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易小心幫她擦凈嘴巴,溫聲道,“別,別說話!”
“不,我…要說…如果不說…我怕沒機會再說…對不起…我騙…騙了你!”
夏子陌凄婉地望著他。
”沒事,沒事,你好了就好。“
”真的沒事兒?我不信…你怎么不敢看我…是不是我現在的樣子…特別嚇人…“
“別說了,養好身子要緊。”
許易心如亂麻,先前半盞茶發生的一切,帶給他的震撼,比他兩輩子加起來都多。
“對不起…我真的不…不是故意的…你別阻止我…讓我說…說完我就舒坦了…其實我現在很安心…很開心…至少能死在你懷里…不用離開…孤零零的離開…你肯定很奇怪我怎么…變成這樣…不止是你…我也很奇怪…咳咳咳…”
“別說了,別說了…”
許易眼淚如雨,他才愛上一個姑娘,卻變成這樣,他可以愛上一個人,他怎么能愛上一只妖…
“對不起!”
夏子陌伸出手來,想要替許易擦干眼淚,卻見手雖五指,卻已斑斕,心中一片冰涼,頹然落下。
山峰寂寂,北風呼嘯,風雪交回,一片蒼茫。
夏子陌又劇烈地咳嗽幾聲,吐出大片血污,精神好了幾分,低聲訴說起來。
原來,夏子陌自廣安返回神京后,熊奎便用夏子陌從許易處截得的十余萬金,重立了山門。
沒多久,夏子陌二十五歲的生日到來,熊奎眾兄弟替夏子陌熱熱鬧鬧慶祝了生日后,夏子陌回房安歇。
當夜,夏子陌作了個奇怪的夢。
一個艷麗無匹的女人低聲向她傾訴,自稱是她的媽媽,稱呼她為孩子,告訴她,在后山的古柏樹下,有留給夏子陌的禮物。
彼時,夏子陌未作深想。
豈料,一連七天,這個夢境總會重復出現,奇怪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夢里的景象越來越模糊。
第八天,夢境停止,夏子陌的好奇心卻被勾了起來。
次日一早,她趕到后山,尋到了那顆古柏樹,往下挖三丈,竟在虬扎的樹根中冇央,發現了一個金匣。
打開金匣,里面除了置放數十萬金票,還有一封信。
展開信封,夏子陌一讀,整個人就癡了。
按照信里的說法,夏子陌不是人,不是妖,竟然是人妖結合的產物。
信是夏子陌夢里那個艷麗無比女人寫的,夢里那個女人自稱夏星光。
二十五年前,夏星光游歷一個叫做大唐的恢宏國度,偶遇一代名僧卡神通,舍辯七日,情愫暗生,一夕風流,珠胎暗結。
豈料那卡神西竟是佛門布下的圈套,專為暗算夏星光,趁著夏星光懷有身孕,元氣大傷,佛門高手齊出,誓要擒拿這化形天妖。
一場大戰,夏星光元氣大傷,動用禁法,穿越空間,流落大越,最終在陰山宗山門后,誕下夏子陌。冇 而夏星光勉勵誕下夏子陌,元氣將竭,幾乎維持不住人形,無奈只好將夏子陌放置于山門之前,留書襁褓,錄其名姓,并在夏子陌腦中中下禁制,二十五歲那年禁開。
故此,二十五歲生日當晚,夏子陌才會做這詭異怪夢。
自那日后,禁制沖破,夏子陌身上的妖氣,便開始擴散。
故此,夏子陌才會一日美似一日。
如此驚變,落在夏子陌身上,無異晴天霹靂。
當今之世,人妖大妨,深入人心,作了二十五載的人,陡然要她承認自己的妖身,夏子陌怎么也不能接受。
沉痛的日子,身體的變化慢慢顯現,身上開始出現星星點點,到得后來,成了星文,只要她足夠憤怒,甚至還能張出翅膀。
夏子陌越來越煩躁,只有在想到古墓之中那荒唐小賊時,想到那荒唐小賊觸碰自己羞人之處事,心底的羞澀才會將這煩躁沖進。
終于,有一天夏子陌忍不住了,她再不接受現實,現實也會接受她。
她留在人間的時間越來越少,她知曉自己和許易之間,無形之中,已經橫亙了一道天塹,可心之所往,形豈能抑?
她就想在離開人間前,再看一眼許易。
想,便去了!
夏子陌去了廣安,彼時,他不知許易大名,只知易先生,好在見過許易本來面目,廣安城中許易畫像不少,這才得了許易真名,打聽到了許易身冇份。
豈料許易已入京冇城,夏子陌才又急著往京冇城趕,花了不少錢鈔,在警衛部問到了許易的下落。
數萬里的辛苦,夏子陌從不曾對許易說,只說是巧遇。
絮絮說完因果,夏子陌眸子間流露出化不開的憂傷,“…知道我為什么拉你去滅姚怪?去戰霸州五虎么?我是想趁機受傷,能待在你身邊,讓你照顧我。知道我為什么要入股天貓,并改名紫陌軒么?因為我知道我要走了,想在你的世界,留下最后的印記。我想你喜歡我,那樣我會歡喜,我又怕你喜歡我,因為我終究會離去。我真的不想離去,讓彼此兩相無依。所以,你現在知道我為什么會說我現在很幸福么,因為我不用離去,我可以長眠在你懷里…”
夏子陌安詳地閉上眼睛,許易心如刀攢。
一夜無話,許易癡癡坐到半夜,夏子陌呼吸漸漸勻停,下半夜時,一對寬大的翅膀,也收進了身體,臉上的星文漸漸淡去,只是脖頸處星文,濃烈了不少,射入體冇內的王蝎針,也叮當落地。
顯然,毒性慢慢地緩解了。
說來九幽液,乃是天下七毒,中者必死,偏生烏程侯為增大打擊面積,稀釋了毒液,浸泡王蝎針,一根針頭上沾染的毒液,實在有限,雖說夏子陌中了不少針,集冇合起來,也不到那滴九幽液的千分之一。
而蟒牯珠恰是解毒圣品,雖不能盡解九幽液之毒,卻能大大的緩解。
最關鍵的還是夏子陌的變態體質,旁人若中九幽液,哪怕萬一,也立時斃命,她卻硬生生地撐到許易想起蟒牯珠,并且在蟒牯珠的催發下,成功克制了毒性。
天外泛起魚肚白,山中已是浩浩一片,風吹雪舞,凄離迷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