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圍城

　　俞永鎮帶阿九來到了一家小店，小店真的很小，是在首爾最老的城區，不是平房，但比平房更糟，是那種非常老式的樓，據說到現在沒拆除的理由竟然是拍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電影或者電視劇需要布景…

　　在小區里面，一棟樓的一層，這么一家烤肉店。给力文学网一路有你wWw.GeILwx.Com

　　“這家店我吃了二十幾年…”俞永鎮拉開一把椅子，示意阿九坐下。抬手招了一下，立刻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走了過來，笑瞇瞇道：“還是老樣子？”

　　“對，老樣子，雙份！”

　　“好嘞！”大媽應了聲，回到了后廚，小店嘛，只有她一個人兼顧了服務員和收銀員。

　　“這兒，有韓牛？”

　　“沒有，但是牛雜特別好吃、”說著俞永鎮的聲音壓低了點兒，道：“其實這女的，不是第一代了，第一代是她婆婆，老人家已經去世了。”

　　“哦、”這種訊息對阿九來說可有可無的，并沒有放在心上。

　　不一會兒，牛雜兩盤，啤酒一打上來了。女人很有眼色，看出倆人要聊天，故意躲到很遠去。店里有一個小電視吊在棚頂上，和阿九在北村住的時候，房東家的電視差不多，女人拿的柄懟著調臺，換到了一個電視購物的欄目，就著瓜子兒認真地看了起來。

　　“來，先喝一口。”俞永鎮幫阿九拉開一聽啤酒，自己先嘬了一口，眼睛瞥了瞥坐在遠處的女人，道：“二十年前，這女人也是個美女啊，但是現在你看，水桶腰，大粗腿…唉，歲月不饒人啊！”

　　阿九喝了一大口：“人哪有不老的，你這人想法很怪異啊。”

　　“話是沒錯。但是啊，還是不一樣的…”俞永鎮夾了塊牛雜塞嘴里，開始給阿九灌輸自己的理論：“人是都會老，但是美女。不能當普通的人看。這是很奇怪的事情，比如現在我們看到奧黛麗赫本的照片，瑪麗蓮夢露的照片，還是會覺得漂亮對吧？但是如果你想想，她們現在還活著。一百多歲，滿臉褶子…還能那么喜歡么？”

　　“我覺得…”

　　俞永鎮打斷阿九的話：“你要非說喜歡，那就兩種可能性，要么你是圣人，要么你很虛偽！”

　　阿九想了想，點點頭：“好像也有道理。”

　　“知道我第一次來這兒，是跟誰一起來么？”

　　阿九無語笑了笑：“這我上哪兒知道去、”

　　“和邊伯賢的媽媽一起。”俞永鎮仰頭把剩下的半聽啤酒喝掉，似乎陷入了回憶中：“邊伯賢、他的媽媽，很漂亮…那個年代，還沒有什么整容的事情。漂亮就真的是漂亮。但其實漂亮并不是她最吸引我的地方，她不但漂亮，還很…放浪、”

　　阿九皺起眉頭：“你笑得真猥瑣、”

　　俞永鎮不以為然，搖搖頭，道：“你不會理解的，當時我們那個年代，做什么，好像都是不被允許的。唱歌？跳舞？DISCO？全部都是壞孩子玩的東西。但是這就是大勢，其實所有人心里都向往，但是不敢做。我膽子也小。但是我做音樂，邊伯賢的媽媽，她是跳舞的。”

　　“我還記得，她穿著緊身褲跳disco的樣子…真的。身材真的很好。”俞永鎮嘆了口氣，又拉開一聽啤酒，仰頭咕咚咚干掉了一半。

　　“那時候我把她當成女神，我甚至很傻的，把每天早飯前省下來，只為了給她買發卡。帶她去看電影。那時候我覺得，如果我這輩子娶不了這個女人，我會去當和尚，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她…”頓了一下，俞永鎮又道：“我還偷過她的緊身褲。”

　　“啊你！”

　　“可能有點、”俞永鎮笑了笑，繼續講：“她這個女人，性格就是很、很、她非常明確的知道我喜歡她，但是她卻不表態，很多時候還跟我做一些類似情侶的親密舉動，但就是不承認是我的女朋友，我以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直到有一天，我騎著摩托，看到她上了一輛轎車…”

　　“我跟著他們，來到了一家夜總會門口。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她其實早就被人了。”

　　俞永鎮苦笑了一下，默默喝酒。

　　阿九嘆了口氣，真是一個令人傷心的故事。

　　“我當時很痛苦，我以為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這個女人了，我以為我傷得很嚴重、”俞永鎮自嘲般笑了笑，道：“可是你知道么，我竟然比想象中更快忘記她的樣子…所以當她帶著邊伯賢找到我的時候，我根本認不出她了。我回家翻到當年的照片，她和當年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但是我認不出她了。這時候我才發現，我喜歡的那個人，其實在我忘記她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真的是太殘忍的經歷。”

　　阿九蹙起了眉頭，盯著俞永鎮看了看，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說的，直說吧。”

　　俞永鎮搖了搖頭，道：“我不能直說，我只講我的事情，你聽到什么就算什么，不能算是我給你的建議，如果算建議，我不能確定這個建議是好是壞，沒法負責。”

　　阿九點點頭：“繼續說。”

　　“其實作曲家呢，沒有幾個不的人。我也是，我從來不否認。但是我有一件事非常自豪，這么多年以來，我從來沒有和公司的任何一個女藝人，歌手，練習生，發生過哪怕一點點的事情。這是我刻意為之，有需要的時候，我寧愿花錢去夜店找漂亮女人，我也不會對公司相關的人下手，不是我道德高尚，而是我沒有辦法處理感情和工作的關系。”

　　“能做藝人的女人，幾乎都是漂亮女人。她們在處在很低的位置的時候，本能都想依靠強大的男人。但是這種依靠，算是愛情么？我在這行混了二十年，我的經驗是，不一定。反過來看，作為男人，你幫助這個女人，就真的是愛她么？她的魅力在于她是藝人，她舞臺上的光鮮，看看就好，不要太過了解。她會變老，也肯能會做出你無法接受的事情。比如說，吻戲啊，你看不舒服，可以阻止她，但她這個不做，那個也不做，就沒法做藝人了。你喜歡的樣子，她再也沒有了，你還能喜歡她多久？所以從我正式做人開始，我就告訴自己，絕對要保持距離。”

　　“等你經歷了一遍，就會發現，早一點保持距離，對彼此都好。”俞永鎮看著阿九的眼睛，真摯道：“我只說這一次，只說這么多，不是建議，不影響什么，就是經驗談。”

　　阿九看了看他，忽然笑了，道：“第一次見你這么認真說話，有點違和啊，這氣氛。”

　　“或許有點吧。”俞永鎮也笑了笑，道：“其實我這不是為你好，而是…我羨慕你現在的人生，不想看著你把它搞砸了，你現在的想法和做法，其實已經走在搞砸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