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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同路人

無線電子書    大漢箭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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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歸好奇,但是這個問題讓天子很傷自尊。

  即使梁嘯舉了好幾個例子,他也沒想明白為什么射出去的箭最后還要落回地面上來。在他看來,他是天經地義的事,根本不需要去想,估計除了梁嘯之外,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去想。

  這原本不是一個問題。可是,一旦梁嘯提出這個問題,這就成了一個問題。

  一個看似無解的問題。

  天子有些頭疼。他來淮南邸,是想尋求答案的。現在答案還沒找到,問題卻多了一個,實在頭疼。

  “那為什么箭會落回地面?”

  “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應該是從我學射開始,就在想這個問題。”梁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一直到上次在西海游泳,我才突然想通這個問題。”

  “你想了這么久?”天子笑了,受傷的自尊終于受到了些許安慰。“那你是怎么想通的?”

  “其實這就和石頭會沉在水里,木頭會浮在水面上一樣。陛下,為什么石頭會沉,木頭不會沉?”

  “噗!”天子剛剛恢復的自信心一下子又碎成了渣。他有些無奈的看著梁嘯。我是來問問題的,不是來回答問題的,好不好?

  一直在旁邊傾聽的淮南王劉安總算逮著機會,插了一句嘴。“因為石頭重,木頭輕。”

  梁嘯轉過頭。“阿舅見過水銀么?”

  劉安很得意地點點頭,露出矜持的微笑。水銀的確不多見,但是難不住他。黃白之術中經常用到水銀。

  “如果將石頭放在水銀里,會是什么結果?”

  劉安臉上的微笑頓時僵住。水銀是多么珍貴的藥劑,誰會無聊到把石頭扔在水銀里,這不跟把放到葡萄美酒里一樣么。

  梁嘯追問道:“我聽人說,石頭會浮在水銀上,不會沉,是不是真的?”

  劉安老臉微紅。這事他是真不知道,沒聽說過。君子以不知為恥。今天丟人了。

  “水銀的事,我沒見過,不也妄言。可是水卻是隨處可見的東西。石頭會沉,木頭會浮。是因為石頭重,木頭輕。具體的說,應該是石頭比水重,木頭比水輕,所以石頭會沉。木頭會浮。”

  “有道理。”天子連連點頭。

  “理應如是。”劉安也連連點頭,大表贊同。

  劉陵笑而不語,一雙妙目盯著梁嘯。這里的幾個人,只有她最清楚梁嘯在干什么。

  “那么,箭會落,應該是箭比氣重。云彩不會落,應該是云彩比氣輕。”

  “不錯。”天子再次點頭。

  梁嘯隨即又問:“可是火流星為什么不會落?”

  天子翻了個白眼,惱羞成怒。“你直接說便是,繞了半天圈子,你究竟想說什么?”

  “陛下。不憤不啟,不俳不發。”

  “呃——”天子語塞,眼睛瞪得溜圓,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不憤不啟,不俳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這是《論語》里的話,但凡讀過儒家書的人都知道。可是,這句話從梁嘯嘴里說出來。怎么這么別扭呢?

  好吧,又被鄙視了。孔夫子的書雖然讀了,卻沒有讀到心里去,更沒有付諸行動。這才被梁嘯這樣的武人給教訓了。

  “因為火流星在動。火流星一旦停下來,就會自然下垂。箭也是個道理,落下來,是因為飛行速度減慢了…”

  梁嘯吧啦吧啦說了半天,好容易才把天子和劉安說明白了。要說這兩人大概是當世最聰明的人之列,但是梁嘯要把最簡單的引力和自由落體給他們說清楚了。還要用他們能理解的語言,的確花了一番功夫。最關鍵的是他還要披上一層偽裝,讓他們覺得這像是一個漢代人悟出來的,而不是憑空出現的。

  即使如此,他也沒敢全說,他解釋不清楚具體的重力加速度是怎么得出來的。他只能給出一個結果,東西從高處落下時,是越來越快的。

  “這么說,你也沒有定式?”天子有些失望。

  “目前還沒有。”梁嘯又自信滿滿的說道:“不過,再給我一兩個月的時間,我覺得我應該能寫出定式。”他看了一眼劉陵,眼神中多了幾分驕傲和幸福。“陵兒通曉西域算術,有了她的幫助,定式呼之欲出。”

  天子轉著眼睛,沒說話,忽然有了主意。

  “陛下,你覺得這個射道值不值千金?”

  天子沒好氣的瞪了梁嘯一眼。“有定式,也許能值千金。你現在根本沒有定式,哪里值千金。”

  “定式很快就能有啊,到時候,臣一定第一時間獻與陛下。”

  “哼!”天子哼了一聲,欲言又止,心里卻暗想,這個定式已經呼之欲出,誰先得到定式還說不定呢。等我搶先寫出定式,讓你看看我的聰明。

  天子心里有事,不再停留,匆匆回宮去了。

  送走了天子,劉安回到堂上,意味深長的看了梁嘯一眼。“你現在可以把定式拿出來了吧?”

  梁嘯笑笑。“阿舅為什么這么說?”

  “我雖然沒太聽懂你說的那些,不過我看得懂人。”劉安入座,從容說道:“你今天說了這么多,無非是想告訴天子你這個黃老之術都是一些小技,能給他帶來利,卻不會干擾他的政務。”

  梁嘯笑而不語,劉安雖然是書生,眼光還是有的,特別是不關系到他自己利益的時候。

  “不過,不爭而爭,倒是暗合黃老大道之義。我原本還有些擔心你們的安全,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劉安欣慰地輕嘆了一聲,撫著劉陵的發髻。“陵兒,父王的眼光不如你。這樣也好,你安全了,父王也少了一個牽掛。”

  梁嘯暗自撇嘴。這老書生,明明想要“趨利”之策,卻不好意思開口,打起溫情牌了。

  劉陵抱著劉安的手臂,笑道:“父王也不必擔心,夫君自有安排,父王只要心中常存圣人教誨,默守易道,終日乾乾,自然無咎。”

  “哪有那么容易。”劉安長嘆一聲:“天意無常,誰知道哪塊云彩會下雨?君心難測,誰知道哪個小人會告狀?江都王…”

  “父王,你說什么呢,難道你要將自己和劉建那種敗壞人倫的禽獸相提并論。”見劉安大發感慨,口不擇言的將梁嘯比成了小人,劉陵大嗔,立刻阻止。

  劉安尷尬不已。不過,他自己心里清楚,劉建就算敗壞人倫,和他心里的計劃比起來,也不值一提。

  “不說了,不說了。”劉安掩飾道:“怎么樣,跟父王說說,初為人婦的感覺如何?陵兒,你從小聰明,我一直把你當男兒對待,如今出嫁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以后拋頭露面的事就由伯鳴去做,你安心相夫教子,做個賢內助,莫被人指脊梁骨。聽見沒有?”

  “女兒知道了。”劉陵點點頭,又道:“我和夫君商量過了,待你歸國的時候,我們與你一起回去,陪陪母后和王兄。我成親,他們也沒能來,干脆一起回去看看他們。”

  “好,好。”劉安高興的連連點頭。

  “另外還有一件事。”劉陵看看梁嘯。梁嘯笑笑,示意她直說。劉陵說道:“我到了長安,南海的生意不會再做了,一起交給父王。父王安排可信的人去經營。那幾艘樓船,父王給我留著,讓人小心養護,說不定我什么時候就要用。”

  劉安一口答應。他正在打那幾艘樓船的主意呢,劉陵將樓船轉交給他,可謂正中下懷。

  “那幾艘樓船雖然經過改造,目前還是只適合近海航行。要想出入風波,還要做更多的研究。鄧國斌,我要帶走,府中有三千門客,你挑幾個可用的人來,夫君會把他知道的東西盡可能的教給他們。”

  劉安大喜。他看看劉陵,又看看梁嘯。“這…莫非就是那趨利之策?”

  “還是避害之策。”梁嘯說道:“不過,你看作趨利之策也無不可。竇嬰上疏天子,建議征討南越,復秦故境。北疆河南地已得,奪取陰山迫在眉睫,接下來就該向南了。要取南越,用船最為省力。此時淮南研究樓船、航海之術,阻力最小。”

  “天子要取南越?”劉安擔心不已。“當初五十萬秦軍取南越,旋得旋失,聲猶在耳,怎么竇嬰會出此下策?”

  “此一時,彼一時。”梁嘯說道:“嬴政南征是在百戰之后,如今卻是積六十年休養生息之功,豈可同日而語?阿舅,南越一旦并入大漢疆域,淮南更沒有存在的必要,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若不能趁此機會移鎮邊疆,你也許應該選另外一條路。”

  劉安皺了皺眉。“什么路?”

  “安心著心立說,像孔夫子一樣,做一個傳道的圣人。”

  劉安想了很久,搖搖頭。“這條路雖好,卻不是我能選的。”

  梁嘯沒有再說什么。他給了劉安另一個選擇,劉安不選,那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不過,對他來說,這是好事。如果劉安認慫,愿意放棄王位,俯首聽命于朝廷,他反而會很失望。因為那不僅斷了劉安自己的路,也斷了他梁嘯的退路。

  不得不說,他和劉陵能夠走到一起也是天意。本質上,他們都不肯安份守已,不肯向某個人臣服,區別只在于程度不同,動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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