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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敲竹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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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朝鮮宣沙浦,負責勘合晉州勝果的明朝五方官員已經到達。

  領銜的是兵部左侍郎于道之。

  于道之是嘉靖四十四年進士,與前武英殿大學士許國是同年,又是半個同鄉。

  他的座船先在宣沙浦登陸。

  因為于道之是奉欽命而來,故而正在義州督辦糧草的薊遼總督宋應昌是不敢怠慢,親自到了宣沙浦。

  宋應昌也是嘉靖四十四年的進士,二人頗有些交情。

  于道之的座船登岸后,地方是列隊放炮相迎。

  宋應昌迎上前去,二人笑著作揖。

  于道之笑道:“豈敢勞年兄相迎。”

  宋應昌腹誹,還不是看在你是皇上欽差,否則無論如何,他以尚書之尊也不會親迎一位侍郎。

  二人當即到小亭休息。

  于道之笑道:“年兄別來無恙乎?”

  宋應昌笑著道:“還不都是托了年弟的福。”

  于道之撫須笑道:“不敢當,當年你我同榜相好的數人,李子華年兄于河督任上因挪用河道銀的事郁郁而終后,還有守約年兄,古乘年兄先后病亡后,現在除了沈歸德仍健在外,已是不多了。”

  宋應昌雙眼微瞇,他與于道之相交多年,對他這位老友的脾氣很是清楚,于是道:“年弟所言極是,不知年弟此來朝鮮可有別的差遣?”

  “實不相瞞,東征軍這一次在晉州城城下大捷很是鼓舞人心,但朝堂上面對于晉州之捷都很有疑惑,”于道之一面看宋應昌神情一面道,“覺得有不實瞞報之處,所以我這一趟明著來慰勞,實際上也是奉了查探的旨意,說來讓年兄心底有個準備”

  宋應昌則道:“晉州之戰報捷文書是經略起草的?于我何干?”

  “是啊,可是奏疏在幾位閣老及本兵的眼里,你在旁附名了。”

  “這…據我所知確實沒有瞞報,是前方將士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

  于道之撫須道:“可是千里之外,朝堂上又不曾見到,去年遼東虛報戰功的事還記得嗎?御史挖出無頭尸首,驗看盡是遼民,多少人因此丟了官。再說這戰功核算之事,哪里有一個準的?平壤之戰首級也不過一千五百人,其余皆報溺死焚燒的。這事關鍵是在一張嘴上,能找個由頭過去就好了。”

  宋應昌知道了于道之的意思問道:“那么年弟有什么周全的辦法?還請年弟多多美言!我的烏紗帽就全靠你維持了。”

  于道之斟酌道:“難啊!實在是難啊!這信與不信都在上面的一句話,朝廷信你,一切都是好辦,朝廷若是不信,那么一切都是白搭!你我都在兵部供職過,這官場上的積弊難道不知?再小的衙門都有小九九,又何況這么大的朝廷?”

  說到這里于道之露出為難的神色道:“說實在話,我也有心與你們通融,但你怕當干系,我也怕擔這干系。這晉州之戰是林經略違抗朝廷旨意打的,既是由他一手經理,不如你去問問他的意思?”

  “還有此次不僅是晉州的戰果,還有東征軍的錢糧賬目也是要核實的,你們交接清楚了嗎?”

  宋應昌當即明白了于道之的意思。于是宋應昌立即寫信飛報林延潮,告訴于道之暗示向他們索銀三萬兩,否則不會幫他們在朝廷上面說話。

  然后于道之一行抵至平壤見朝鮮國王。

  于道之又是拿出欽差大臣的架勢,對著朝鮮國王好一陣刁難,動則又提及分國之說,然后又指責他身為國王不能守境安民,連累宗主國出兵出糧。

  指責完后,于道之派人與朝鮮接洽官員說話,只要朝鮮肯拿些土貢給他,就可以替他們說好話。面對于道之的威逼,朝鮮國上下不得不屈從于他的勒索,向民間征派,弄得朝鮮百姓對此人是怨聲載道。

  敲完朝鮮竹杠,于道之這才來到了開城,而這時候林延潮已經接到了宋應昌的來信。

  看后林延潮心想,這于道之果真是李子華同年密友啊,這貪婪斂財的本事可謂如出一轍,竟然都敲詐到朝鮮來了。

  林延潮知道此人是大麻煩,所以與豐臣秀吉在熊川談判后,即趕至王京。

  林延潮還未抵至王京,宋應昌即在王京外的半路上截住了自己。

  “賢弟,大事不好了。”宋應昌一見自己即面色十分凝重。

  林延潮道:“哦?又有何事?”

  林延潮以為是前事,沒料到宋應昌卻并非此意。

  但見宋應昌低聲對林延潮將事情緣由說了一遍。

  原來于道之已通過渠道獲知自己與豐臣秀吉談判的事。于道之認為林延潮未經朝廷私下許和這乃大罪,義正嚴辭地指責林延潮此舉實置天子與天下百姓于何地?所以必須予以重辦!否則…否則就必須加錢…必須從三萬兩加到了五萬兩。

  聽了宋應昌林延潮瞬間恍然大悟道:“我道是什么?原來是加錢啊!”

  宋應昌低聲道:“晉州之戰后,倭軍已有議和之意,其國主甚至親自渡海而來,若是雙方能定下盟約,那么老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林延潮看向宋應昌問道:“時祥兄的意思?”

  宋應昌道:“現在出征錢糧賬目上大概還有十幾萬,宋某想了下若是雙方議和,那么賢弟不妨先撥出兩萬兩銀子,剩下的錢宋某東拼西湊借一萬兩。湊足三萬兩銀子!”

  “可是還短兩萬?”林延潮反問道。

  宋應昌道:“我與于道之有年誼,宋某不信他一點情面都不講,慢慢與他磨去,要緊是你我要先過了這一關!否則晉州之戰一旦報上去是虛夸,那么朝廷就會追究賢弟的抗命之罪啊!石大司馬這時候對你是絕不會手下容情的。”

  林延潮于此反問道:“若是倭軍不退如何?”

  宋應昌道:“該讓還是需讓一些,都談到這個份上了。我看可以與倭寇達成協議,先讓他們退兵,就以割讓朝鮮三浦為談判之底線。依我看如此不怕倭人不動心。”

  宋應昌的意見,就是朝鮮局面退回正德五年時的情況,當時倭國在朝鮮三浦設立倭館。

  這當然與當初倭國使臣玄蘇勸林延潮以三浦倭寇之名,來承認倭軍割讓朝鮮土地的事實不同。

  林延潮擺了擺手道:“倭酋是個不按照套路出牌之人,若是我們稍有退讓,他必有警覺。”

  “那么依經略大人之見?”

  林延潮笑了笑道:“要錢沒有!要命不給!”

  宋應昌失色道:“那么朝廷那邊如何交待?”

  林延潮笑而不答。

  次日,林延潮,宋應昌在行轅設宴款待隨于道之,及兵部,都察院,六科,山東,遼寧五方十幾名官員,還有戰地記者翁正春,史繼偕二人。

  這十幾名官員本以為林延潮會給他們接風洗塵,但沒料到卻是普通的粗茶淡飯,不由有些失望。

  于道之在席上道:“經略大人,這東征軍的將士日子過得可真是辛苦!”

  林延潮道:“于司馬言重了,我等將士為朝廷效力,再大的苦也要吃的。”

  于道之微微笑著道:“那可不是?朝鮮之役,朝廷先先后后都用去了近兩百萬兩銀子,能打到這個份上,全賴前后兩位經略的運籌之功啊!”

  宋應昌聽了于道之這句話,面色有些難看,但他隨即平復情緒,滿臉堆起了笑容。林延潮笑道:“是啊,宋經略受封后,確實是戰戰兢兢,平壤之役滅敵上萬,斬級一千五百余,后來碧蹄館又殺倭數千余,這些并非宋經略一人之勞,而是三軍將士用命,這獎賞撫恤下去,當然就花錢如流水了,但這錢不能省啊!諸位說對不對?”

  眼見林延潮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眾人不得不連聲道:“正是,正是。”

  于道之見林延潮化解他的這套說辭,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他開口道:“有功當然要賞,朝廷絕不會虧待將士,只是于某有一事不明,一個平壤之戰已是這么多封賞下去了,那么晉州之戰殲敵兩萬,到時候經略大人又打算向朝廷要多少的賞賜?”

  “林經略宋制臺,于某不是責備的意思,你們切莫誤會啊!還有一事,那么就是戰功的勘察,晉州之戰報上朝廷,其中有多少虛浮的地方,于某不知道。但王命在身不得不詳查。于某來朝鮮前,本兵也是再三交待,國事愈發艱難,戰功愈發不可濫賞,如此既令歹人有僥幸之心,也令朝廷白白損失的錢糧。”

  “所以呢?于某這么看,這兩萬倭寇咱們要查實,從各鎮各協一層層地往上報,最后再核實。然后首級要認真查驗,埋尸首的地方也要重新翻起來再驗看過一遍,只有這樣才能確保大公!諸位以為如何?”

  眾官員們都是點頭如搗蒜。

  林延潮與宋應昌對視了一眼。

  二人都明白,這于道之還真不是省油的燈,一套一套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宋應昌給林延潮使了眼色,不可以再強頂下去,現在二人的烏紗帽可謂被于道之狠狠拿捏再手中。。

  “忍一時風平浪靜啊!”宋應昌在心底說道。

  反觀林延潮則笑著道:“于司馬果真是心細如發,就這么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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