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黯然神傷
天空中大雪紛飛，古城內外一片銀裝素裹，潔白無瑕，空曠的郊外猶如一匹不染纖塵的布帛，美得令人心醉。
先天城中，有些孩童不懼寒冷，在雪地中追逐打鬧，嬉笑玩耍，小嘴微微張開，吐出一道白氣，眼睛水汪汪，臉蛋紅彤彤，猶如初升朝陽。
雪雖大，但卻并未影響古城中大多數人的正常出行，修士強身健體，只需要達到凝氣期，便可運轉靈氣抵御外寒。
晌午剛過，授業場上已經是站滿了人，迎著鵝毛大雪，等待著那個白衣勝雪的修士的到來。
一年來，這幾乎已經成為先天城眾多修士的一種習慣，就像是凡人要吃飯喝水般自然。
風雨桐牽著風子軒的小手，淺笑低語，但眼神卻不自覺的飄向另一邊。
每天的這個時候，那個人都會從那邊踱步而來，說不出的從容閑適，仿佛這世間沒有任何事能讓他放在心上。
但他眼眸深處，卻會偶爾流露出一抹濃重到難以化開的憂郁，似乎是在擔心，似乎是在思念。
每一次看到這種眼神，風雨桐的都會為他心疼，心底深處涌起一種莫名的酸楚。
“姐姐，你和林大哥現在怎么樣啦？”風子軒在一旁悄悄的問道。
“什么怎么樣。”風雨桐眼神閃爍，左顧而言他。
風子軒撇撇嘴，哂道：“切，姐姐，傻子都能看出來你對林大哥有意思。趕上某一天，你跟林大哥多聊幾句，你連著好幾天都精神煥發，活力四射的。”
“去！，你懂什么？林弈，他…他有道侶的。”風雨桐俏臉微紅，輕啐一聲。
風子軒認真的說道：“可是他道侶在人界啊，天人永隔，今后未必能相聚的，林大哥總不能一直單著吧？”
“他單著什么事，我才不會在意。”風雨桐撅了撅嘴，粉唇的櫻唇誘人無比，仿佛一顆熟透的櫻桃，等待人去采摘。
風子軒人道：“姐姐，你就別裝啦，要是等林大哥哪天離開，你就后悔死了。”
“我，我，我才不會！”風雨桐心中沒來由的一慌，隱隱感覺到一種不安。
但看到風子軒一臉揶揄之色，風雨桐一把揪住弟弟的耳朵，用力一扭，嗔怒道：“你個熊孩子哪學來的這些東西！”
“哎呦，疼！”風子軒痛呼一聲，見姐姐也不松手，眼珠一轉，小聲喊道：“呀，林大哥來啦！”
風雨桐心中一顫，似乎是怕林弈見到自己野蠻的樣子，下意識的松開手，裝作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
那個方向只有雪花飄動，哪有林弈的身影。
風雨桐心中暗惱，這才知道上了弟弟的當。
再去看風子軒，這熊孩子仗著瘦小靈活，在人群中竄來竄去，早就溜走了。
臨消失之前，風子軒還躲在人群中對著姐姐扮了個鬼臉，眨眨眼睛。
“這個弟弟啊。”風雨桐忍俊不禁，搖頭輕笑一聲。
片刻之后，風雨桐的眼神又不自覺的飄向了那個方向，輕蹙峨眉，輕喃道：“每天的這個時間，他已經來了，今天怎么…”
就在此時，在授業場的上空，突然出現一股神秘的氣息。
眾人下意識的仰頭望去。
天空中的雪花依舊在飄動，但卻詭異的按照某種獨特的方式緩緩凝聚。
半響之后，在漫天大雪之中，隱隱浮現了兩行字，眾人下意識的念了出來。
“三千大道，浩瀚神秘，人力固有窮盡，然道無止境，求索探尋其樂無窮。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終日聞道，不及進而悟道，愿諸君共勉。”
“承蒙武王厚愛，弈得以在先天城棲身落腳，厚顏傳道。然弈心有所牽，不愿久留，故就此離去，望諸君勿念——林弈。”
風雪彌漫，兩行字跡只是停頓了片刻，就消失在風雪之中。
那個談笑間揮斥方遒，意氣風發的男子，似乎也隨之遠去，消失不見。
諾大的授業場上，整整十幾萬人，鴉雀無聲，唯有點點淚珠墜落，沒入雪中，發出一陣黯然聲響。
沒有人去想，林弈的這番手段有多么的驚世駭俗，多么的震撼，所有人都知道，林弈今天不會來了，或許今后也不會出現在先天城中。
眾人不是沒想過這一天，但只是沒有料到，這一天來得如此突然，猝不及防。
當人們已經習慣了另一個人的存在，一旦他離開，所有人都感覺到一陣心塞難過。
也不知道是從誰開始，每個人都面朝先天城門的方向，深深的拜了下去。
眾人只能以這種方式來送別林弈。
一些平日里頑劣成性的孩子，此刻也安靜下來，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緊抿著小嘴，不讓自己哭泣出來。
不知何時，風子軒來到了風雨桐的身邊，下意識的伸出小手，主動的牽起了姐姐的手，想用這種方式給她一些慰藉。
姐姐的手不再溫暖，反而冰涼刺骨，風子軒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仿佛透過姐姐的手掌，能感受到她內心深處的寒冷。
風子軒仰頭，看著風雨桐那失魂落魄的容顏，茫然無措的雙眼，風子軒的心頓時慌了。
他從未見過姐姐這個樣子。
“姐姐，你…你沒事吧？”
“林大哥或許只是想出去走走，辦點事情，或許很快就回來的。”
這句話說完，風子軒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風雨桐一言不發，緊咬著嘴唇，上面已經滲出一絲血跡，她卻渾然不覺。
“姐姐，你不要這樣！”風子軒用力的搖晃著風雨桐的手臂，似乎是想要將她搖醒。
“為什么呢？”風雨桐偏了偏頭，雙眼無神，癡癡的問道。
“什么？”風子軒下意識的問道。
風雨桐凄然一笑：“他為什么，都不肯與我們見上一面就不告而別？先天城中的一年光景，難道就沒有任何值得他留戀的東西？留下一行字就算道別了？他怎么這般狠心？”
一連四個問題，似乎是在問林弈，似乎也是在問自己。
風子軒咬咬牙，道：“可能林大哥還沒走多遠，要不你去追他吧，或許還能追的上！”
風雨桐眼前一亮，死寂一般的眸中，突然泛起一絲生機，自言自語的說道：“不錯，我得去找他！”
話音未落，風雨桐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沒入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