐交疊,樓上香風麗影,一個個盛裝打扮的姑娘,紅袖招展,如同滿街彩綢飛舞,蔚為壯觀。
“郎君!快進來呀!”
“哎呀,就沒見過這么俊的小郎君,快進我家來吧。”
樓上鶯歌燕舞,一個個麗影嬌聲呼喚,美不勝收,這情景讓李昂等人頓時有些找不著北。
唐宇的父親是刺史,狄遠家、魏如良、吳自清家境也很富裕,對他們來說,逛逛青樓錢不是問題,樓上的姑娘顯然也從他們的穿著打扮,且帶著隨從,看出幾人是富貴人家的郎君,是以才如此熱情。問題在于姑娘們太熱情,看得李昂幾人眼花了啊!
李昂笑道:“諸位說吧,上哪家?”
唐宇等四人沿街望去,平康坊里的青樓楚館,看上去沒有最好,只有更好。唐宇笑道:“日之兄,在下眼真花了,日之兄你選一家吧。”
李昂笑道:“我也沒法選。這樣吧,南門,你去找個人問問,這平康坊哪家青樓的姑娘最有名。”
伍軒應了一聲,立即下馬到對面家邸店去詢問,結果伍軒回來說道:“杏花樓、群芳樓、吳娃館、楚云樓、碧春樓……”
李昂聽他說個沒完,直接打斷道:“南門啊,到底是哪家好?”
“回郎君,別人說了,屬下提到的這些青樓里都是名花薈萃,各有千秋。”
唉,選擇太多,真不是好事。李昂說道:“諸位仁兄,春宵一刻值千金,再這么瞎逛下去也不是辦法,反正咱們在京城的時間還長著呢,今晚就先去杏花樓看看。”
唐宇等人無異議,一行便直奔杏花樓而去。南去百余步,便是杏花樓,樓高三層,飛檐映著夕陽的余暉,樓上珠簾翠幕,隨風蕩漾,門前樹下系滿了駿馬,進出者從衣著看無不是有錢人。
李昂幾人剛剛在樓前下馬,里面便跑出一個半老徐娘,一臉媚笑地說道,“幾位郎君,面生得緊,想必是第一次光顧我們杏花樓吧。幾位郎君可是來對了,我們杏花樓里的姑娘,是這平康坊里最好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而且個個貌若天仙,能歌善舞,溫柔體貼….”
李昂不等她說完,便笑道:“你定是王婆吧?”
那反應也快,連忙笑道:“瞧這位郎君說的,奴家哪有自夸嘛,您進樓看看就知道,奴家可沒有半句假話,我們杏花樓里的姑娘,可真是個個美若天仙,小郎君英姿勃發,風流倜儻,不知….”
那說到這,突然看到一輛豪華的馬車到來,她匆匆對李昂說道:“幾位郎君快里面請。”接著叫旁邊的龜公來引李昂幾人進去,自己一臉堆笑地跑到那輛豪華的馬車旁,諂笑道:“哎呀!李郎君,您可好久沒來了,若素可是天天盼著李郎君您啊…”
那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對車上那二十歲左右的貴公子百般逢迎,可見車上的人定是大有來頭。
李昂一邊往里走,一邊問引路的龜公,那龜公答道:“郎君莫怪,那位是右相公家的六郎,咱們杏花樓可得罪不起,怠慢幾位相公之處,還望見諒。”
大唐習慣上將門下省長官侍中一職稱為左相,將中書省長官中書令稱為右相;目前擔任侍中一職的是李適之,中書令為李林甫。因二人都姓李,是以民間稱呼是通常便以左右相區分。
右相家的六郎君,也就是李林甫的六子了。李昂聽著耳熟,忍不住回頭去多看了一眼。
那李家六郎相貌長得頗為俊美,表面上也看不出有多少紈绔的味道,但卻給李昂一種很不好的印象,那就是陰柔,觀其動作、姿態及言行,都缺少男子漢的硬朗。
這讓李昂有些奇怪,李林甫那么強勢的一個人,他這兒子怎么如此陰柔呢?
或許吧,李昂記得李林甫為相近二十年,大權獨攬,然而直到他死,一大群兒子中卻沒有一個成氣候,以至于李林甫一死,李家也就倒了。
還好,楊男那丫頭和這廝的婚事吹了。
一進入杏花樓內,但覺香氣襲人,引路的龜公吆喝道:“有客到,姑娘們快來接客!”
李昂說道:“慢著!普通的庸脂俗粉就算了,你們樓里哪位姑娘才藝最佳?”
“這個…”那龜公猶豫了一下,連忙接著說道,“幾位郎君,我們杏花樓里的姑娘個個才藝俱佳…”
“少廢話,哪位姑娘才藝最好?”
李昂剛問完,就聽到后面有人冷笑道:“哪來的土蟞,這杏花樓的頭牌是你問的嗎?”
李昂回頭一看,說話的是那位李六郎帶來的隨從,正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看著李昂。李昂淡然道:“你是在罵我嗎?”
那隨從冷笑道:“除了你們幾位,還有其他的土蟞嗎?”
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李林甫家的仆從,如此囂張倒也不足為奇。
李昂笑了,笑得有點詭異,這種笑容讓李六郎那隨從渾身不舒服。他踏步上前,就要動手,那連忙上來拉住他,賠笑道:“馬七哥,來者都是客,再說了,若素姑娘馬下要下來表演歌舞了,您這一動手,豈不掃了你家郎君的興?”
誰知那位陰柔的李六郎接了一句:“我沒掃興,我倒要看看,誰想打若素姑娘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