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雙向審判

　　廢棄廠房的樓頂，周末一個人蹲在那聚精會神的思考著，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云層遮擋住了頭頂的太陽，整個世界仿佛都被一片陰影籠罩。

　　這棟老式廠房的樓頂邊緣沒有任何防護措施，沒有護欄、沒有被水泥砌起的樓跺，平坦的邊緣地帶讓周末這個沒有恐高癥的人站在那里時都會出現些許恐慌，會不由自主的降低重心，也就是說，在這種情況下，即便兇手威逼普雷斯頓跳下去，只要站的距離夠近，普雷斯頓都有可能讓對方和他一起同歸于盡。

　　兇手會這么不小心么？

　　從賈斯丁案件來看，這個機關算盡的家伙每一次都踩踏在對方的心理關口上，用絕對的碾壓逼著對方就范，怎么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周，你說那個家伙有沒有可能拿槍逼著對方跳下去？”迪倫站在周末的身后說了這么一句。

　　周末搖搖頭，看向遠方說道：“普雷斯頓是警察，他知道對方一旦選擇開槍，就一定會留下線索，這個時候，跳下去也是死、不跳下去也是死，區別在于警方會有更大的把握抓住他，你要是普雷斯頓，你會怎么選擇？”

　　“那還是讓他在我的胸口上來一槍吧。”迪倫撇了撇嘴。

　　“他沒有槍。”周末否定了迪倫的推斷，解釋道：“兇手要用槍，根本就不用把普雷斯頓扛到樓頂。”

　　有了槍，這一切都能在任何荒無人煙的地方完成，只要兇手把槍里的子彈留下一顆，并把這把槍交給普雷斯頓，讓對方在明知道已經中毒的情況下選擇殺死兇手還是干掉自己不就好了嗎？同樣是賭命，殺死兇手。普雷斯頓就要飽受毒發的痛苦，人在痛苦中是沒有尊嚴的，這把槍要是能在普雷斯頓最痛苦的時候塞到他手里。兇手就能看著這個黑人在忍無可忍的兩難選擇中親手崩了自己。

　　有必要上樓么？扛著這么一個黑人，不累么？

　　“周。盡管我沒去森林中的小屋，但我也聽說了你在現場對兇手的分析，如果這次案件也是殺警案的兇手干的，他怎么才能完成和普雷斯頓賭命的步驟？這不是兇手滿足感和成就感的最大來源嗎？總不會把普雷斯頓帶到這里，只為了說一句‘heythee’吧？”迪倫感覺自己的智商已經不夠用，這件案子從現場危險程度看，完全不是賭命應該具備的模式，起碼兇手沒有100的把握贏。

　　但凡普雷斯頓心里發發狠。樓下就應該是兩具尸體！

　　一般在這種時候，周末總會如以非常人的角度給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案情往往會在這種時刻出現非常大的轉折，可這一次，周末站了起來，轉過身露出平靜的笑容干脆認慫道：“我得想想，不得不說，這個家伙把我難住了。”

　　迪倫訝異的看向周末時，那雙眼睛差點沒瞪出來，他是兇殺科的老人了。在亞當時期就是兇殺科的得力干將，而周末的出現讓迪倫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有些人天生就應該干這一行。可沒想到的是，今天這種人居然承認了自己有被難住的時候…

　　“周，我剛才好像聽見你說…”

　　周末沒讓他把話說完，走過去摟住迪倫的臂膀說道：“我不是上帝。”

　　其實他想說‘誰都不是神仙’。

　　迪倫嘆氣道：“好吧，我們說點別的，周，你覺得普雷斯頓是黑警么？”

　　“你說呢？”周末和迪倫向樓下走去的時候補充道：“他的得力干將伍德等人沒有一個是干凈的，馬修又因為能力問題把他從西部分局boss的位置上給拿了下來，在這種情況下。普雷斯頓好像沒陷入到‘中年危機’之中，還有心情去打高爾夫。那你覺得，他是不是黑警？”

　　“那這個兇手為什么不干脆舉報這些黑警。反而要去殺人？”迪倫追問著：“難道黑警的罪行是犯罪，他的罪行就不是犯罪么？”

　　周末沒有理會這個回答，他曾經陷入到這個謎團之中久久無法自拔，如今，絕不會在跌落進去…

　　只是！

　　在即將離開樓頂，眼看著就要向樓下走去的那一刻，周末停住了。

　　他還是沒分析出今天的局面是什么，不過心里卻推翻了之前在賈斯丁案現場的結論，或許兇手根本就不是在和賈斯丁賭命。

　　以暴制暴這個陷阱會不會讓兇手和自己一樣深陷泥藻之中？

　　在這種情況下，兇手又有沒有可能在無人疏導的情況下變得越來越厭惡自己？

　　要是他以伸張正義為前提殺了這些黑警，當反思到自己的時候，又該怎么從自己身上證明正義的存在？他這個殺人兇手并沒有得到制裁，不是嗎？起碼現在沒有。

　　他會等待警察破獲了這些案件后，依法逮捕自己么？

　　這并不是在幾個月之內才發生的案件，這個案件的時長已經跨越了不止一年，托尼調查出的結果記載著在去年自己收到‘匯款’之前，類似的案件已經在發生了，這么久都不曾被抓住的高智商罪犯，還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人能抓住他嗎？如果他不信有人可以破獲這些案件，那么心里形成的死循環將會徹底無解，支撐他殺人的正義感便會完全消失，這個心理框架一旦崩塌…

　　“我知道了。”

　　周末站在樓頂說道：“兇手的心理天平已經處于在完全失衡的狀態之中，不然這些案件不會一個又一個的出現；他也不是在和賈斯丁賭命，這是在用‘雙向審判’來修復心理框架，只有如此，才不會陷入到徹底的瘋狂之中。”

　　周末十分確定這個家伙是擁有‘常年’變態經驗的超級連環殺手，他練就了一身簡潔的殺人手法，可這種實際操作能力只能應對警方的偵查卻無法抵抗來自己內心‘超我’的壓制，于是，賈斯丁的死亡出現了，這個兇手在讓賈斯丁選擇殺死自己還是拯救自己的時候，把身上的罪孽交給了命運來審判。要是他該死，賈斯丁一定不會救他，要是他不該死，那么賈斯丁的死就是命運的抉擇，證明這個世界上需要他這種人來維護‘正義’。

　　這個混蛋成精了，找到了不用任何人幫他做心理疏導的方法，只要他的智商可以碾壓死者，就能欺騙自己，認為命運已經做出了抉擇，就像是每個人都曾經以為自己是最棒的，并以此騙了自己幾十年一樣。

　　周末喃喃自語道：“我到底面對的是什么人？”

　　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