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鴨學識淵博,不僅知曉許易有化妖丹,更知曉化妖丹的特性。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許易化妖之后,竟是這般恐怖猙獰,這到底要使血液沸騰到何種程度,才能強行催生出如此可怖的軀體?
“什么,鴨子,你說這怪,怪物是,是公子!”
晏姿瞪圓了眼睛。
“好你個小妞兒,敢消遣本少。”
瑞鴨也回過味兒來,知曉適才晏姿乃是詐他。
豈料,晏姿卻不接茬兒,撲倒在妖獸身邊,抹開妖獸面上的叢叢毛發,細細端詳,怎么也窺不出一點許易的形貌,揪緊的心稍稍放松。
眼前的這妖獸,分明死得不能再死了,怎么可能是自家公子。
瑞鴨冷笑道,“他這是吃了化妖丹,還不止吃了一顆,想必是皇場大戰,這小子拼了命,靠著化妖丹的藥力,才折騰出那好大場面,本少就說嘛,單憑這小子的本事,怎么可能連感魂老祖都擊殺了。得,這小子死得不能再死了,不是我不救,而是沒得救,趕緊把這小子須彌環中的寶藥,分本少一些,本少還得抓緊找下家呢。”
說來,瑞鴨也暗暗驚心。
他到許易身邊,雖是機緣巧合,卻也是他通過課算后,才選定的。
按他起初的課算,許易此人,先死后生,命數神奇,福澤綿長,絕非早夭之相。
而在許易赴皇宮之前,他又課算一卦,算定此局兇險萬分,十死無生。
兩番課算,出現了明顯的矛盾,這在瑞鴨獲得傳承以來,未曾有過。
可眼下,許易的尸身擺在眼前,他再是糾結,卻也不得不認。
許易既死,他雖心有戚戚,卻無多少悲傷,一來,一人一妖相處日短,沒多少交情,二來,瑞鴨性情高傲,雖伴食人族,骨子里卻瞧不起人族。
想要他像對夏子陌那般對待許易,卻是千難萬難。
豈料,瑞鴨話音方落,一道劍氣襲來,自鴨頭掠過,唬得瑞鴨當即拉出一團綠色稀屎。
“嘎嘎,你他娘瘋…”
嘶吼未落,瑞鴨通體打個寒顫,晏姿溫和平寧的秋瞳,瞬間化身冰冷寒潭,陰森得讓人發抖。
“鴨子,你救公子!”
渾身散發著陰寒之氣的晏姿,聲音冷如寒鐵。
“人都死…”
瑞鴨話未說完,又是一道劍氣,自他翅膀尖頭掃過,帶走數片毛羽。
瑞鴨徹底嚇壞了,一動也不敢動,一邊在肚子里狂大罵瘋女人,一邊暗罵自己失算,怎的就昏了頭去淌這趟渾水,現在看晏姿的模樣,簡直走火入魔,六親不認,瑞鴨自負神算,卻怎么也未想到算來算去,將自己算進了絕地。
“我不管,你肯定有辦法,他死你就死,我也死!”
晏姿的確瘋狂了。
當瑞鴨確準這可怖妖尸,便是她念茲在茲的公子時,她的精神殿堂就開始崩塌了。
自打許易將她帶出煉金堂,護她憐她,讓她能陪伴在他身邊,渡過了生平最幸福的時光,晏姿早就不將自己的性命當作自己的了。
深刻的感情,她死死藏在心底,因為她知道自己不配。
她唯能做到的,便是和他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如今,他若死了,她也不愿活了。
“你,你…我,我…”
瑞鴨氣得語無倫次了,連嘎嘎聲也發不出了。
晏姿目如深潭,劍鋒凜然。
“遭娘瘟的,早知道就該信了,一月不過三,一月不過三,本少就是心太善了,遭了天譴…”
瑞鴨氣急敗壞,卻又無計可施,他將此時的窘境歸為上天的懲罰。
但因他從傳承中,卻有警示教訓,算術不可輕動,動則傷身傷神,旬月之內,事不過三。
如今,他貪戀許易須彌環中寶藥,受了晏姿蠱惑,屢次動用神算之術,如今晏姿翻臉不認人,他陷入死局,便將之作天譴。
晏姿卻不管瑞鴨是何心腸,劍鋒輕鳴,真氣外放,似乎隨時都要辣手摧鴨。
瑞鴨此類,壽命既長,又貪圖享樂,自然極是惜命。
見得晏姿擺出此種作態,瑞鴨一邊被唬得魂不守舍,一邊強自鎮定心神,搜羅破局之法。
就在他絞盡腦汁之際,劍氣激蕩,一片毛羽再度飚飛,毛羽落處,隱隱劃出血痕。
眼見著第二道劍氣又要飚來,瑞鴨狂跳,“瘋婆子,有啦,有啦,本少有啦…”
晏姿迅速灰敗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許生機,“小鴨子,你若救活公子,晏姿當牛做馬,報答你的恩情。”
瑞鴨徹底無言了,遇上這么個癡情傻妞兒,他是恨都恨不起來,這筆賬都不知該算在誰頭上。
當然,此刻他也沒心思算賬,只想著怎么才來從這瘋婆子劍鋒下活下來。
三枚古樸的銅錢,翻轉落定,浮于瑞鴨身前,淡淡月華灑在三枚古樸銅錢上,映得銅錢正上方現出個米粒大小的淡淡光字來。
三枚銅錢上方,分別顯著的字跡,赫然是:天、地、人。
瑞鴨口中念念有詞,三枚古樸銅錢,在半空中旋轉飄逸,最終結成一個等邊三角。
忽的,天錢、地錢散發出瑩瑩毫光,朝人錢上匯聚,數息之后,毫光匯聚完畢,灰青色的人錢,陡然化作赤紅。
這時,瑞鴨蠶豆小眼中,僅余的神采,也收斂了,一對小眼好似毫無生機的灰蒙蒙的珠子。
此三枚銅錢,實在是瑞鴨的看家法寶,既屬傳承,又是機緣而得。
此番,若非被瘋狂晏姿逼到了懸崖邊上,瑞鴨絕不會動用此寶來與人測魂。
原來,這人錢有一樁妙用,正是測亡者陰魂歸處。
眼前的許易實打實已是死尸一具,瑞鴨自問回天無力,能想到的辦法唯有,動用人錢測量許易陰魂歸處,給晏姿個交代。
只要問到了許易陰魂歸處,想必這一心求死的瘋婆娘,會被轉移掉注意力。
赤紅的人錢,才貼在許易額前,陡然發出一道悠揚的鳴叫,彈震開了。
“這怎么可能!”
瑞鴨驚呼一聲,渾濁的雙目迸出精光。
當下,他顧不得解釋,再度將人錢朝許易額頭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