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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七十章 反商運動

  夜已深,韓藝獨自一人坐在陽臺上,面前一壺酒,愁眉難展,但是,如果你相信一個老千的臉,那你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其實韓藝內心是開心的,是高興的,是激動的。

  哈哈...!不虧是武媚娘,這么快就找到商業發展的弊端,恭喜你,這一條路是完全正確的,只要沿著這個思路走下去,擠到私營,發展國營,就一定沒有錯。至少對于我而言,是這樣的。

  正當要高...潮時,忽覺右肩傳來絲絲溫暖。又聽得一個溫柔的聲音,“你在想什么?”

  韓藝回頭一看,只見元牡丹站在其身后,他抬起手來,輕輕握住她的素手,心道,真滑!嘴上卻嘆道:“還能想什么。”

  元牡丹坐了下來,道:“其實大伯今日也來信了。”

  韓藝道:“說了什么?”

  元牡丹道:“在大伯看來,長安的情況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你也知道,我們元家向來都是求穩,故此大伯希望盡量將更多的錢投到江南,甚至于投到嶺南去,這樣比放在長安要更加安全一些,再加上山東地區他們自己發展的很好,咱們元家也滲透不進去,只要顧著西北邊就行了。”

  韓藝稍稍皺了下眉頭,道:“不瞞你說,其實朝廷那么做,我倒是能夠理解,我以前也與你說過,征收商稅,這是理所當然的,而且商人對于朝廷的貢獻越大,那么朝廷自然反饋的也越多,這是一個相互的,只不過這個時機有待考慮,但是以大局來看,這還是沒有錯的,唯獨讓李義府來掌管商稅局,這里令我有些擔憂。”

  元牡丹道:“這也是我們擔憂的地方。”說著,她凝視著韓藝,“夫君,你究竟知不知道朝中發生了什么?”

  韓藝搖搖頭道:“我一直都跟你們待在一起,怎么知道,但是話說回來,不管是皇后將李義府召回長安,還是開始征收商稅,這我覺得并不驚訝,因為李義府本就是皇后的人,并且為皇后立下了汗馬功勞......。”

  “你認為我會關心這些事?”元牡丹打斷了韓藝的話。

  韓藝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過擔憂,或許這只是一個意外。”

  元牡丹道:“就算這一切都是意外,但是我認為這會對商業發展造成極大的影響。”

  你放心,這一定會的!韓藝問道:“此話怎講?”

  元牡丹道:“我一直都與你說過,鄉紳、地主對于商人是越發不滿和敵視,只不過當初有你在上面周旋,陛下與皇后也都支持你。而許州一事,我認為是那些鄉紳、地主在后面操縱的,這可能只是他們的一次試探,然而,朝廷卻選擇征收商稅,這無疑會助長他們的氣焰,如果這種情況蔓延的話,對于我們商人可是非常不利的。”

  其實在這一點上,除韓藝之外,她看得比誰都遠,她是在商業發展的高峰期,就看到了這一點,新崛起的階級,勢必要跟舊勢力對抗,這是亙古不變的定律。她對于這種事情是充滿了擔憂,這絕非是庸人自擾之。

  韓藝嘆了口氣,道:“不瞞你說,這其實是我方才所在思考的事情,但是我看朝廷還是給予了那些刁民一些懲罰,可能也會給他們一些警告,讓他們適可而止,正所謂先禮后兵。”

  “但如果不是呢?”元牡丹問道。

  肯定不會這樣,這才只是剛剛開始而已,好戲還在后頭。韓藝嘆道:“如果不是的話,那就糟糕了。”

  元牡丹道:“你難道沒有辦法阻止嗎?”

  韓藝搖搖頭道:“首先,我現在只是一介平民,其次,如果朝廷不是這么打算的,那么也就是說朝廷可能要改變我的政策,那朝廷還會接納我的建議嗎?”

  元牡丹憂慮道:“朝廷為什么要改變你的政策?”

  韓藝道:“我也不知道,這是沒有理由的,所以我才認為朝廷應該會阻止這種情況的蔓延。”

  “但愿如此吧!”元牡丹又道:“但是我總是做最壞的打算。”

  韓藝道:“你打算收縮元行的業務?”

  元牡丹點點頭。

  韓藝道:“但是你剛剛提高了元行的存儲利息,如果收縮放貸的話,那么元行的收支可能會失衡。”

  元牡丹道:“我將資金挪去投資嶺南,投資棉花,甚至于樂浪州的礦,這些我相信不會虧的。”

  韓藝點點頭,道:“你這么一說,我估計桑木也會這么做。”

  “你不會嗎?”

  韓藝苦笑的搖搖頭道:“不要問我的意思,咱們做買賣的理念可不一樣,但是誰的想法都沒有錯,就看事情會怎么進展。”

  元牡丹莞爾一笑,道:“你那是藝高人膽大,這我可不行。”

  雖然元家一直都采納韓藝的建議,但是元牡丹始終都是堅持著自己的理念。

  然而,她并沒有錯,不但沒有錯,而且還在無意間,看破了武媚娘的意圖。

  這一切的事,當然都是武媚娘在后面推動的,絕不是什么意外,或者說積怨已久。

  而武媚娘的目的,不是要征收那一點點商稅,千分之五真不是很多,沒有效果,跟不征也差不了多少,也不是說打壓商人,她是不會出面去打壓商人的,這是她從韓藝那里學來的。她只是要借此事釋放出一個信號,就是告訴地主、鄉紳階級,如果你們一定要反對商人,那朝廷還是會站在你們這邊的,還是會遵從民意的。

  其實這才是抑商的最佳手段,利用民意去抵制商人,真正厲害的政治家,絕不會讓自己站在百姓的對面,商人可也是百姓,他們只會利用百姓與百姓的斗爭,來獲取自己想要利益,古往今來,皆是如此,這跟善良與否,毫無關系,這是政治家的特性。

  武媚娘是如此,其實韓藝同樣也是如此。

  可以說,這天下烏鴉一般黑。

  但這是非常可怕的。

  進程也正如武媚娘預計的一般,許州一事,很快就傳開了。

  各個地方的鄉紳、地主一看這情況,不禁都汗顏呀,他們之前只敢利用鄉法禁止百姓去城里務工,以此來維護自己的權威,沒有想到許州的村民將商船燒了,朝廷竟然服軟了。

  可見朝廷的商業政策,只不過是一只紙老虎而已,只會虛張聲勢,其實不堪一擊。

  于是各地鄉紳、地主開始團結起來,造勢、宣傳,抵制商人。

  這都不用去想怎么宣傳,因為古代有太多抑商的例子,幾乎每個朝代都有,而且那些圣賢也都是反對商人的,要引經據典的話,就沒有一句說商人的好話,這真是太簡單了。

  于是乎,各個地方的鄉紳、地主開始大肆宣傳商人危害論,將商人比作蝗蟲、老鼠、害蟲,等等。

  那些鄉民一下子就被煽動起來,其實他們也不蠢,這些人都是一些農夫,他們辛辛苦苦的耕地、種田,就還不如工匠發明一個小工具,因為如今商人非常重視技術,要是手下工人發明出一個什么來,且可以用于生產,那么商人非常愿意賞給他們大筆的獎金,但這對于農夫而言,這就太不公平了,說好得士農工商,如今工商階級過得都比咱們農夫好,咱們農夫還是交稅的主力,這誰想得通。

  這不公平,故此我們要抵制商人,要富大家就一塊富,要窮大家就一塊窮,這其實就是人性啊。

  宣傳過后那就是行動,各地的農夫就開始堵住碼頭,擋住道路,不準商人的貨物進入他們的地盤,這道路一旦已經出問題,商人的半條命就沒了。

  但是燒商船的事就再也沒有發生過,那武媚娘也不蠢,如果繼續采用暴力的話,她也害怕局勢失控,所以李義府、許敬宗等人事先就給予那些士族暗示,你們可別亂來,別再犯法,否則的話,朝廷就會派軍隊鎮壓的,這是朝廷不允許的,那些士紳當然也比較害怕,他們只是要維護自己的權威,維持鄉村勢力,不準發展城市經濟,而不是要搞亂國家,搞亂的話,那對誰都不好。

  很快,延運河這一條商業線,就開始出現了大規模的反商主義。

  而因為韓藝的商業發展,也才剛剛起步不久,農夫、地主都還是國家的主體,商人再失去朝廷的支持,怎么會是他們的對手,這些人又沒有去長安鬧,而是在自己的地盤。

  這對于剛剛崛起的資本主義,這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不管是任何方面,毀滅永遠比建設要快得多。

  當然,也有一些地方是例外,揚州、陸州就是例外。

  揚州的話,因為韓藝就是揚州人,韓藝當初就幫助揚州抵擋住陳碩真的叛軍,保護了揚州百姓,而且還從一個小農夫當上了宰相,是揚州的全民偶像。另外,韓藝上任之后,是將揚州當做一個中轉站,也使得揚州變得非常繁榮,那么揚州的百姓當然認為韓藝這么做,只是因為韓藝是揚州人,所以他要照顧揚州百姓,那么反過來說,韓藝的政策是一定對揚州有利的,他們當然也非常擁護韓藝的政策。

  在揚州周邊的鄉村,其實也出現不少反商主義,他們也想堵住碼頭和道路,但是城里的百姓就自發組織起來,包括碼頭周邊的鄉村,碼頭周邊的鄉村都跟著碼頭的繁榮而發財,揚州的工商階級是非常強大的,而且,又有韓藝這個光環在,導致大家都非常齊心。

  但是這種情況想不暴力都難。

  楊展飛當然不會管,因為兩邊都是百姓,幫哪邊都是錯,民安局的皇家警察也只能勸阻,他們人手也不夠,但是哪里勸得住。

  兩邊一打起來,那些農夫就頓時就作鳥獸散,一下子就跑了,農夫雖然彪悍,但是并不齊心,揚州城的百姓是生活在一個城里面,而農夫只是一個鄉一個鄉的,人數雖多,但是力量也是分散的,各自有各自的領導,而且他們只是被煽動起來的,商人又沒有殺他們全家,而城里的人那都是為了自己飯碗,雙方心態也不一樣,城里的百姓可不管了,你們要砸我飯碗,我就是來個你們拼命的。

  陸州就更加搞笑了,陸州的百姓都是直接跑去隔壁州縣去打,這陸州本地是沒有人鬧事的,即便有反商主義,也都不敢吭聲。

  這都是因為當初陸州讓陳碩真那么一搞,基本上整個州都癱瘓了,要啥沒啥,一片焦土,連個領導人都沒有,因為當地士紳基本也沒有存活幾個。就當時那情況而言,陸州當地的鄉紳、地主,要么就被陳碩真給殺了,要么就跟著陳碩真混,這陸州可是陳碩真的大本營呀,陳碩真怎么可能允許大本營還有心存異志的人在。然而,后來陳碩真失敗了,那么跟著她混得鄉紳、地主,也只有死路一條,他們這些人肯定是頭目,而朝廷是不可能寬恕一個造反頭目的。

  而戰后,朝廷也沒法給太多的補助,最多就是免除他們的稅收,小農經濟就是如此,沒有什么抵御天災的能力。剛好就撞上韓藝的經濟政策,他們也不是說聰明,而且沒有其它的選擇,要搞農業的話,恢復是非常慢的,在戰后的兩年,他們的生活非常痛苦,也因此陸州人工非常便宜,而且又多,大家都沒有事干,商人就開始往這里砸錢,陸州的百姓就一股腦就沖了進來。

  然而,結果令陸州人都感到驚訝,他們是迅速的發展起來,當然,這得虧他們的地理位置好,如今的陸州,基本上都已經進入了雛形的資本社會,不管是農業,還是制造業,運輸業,幾乎都是商人在打理,但這只是一個例外,有著太多的巧合和外在因素,韓藝也沒有料到,陸州也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隔壁州攔住了陸州的商隊,陸州百姓二話不說,就直接沖到對方的地盤上去了,因為他們都是作坊,這人都是很齊心的,一呼百應,就連當地官員都投資買賣,不分彼此,在陸州你不做買賣,你發不了財的,官府當然不會管,而且也管不了,很快他們就救回了自己的商隊,陸州的百姓就直接放話出去,誰要敢攔我們的商隊,我們就不活了,但是你們也別想活,因為商業關乎到他們整個州一切的一切,他們也是依靠自己發展起來,不是說依靠朝廷,他們不認為朝廷有資格奪走他們的一切,而且他們也覺得委屈,他們是自力更生,發展起來的,做得也都是正當事,你們憑什么攔我們商隊。

  因為陸州百姓是剛剛鬼門關回來,這種情緒,可想而知。

  陸州百姓是一戰成名,周邊州縣的士紳一看,我去,這群家伙都不要命了,要么不上,要上就是整個州百姓一塊上,要打也打不過,橫的也怕不要命的。實在是陸州百姓擔心自己又冠上造反的頭銜,否則的話,他們自己都可以生產武器,他們是有這個能力的。

  在整個江南地區,唯有揚州、陸州的商隊是沒有人敢攔的,其他州縣的商人一看,這里沒有人敢鬧事,就迅速往陸州、揚州集中起來。陸州、揚州當然也歡迎,商人是帶錢來的,給當地帶來了很多的財富和技術。當然,他們也不敢再去北方,他們在江南可以囂張,但是去到北方,那就不夠看了,韓藝的南北貿易計劃,還是出現了非常大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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