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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七十六章 塞翁失馬

  李家。

  “胡說八道,那些畫為父可是親眼看過的,雖說對于蘊圖那孩子而言,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是要遠遠勝于同齡人,但是怎么也比不上閻立本的畫,我看定是因為韓藝暗中授意,閻立本才那會那么說的。哼,那閻立本為了迎合韓藝,竟然說出如此厚顏無恥的話,真是枉為讀書人啊!”

  “爹爹!不是這樣的,那些畫確實畫的都非常好,且每幅畫都蘊含著深刻的意義,令人為之著迷,當時大家可都是這么認為的。”

  “深刻的意義?什么意義?”

  “今日畫展展覽的一些畫,畫得就是前幾年的那場危機.。”

  “等會,你說畫得是那場危機?”

  “對呀!”

  “具體畫的是什么,你與為父說說。”

  “是,孩兒對于幾幅畫的印象非常深刻,其中一副還是百姓毆打官員..。”

  “你說得可是真的?”

  “孩兒怎敢欺瞞爹爹。”

  “這畫展明日是否還會舉辦?”

  “會的,會的,孩兒連票都買了。”

  “拿來!”

  “啊...孩兒可就一張票,孩兒還.。”

  “休要嗦,快些將票拿出來。”

  今日對于王獻肅而言,簡直就是煎熬,他甚至連門都不敢出,因為他已經能夠想象得出,那些人嘲笑他們王家的嘴臉。

  他已經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跟韓藝賭這一局,好像不管結果如何,他都無法獲得快樂。

  不過,他還是派了下人前去外面打探消息。

  此時,他正焦急的坐在大堂等待著消息,忽然,一個下人急忙忙走了進來,他趕忙問道:“是不是有消息呢?”

  那下人道:“回稟老爺,顏老先生,李大夫.在外求見。”

  王獻肅愣了愣,嘀咕道:“他們怎么來呢?難道是因為畫展的事?”又道:“快快有請。”

  過得一會兒,只見幾個老者走了進來,王獻肅拱手道:“獻肅見過幾位賢兄。”

  其中一個老者,面色凝重道:“獻肅啊!如今我們可算是知道為何韓藝執意要舉辦這場畫展了。”

  王獻肅一怔,又見他們面色凝重,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道:“賢兄此話怎講?”

  那老者道:“我看你們王家是被韓藝給利用了。”

  王獻肅一臉震驚的看著那些老者。

  蕭府。

  “恭喜夫君。”

  蕭無衣見韓藝回來了,急忙迎上前去,笑吟吟道。

  而韓藝則是習慣的一手攬住她那纖細、性感的腰肢,笑道:“恭喜我甚么?”

  蕭無衣道:“下午時候,關于畫展的事,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據說舉辦的非常成功,難道這還不值得恭喜么?”

  韓藝笑道:“夫人可有聽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因此,凡事可不能高興的太早。”

  蕭無衣愣了下,道:“此話怎講?”

  韓藝道:“最多明日吧,陛下那邊就應該會受到許多彈劾我的奏章。”

  蕭無衣驚訝的看著韓藝。

  韓藝呵呵道:“你無須擔心。”

  蕭無衣突然展顏一笑,道:“只是彈劾的話,我才不擔心了。”

  彈劾你都不擔心?韓藝納悶道:“這是為何?”

  蕭無衣笑道:“因為我不相信,這天底下,誰能打嘴仗勝過我夫君,那些個笨蛋,還真是記吃不記打,事到如今,怎么就還不明白,我夫君的最大的弱點是武力。”

  韓藝惶恐不安道:“哎呦!夫人,你小聲點,莫要讓人聽見了。”

  說完,夫妻二人哈哈大笑起來。

  這第一日來的都是年輕人,但是等到畫展的第二日,來得可都是一些長安名望頗高的名士,他們站在游樂園們前,等候著開門,絲毫不覺得這很丟人,不但如此,他們相互交流的都非常少。

  而在不遠處停留著一輛馬車,里面坐著三人,正是張文灌、郝處俊和劉祥道。

  “果然都來了啊!”

  張文灌看著那些名士,不禁點點頭道。

  郝處俊嘆了口氣,道:“這些人真是死不悔改,只知道看著眼前這一丁點的利益,卻不想想,這些年朝中爭斗,受到傷害最大的就是他們,我看他們就還不如昨日來的那些后生晚輩。”

  劉祥道道:“那咱們就別去湊這熱鬧了。”

  張文灌搖搖頭道:“我也羞于與他們為伍。走吧,下回再來看。”

  他們走后不久,游樂園的大門便打開來,這些老頑固似乎比昨日那些年輕人更有一些迫不及待,一窩蜂的就涌了進去。

  但是沒有過多久,就見到有一些人急匆匆的從游樂園里面走了出來,上得馬車,離開了游樂園。

  而他們卻不知道,在游樂園大門旁的一棟小閣樓里面,有著兩個人注視著他們,正是李績和韓藝。

  李績嘆道:“老夫真不明白,為何你要自尋煩惱?”

  韓藝不答反問道:“司空,你每回上戰場的時候,難道就不知道那戰場之兇險,這一不小心,可能就會連性命都丟了。”

  李績愣了下,沒好氣道:“你認為老夫會不知道么?”

  韓藝又問道:“那不知司空為何要去上戰場呢?”

  李績道:“老夫乃是軍人,要是貪生怕死的話,老夫當年也就不會從戎,此乃老夫的職責所在。”

  韓藝道:“同理而言,我身為大臣,拿著朝廷給的俸祿,這也是我該做的事,只不過方式不一樣。”

  李績聽得很是不爽,道:“老夫領兵出征,要么就是為國家開疆擴土,要么就是為了保家衛國,不知你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呢?”言下之意,就是你這畫展,能跟老夫立下的那些功勞相比?簡直就是笑話。

  韓藝道:“令國家更加安定,令百姓更加幸福,司空認為這孰重孰輕呢?”

  “這兩者豈有輕重之分。”李績搖搖頭,又道:“不過老夫好奇的是,僅憑這幾幅畫?”

  韓藝點點頭。

  兩儀殿。

  “陛下,臣等先前一直都不明白,為何尚書令要執意為王蘊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后生舉辦畫展,這一來不能謀利,二來,就算成功,也是王蘊圖深受其益,與尚書令毫無關系,直到今日臣去看過之后,才算是明白了,原來尚書令此舉是包藏著禍心啊!”

  “禍心?”

  李治一臉納悶的看著前面幾位大學士,問道:“什么禍心?”

  其中一個大學士道:“陛下有所不知,那些畫展所展覽的畫,不少都是關于前幾年那場危機的,許多畫畫得都是關于官員壓迫百姓,以及百姓毆打官員。”

  又有一人道:“雖然王蘊圖畫得可能都是一些真實的事情,但是拿這些畫出來展覽,會讓百姓對于官員產生不好的印象,甚至不拿官員當回事,這可不利于朝廷的統治。”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尚書令這么做,其心非常可疑。因為當年那場危機,最終是依靠尚書令的變法才安然度過的,如今那場危機已經過去這么多年,大家本已經漸漸淡忘了,尚書令卻又借這些畫,喚起大家對于那場危機的記憶,無非就是希望大家記住當初是他拯救我們大唐,同時這又能令百姓對于皇后主持政務產生質疑和抵觸,此乃一石二鳥之計啊!”

  李治聽罷,沉眉不語,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問道:“此事當真?”

  “其實昨日臣就已經聽聞,但是臣還是不敢相信,今日特地前去看過,這才敢來向陛下匯報。”

  李治點點頭,道:“行了,此事朕知道,你們先退下吧。”

  “臣遵命,臣告退。”

  待那些大臣退下之后,李治立刻道:“來人啊!”

  張德勝立刻走了進來。

  李治道:“宣尚書令入宮。”

  “遵命!”

  正當張德勝準備退下時,李治突然道:“等下,若是朕沒有記錯的話,好像太子昨日也去看過那畫展?”

  張德勝點頭道:“是的,而且是陛下你親自批準。”

  李治思索片刻,道:“先別宣尚書令入宮,你先去請太子過來。”

  “小人遵命。”

  半個時辰之后,李弘來到兩儀殿。

  “兒臣參見父皇。”

  “坐。”

  “多謝父皇。”

  待李弘坐下之后,李治便道:“弘兒,你昨日去看過畫展之后,怎么也沒有來跟父皇說說其中趣味啊?父皇對這畫展可也好奇的緊啊!”

  李弘忙道:“回稟父皇,兒臣回到宮里時,已經是傍晚,因此不敢來打擾父皇休息。”

  李治笑著點點頭,道:“那你現在與父皇說說這畫展到底如何?”

  李弘道:“不瞞父皇,兒臣是從中受益匪淺,可以說是勝讀萬卷書,其實兒臣今日也想去看的,只是怕父皇你不答應。”

  李治哦了一聲,道:“想不到這畫展是如此的神奇,能夠令太子給予恁地高的評價。”

  李弘道:“昨日的畫展,展覽的一些畫,是關于前幾年那場危機的,記錄下了危機爆發后,江淮一帶百姓的境遇,兒臣從畫中,見到有不少百姓橫尸街頭,而官員卻對此視若不見,還有不少官員、地主豪強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亦有一些官員、衙役被憤怒的百姓毆打。”

  說到這里,他哀傷的嘆了口氣,道:“以往兒臣在書中看到一些暴君奸臣,剝削百姓,壓迫百姓,常常對此感到氣憤,老師也常常叮囑兒臣,要以此為戒,但是當兒臣親眼見到那些畫,才知道原來真實的情況比書中記載的還要悲慘得多,許多情況都是兒臣無法想象的,而且史書對于這些細節的記載,其實是非常少的。兒臣這才明白,原來父皇治理偌大的國家,是多么的不容易,也明白為什么圣人要督促君主施仁政治天下,還有當年先祖為何說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直到如今,兒臣都感到有些忐忑,兒臣也不知道將來是否能夠肩負起我大唐的江山社稷。”

  說到后面,他眼眶顯得有些濕潤。

  李治聽得卻極是欣慰,笑道:“太子能夠這般想,將來一定能夠成為一個人人都愛戴君主啊。”

  李弘下意識道:“父皇,當時韓藝...韓藝也是這般說的。”

  “是么?”

  李治問道。

  李弘點點頭,道:“其實這也是韓藝舉辦這次畫展的目的所在。”

  李治笑道:“也就是說,韓藝是專門為太子舉辦這一次畫展?”

  “不不不!”

  李弘連連搖頭,道:“韓藝并非是為兒臣舉辦的。在兒臣與韓藝剛去游樂園時,有不少人都在議論一些畫會不會給朝廷帶來負面影響,他們都認為畫中官員那奸詐、狼狽的形象,會影響到官員和朝廷的名譽。”

  李治點點頭,道:“太子又是如何認為的呢?”

  李弘道:“韓藝當時就說得很好,那些畫的確會給朝廷帶來負面的影響,但不是那些狼狽的貪官污吏,而是那些慘死街頭的百姓,韓藝還說,那些慘死的百姓才是父皇的切膚之痛。兒臣對此也是非常認同,因為那些百姓可都是父皇的子民,兒臣當時還在想,要是父皇看到那些畫,心里一定不會好受的。

  因此韓藝希望借這些畫讓大家銘記這一場危機,將這些畫當成一面面鏡子,不要再重蹈覆轍。至于那些貪官污吏,理應有此報應,朝廷應該引以為恥,兒臣甚至認為父皇應該朝中官員去看看那些畫,好讓他們引以為戒,若是他們跟那些貪官污吏一般,壓迫百姓,逼得百姓活不下去,也會如畫中那些官員一樣。”

  李治問道:“當時就沒有人反駁韓藝么?”

  李弘愣過了下,旋即搖頭道:“倒是沒有,不過許多人都感到很羞愧,后來大家都在討論畫,也就沒有再提這些事。”

  李治道:“也沒有人提及韓藝么?”

  李弘困惑道:“為什么提及韓藝,兒臣不明白父皇為何這么問?”

  “沒什么,朕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李治笑了笑,道:“聽太子說得這么好,父皇也想去看看,只是父皇.。”

  李弘關切道:“父皇,你的眼疾還沒有痊愈么?”

  李治嘆了口氣,道:“老毛病了,時好時壞的,看來想要徹底痊愈,是非常難得啊。”

  等到李弘離開之后,李治思索半響,突然向張德勝道:“你去宣尚書令今晚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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