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出兵攻打于闐的贊悉若被裴行儉這一路伏兵打得聞風喪膽,直接就逃回國內去了,他甚至都不敢在處月、弓月二部所駐扎的地區停留。
倒不是這贊悉若膽小,若真是如此的話,祿東贊也不會派他前來,只是他出兵的時候,以為自己是偷襲的一方,卻沒有想到唐軍早有準備,就以為自己中計了,那么事先布置好的一切戰略計劃,都變成了一張張廢紙,他也不知道唐軍是一個什么情況,他的想法先回去再說,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與唐軍決一死戰。
只可惜蘇海政不聽裴行儉的勸告,沒有追擊,如果追擊的話,絕對可以擴大的戰果,因為贊悉若都不敢回頭。
即便是回到國內,贊悉若還是非虛虛,又派人去打探唐軍的動向,得知唐軍沒有追擊,這才長出一口氣。正好,那邊祿東贊也傳信來,讓他千萬別輕舉妄動,先將大唐的虛實給打探清楚再說。當然,也沒有責怪他,因為這戰略是祿東贊制定的,要問罪也得問罪祿東贊,祿東贊哪里還好意思去問罪別人。
贊悉若也沒有打回去的意思,于是就地扎營,然后派人去打探唐軍的消息。
過得幾日,打探的人回來了,“啟稟大將軍,那支伏擊我軍的部隊,乃是北庭的參軍裴行儉所部,在伏擊我軍之后,他又率部北上弓月城平叛去了。”
“裴行儉?”
贊悉若微微皺眉,突然一拍大腿,道:“我記得此人,當初吐谷渾一戰時,就是他與蘇定方那老匹夫壓境,導致父親最終還是選擇與大唐講和,哎呦,我怎將此人給忽略了。”
那弓月部酋長便道:“大將軍,如今裴行儉已經離開,我軍何不再出兵攻打于闐。”
贊悉若瞧了他,心里當然也明白,唐軍說是平叛,但是平的是誰,不就是他們弓月、處月的親人么,你讓我們將他們給扇忽起來,如今可不能棄之不顧呀。訕訕道:“可是父親已經下令,讓我不要輕舉妄動。”
處月部酋長立刻道:“丞相之意,乃是讓你先打探清楚唐軍的虛實,如今唐軍虛實已經打探清楚,我們在兵力上占有優勢,而且蘇海政這人我們都很了解,此人的手段遠不如蘇定方、裴行儉,我們理應繼續出兵攻打于闐。倘若讓裴行儉平定了弓月城和葛羅祿,到時后,他們便無后顧之憂,我們就只能被動挨打了。”
贊悉若面泛猶豫之色,道:“要不我先問問父親。”
“哎呦!若是事事都稟報丞相,戰機都會給耽誤了。”
這些人就是開始慫恿贊悉若,什么激將法,統統給用上,而且他們也有道理,事是你挑起來的,捅了簍子,你們就回吐蕃躲著,不管咱們了,那咱們今后還是跟大唐混去吧。
贊悉若是騎虎難下,如果這些人都歸順唐朝,那對于吐蕃而言,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而且西北部族是再也不會在選擇跟吐蕃混,于是又再派出探子前去打探虛實,確定于闐的兵力之后,拍板決定,立即整頓兵馬,再度出兵于闐。
其實這整個計劃,都是出自崔平仲之手,一個大唐的平民百姓,他的目的其實就是要嚇住吐蕃,為東邊的統帥們爭取到足夠多的時間,但是這人算不如天算,他沒有考慮到軍中內部的問題,而且裴行儉此時的處境也非常尷尬,別人都不需要再給他面子,他的后臺死的死,殘的殘,不踩上兩腳,就算是對他不錯了。
而且,東邊戰事也沒有那么的順利。
各路唐軍在剛開始的時候都非常順利,尤其是在突破遼河之后,那更是勢不可擋,光李績的中軍就一連攻下十六座城池,基本上是掃平了這一整片區域。不過隨著進入千山山脈之后,唐軍的進攻速度就漸漸慢了下來,這山路本就非常崎嶇,而且高句麗還在各個山道上面都設防,但是兵力不多,主要就是依靠地勢來守,他們也不是要擋住唐軍,他們是希望以少量的兵力去延緩唐軍的進攻。
那淵蓋蘇文在打仗方面還是有些能耐的,乃身經百戰之輩,他總結了對唐作戰的經驗,發現但凡出城與唐軍直接交戰,十有都是潰敗,而且每一回又都是憑借著地勢、城池的防守,才挽回敗勢的,可見跟唐軍作戰,是不能著急的,你想要吃它,說不定就變成送羊入虎口,要慢慢跟唐軍去耗。
他這一回見唐軍來勢洶洶,擺明就是要滅他的,就是下令三軍不準在出戰,機會再好,也別出門,戰術就一個字,防和逃。
守得住則守,守不住則跑,保存自己的實力,千萬不要去跟唐軍硬拼。
李績是見招拆招,將部隊分散開來,在山路間迂回作戰,不從正面進攻,繞到后面去打,一連攻破三座要塞,可惜的是,那些高句麗士兵見守不住了,就往山里面跑,沒能將他們全部消滅,但不管怎樣,李績大軍還是來到鴨綠江地區,這也是平壤城前面最為重要的一道防線,是核心地帶了,此地山水相連,易守難攻。
其實最南邊薛仁貴、高侃所部在李績前面就已經打到了鴨綠江邊上,因為他們是沿著海岸線進軍,千山山脈在南邊地勢是最平坦的,再加上補給就在邊上,無憂無慮,故此他們進軍是最快的,此時正在圍攻鴨綠江最南邊的一座城池,大行城。
與此同時,其余的幾路唐軍也紛紛壓倒鴨綠江地區,紛紛對這地區展開猛攻。
但是來到這里,就遇到了高句麗非常頑強的抵抗。
高句麗是出盡大半精銳來這里防守,而且因為淵蓋蘇文過早就施行焦土政策,很好的保留住了高句麗在前線的一部分主力,沒有過多的損失。他們依靠各種地勢,什么高山河水,統統都利用起來,建筑起一道堅固的防線。
而且淵蓋蘇文下達的死命令,不能出城迎戰,但也不準再后退一步了,沒有他的命令,就是死也要死在你在崗位上,并且將他的兩個兒子都派了過來督戰,我兒子都在前線,你們也沒有退后的理由。
因為淵蓋蘇文他是軍事獨裁,那么在國內,這軍隊的待遇自然是最好的,而且此人比較瘋狂和暴躁,沒什么仁慈之心,將士們也都害怕他,原本這種人是不得人心的,但更加無奈的是,唐軍非常仇恨高句麗,這幾年唐軍動不動就來打他們,也殺了不少人,高句麗將士對唐軍也是刻骨的仇恨,落在唐軍手中也是死,但如果打贏了,還會得到獎賞,淵蓋蘇文對于那些敢打,有功之人,還是給予獎賞的,要是打輸了,那怎么都得死。
可見高句麗的將士也只有一條路,就是拼命的抵抗唐軍。
這其實就是矛盾之間的對決。
中軍大帳中。
“他娘的,真不知道這地方咋住人,到處都是叢山峻嶺,道路崎嶇且狹隘,過個車都還困難。”
程名振入得大帳中就大發牢騷,因為他們之前也算是順風順水,突然對面的抵抗變得非常頑強,他們圍攻泊汋城幾日,都未有取得進展,因為這泊汋城是依山而建,真是易守難攻,這讓他有些適應不過來,更可氣的是,高句麗是堅決不出門,你要攻進來,我就認栽,反正我就是不出門,這種種原因加在一起,令他自有些心浮氣躁,
身為副總管的任雅相也緊鎖眉頭道:“那楊萬春也真是老奸巨猾,不管我軍如何挑釁,誘使,他都不出城與我軍決戰。其實這泊汋城遠不如我中原城池那般堅固,而且我軍的新式弓弩、投石車也都優于敵軍,若在平原之上,哪怕我們也只從一面進攻,他們也是難以抵擋的,只不過他們所處地勢比我們要高,這樣他們反而占有優勢,我軍的投石車剛剛進入射程范圍內,便會受到他們弓箭手的威脅,無法危機到他們的城墻。”
李績皺了皺眉,問道:“薛仁貴、高侃那路的情況如何?”
程名振道:“他們雖然在水師的配合下,已經攻破了大行城,但是首次渡江卻遭受到敵軍的頑強的抵抗,雖有水師相助,但最終還是無功而返。高侃傳信來說那些高句麗人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瘋子,而且兵力倍于我軍,每回眼看我軍就快要沖破敵軍的防線,結果又被他們的敢死隊給擋了回來。他們認為這么強攻下去的話,這兵力損耗過大,于我軍不利,故此暫時沒有急于再進攻。”
說到底,高句麗還是主場作戰,如今是全民皆兵,所有人都動員起來,唐軍可都是精銳,多死一個都很傷,其實在水師的幫助下,唐軍在場面上還是占優勢的,但橫的也怕不要命的。
程名振又緊接著說道:“不過薛仁貴認為咱們可以利用咱們水師的優勢,往海上走,繞過這一帶防御,直接進攻平壤,既然高句麗在這里部署這么多兵力,那么平壤兵力一定比較空虛。”
李績皺眉道:“當初我也曾這般建議過太宗圣上,直到如今,我也認為此策乃是上上之策,但是這須得慎重,我想那淵蓋蘇文肯定是有防備的,不會讓我軍輕易登陸,這必須得經過周密的安排,如今的話。”
正當這時,一個通報官走入大帳中,道:“啟稟大總管,龐總管所部在昨日已經突破了敵軍在鴨綠江的防線。”
程名振聞言,不禁大喜。
任雅相卻納悶道:“真是奇怪,薛仁貴、高侃他們的兵力比龐總管要多,補給也要充足一些,而且還有水師相助,卻未能突破,龐總管卻突破了過去。”
“不好!”
李績突然雙目一睜,面露駭色,“龐總管危矣。”不等他人詢問,他便立刻向那通報官道:“你速去告訴龐總管,不能冒進,堅守住河岸便可,援軍馬上就會趕到。”
“喏!”
程名振道:“司空,你這是?”
李績道:“此定是敵軍的誘敵之計,龐總管那邊才一萬多人,我軍主力全都在這邊,光他一路渡得江去,豈不成釜底游魚。”他越說越發憂慮,又道:“名振,你立刻領一萬部隊趕往上路,倘若龐總管沒有冒進,你便與他守住岸邊,我立刻率大軍前去,倘若倘若龐總管已經中計了,你你就補上他的位子,守住要道,防止敵人迂回過來。”
海面上。
“啟稟校尉,我們前去打探時,發現但凡適合我軍登陸水域,附近都有許多漁船,應該都是高句麗的探子,故此我等也不敢太靠近。”
獨孤無月聞言,不禁嘆道:“看來敵軍已經料到我軍有可能會從海上繞路。”薛仁貴、高侃不愿意損失太大,他們都寄望于偷襲,以少量的兵力換取大回報,于是就派獨孤無月來這里看看,有沒有登陸的機會。
獨孤無月又看向一旁的韓藝,道:“不知韓尚書可有辦法?”
當初不就是韓藝想的辦法,令唐軍輕松的石城和卑沙城登陸,既然你這么會騙,你就在騙他們一回。
如今唐軍沒能再往前推進,這后勤也就輕松下來,反正糧草充足,韓藝閑來無事,就跟獨孤無月來海上轉轉,他也不太喜歡在前線呆著,苦笑道:“那淵蓋蘇文可不是傻子,怎么還會上當。唉...沒有想到這高句麗會這么頑強的抵抗。”
話雖如此,但是他心里也明白,唐軍之前要是能夠仁慈一點,估計就不會這么難打了。其實李世民親征那回還沒有怎么大開殺戒,畢竟是皇帝,總得顧忌一下顏面,殺得也主要是敵軍,主要就是之后偏師騷擾,這偏師騷擾,目的就是來殺人越貨的,搗毀你們的莊稼,燒毀你們的房屋,讓他們自己崩潰,殺完就閃,這個令高句麗上下都非常仇恨大唐,抵抗也非常頑強。
元烈虎道:“都到這時候了,偷偷摸摸的行不通了,得來硬的,咱們就跟他們拼了,他們不怕死,那咱們也別怕死。”
不怕死?哼!不怕死我就不會去當老千了。韓藝沒好氣道:“人家是舉國之力來抵抗咱們,硬拼的話,你也不一定拼得過人家。再者說,咱們士兵多值錢,他們士兵的命才五貫錢,這買賣真是太不劃算了。”
元烈虎郁悶道:“那咱們就在這里瞎晃蕩?”
韓藝道:“再不濟咱們也能夠耗死他們,高句麗如今是全民皆兵,誰去種糧食?而咱們有得是糧食,不就是冬天么,咱們有得是衣服,實在不是我統軍,要是我統軍的話,我才不會跟他們硬拼,老子就跟他比誰更有錢。”
元烈虎道:“那多沒勁。”
“那也比沒命要好!”韓藝哼道。
獨孤無月道:“可是韓尚書,我們乃是遠道而來,這一鼓作氣再而歇三而衰,倘若久攻不下,必定士氣低落,而且將士們也都會念家的,就算有糧草,也未必能夠取勝。”
韓藝聳聳肩道:“所以我當不了統帥,因為這些當兵的都沒有我這心理素質。”
獨孤無月聽得淡淡一笑,道:“既然敵人已有防備,那我們還是先回去,雖然敵軍有所防備,但目前還是不要讓他們發現咱們的意圖。”
正當這時,忽聞外面有人大笑道:“哈哈,好大一條魚啊!”
元烈虎聞言,立刻沖了出去,朝著不遠處的那艘豪華“游輪”喊道:“爹,你捕捉到大魚了么?”
“小虎,你瞧瞧,這魚多大,哈哈,咱們父子的晚餐有著落了,不用吃韓藝那嗟來之食。”
元鷲開心大笑道。
隨后出來的韓藝看到這一幕,心中一嘆,若我大唐將士都有這廝的覺悟,何愁耗不死它高句麗。
“你們快看天上。”
不知誰喊了一句,大家立刻往天上看去。
“好大一只海鳥啊!”
元烈虎驚呼道。
韓藝道:“什么海鳥,是咱們的飛行員。”隨即他立刻朝著左右喊道:“快派人去接應他。”
這飛行員突然出現在海面上,真是太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