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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 其鳴也哀

  大理寺。

  在一間掛滿刑具的囚室內。

  “啊!”

  “裴行健,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以免受這皮肉之苦。”

  袁公瑜坐在正在接受鞭刑的裴行健面前,一邊喝著茶,一邊悠哉悠哉的說道。

  唐朝一直以來提倡慎刑,少刑,但那只是對百姓,因為百姓不過是卑微之人,你對百姓用刑沒啥快感,但是對于官員,可不是這樣的,要么不整你,要整你的話,那就是往死里整,誰叫你拿這么多俸祿,不抽你幾鞭子,都愧對你這一身官服。

  這裴行健與李結一進來,就被嚴刑逼供。

  “我呸,我與爾等小人無話可說。”

  裴行健咬著牙怒瞪袁公瑜。

  “此時你還嘴硬,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袁公瑜又吩咐役卒道:“給我繼續打,狠狠得給我打。”

  而在此間牢房的門口還站著二人,正是許敬宗和辛茂將。

  “當初房遺愛一案便是在此牢房審查的。”

  許敬宗站在門口,一邊往里面打量著,一邊問道。

  辛茂將點點頭道:“當年房遺愛便是關押在這里。”

  許敬宗笑呵呵道:“這真是天理循環終有報啊!”

  辛茂將道:“不過這二人得嘴還真是挺嚴實的,怎么打都不開口。”

  許敬宗笑道:“此事無須著急,我們也得好好謀劃一下,待會你吩咐袁公瑜別打這么狠,萬一將人給打死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辛茂將點了點頭。

  許敬宗又道:“對了,蒙翰那邊怎么說?”

  辛茂將道:“那廝可是嚇得夠嗆,不過他似乎還真不知道那權貴究竟是誰?”

  許敬宗瞇了瞇眼道:“不知道可以讓他知道,事已至此,我們都不怕,他還怕什么,要是成了,他可是立下大功。”

  正當這時,一個胥吏急急走了過來,在許敬宗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許敬宗點了點頭,又向辛茂將道:“這里便交給你了。”

  說完,他便急匆匆離開了。

  他來到大理寺后面的一間屋內,此時屋內就站在一人,正是王德儉。

  “查的怎么樣?”

  許敬宗一見王德儉便問道。

  王德儉先是來到門前,伸出頭來,左右看了看,見屋外沒人,這才將門合上,小聲道:“已經查清楚了。”

  許敬宗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德儉拿出一些信件來,道:“此乃從裴行健家中搜查出來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裴嚴師他們害怕被唐臨一事牽連,故此打算聯合趙郡李氏,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勢力。”

  許敬宗聽得眉頭一皺,道:“原來如此。”

  王德儉又道:“不過此中有一封信,是裴行健打算送給他老師的趙郡李太公的。”說著,他將一封信遞給許敬宗。

  許敬宗拿著看了看,道:“這不過是很普通的一封信,沒有什么特別的!”

  王德儉手往上面一指,道:“你看裴行健是如何稱呼李太公的。”

  “趙師?”許敬宗皺了皺眉,道:“那李太公我也熟知一二,人稱趙李太公,乃是當代大儒,不少門生都在朝中為官,又是裴行健的老師,稱之為趙師,也沒有什么不妥的。”

  王德儉道:“舅舅可莫要忘記了,長孫無忌被封為趙國公。”

  許敬宗愣了愣,道:“這也太牽強了一點吧。也沒有人稱長孫無忌為趙師,這誰會相信。”

  王德儉露出一絲奸笑來,道:“舅舅,話不能這么說,你應該這么說,為什么裴行健要稱長孫無忌為趙師?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稱太尉?這里面究竟隱藏著什么?”

  這就是文官,這文字游戲玩得是爐火純青,這語氣一變,意思是截然不同的。

  許敬宗聽得目光閃爍了幾下,道:“但是僅憑此,只怕還是不夠證據吧。”

  王德儉道:“咱們不是還有三個證人么,只要咱們將其余的信件都給燒毀,只留下關于趙師的信件,那這人證物證俱在,他長孫無忌這回是插翅難逃。”

  許敬宗道:“可問題是裴行健和李結都不愿意開口。”

  王德儉道:“舅舅,此事我已經給理順了,裴行健自然不會將自己的老師給供出來,而李結的話,李太公可是他的爺爺,他更加不會說。但是據我所知,這李結乃是憑借李義府的關系,才被提拔到御史臺的,只不過李義府一走,這趙郡李氏又與裴家和好如初,幫助裴家打壓李義府的嫡系,這蒙翰便是其中之一,故此蒙翰才告他們兩個結為朋黨。由此可見李結并不忠于長孫無忌和裴家,只不過是形勢所迫,他與裴行健不一樣,乃是一個小人。如果讓他在自己的爺爺與長孫無忌之間選擇,他一定會選擇供出長孫無忌來,由他做突破口,咱們再逼裴行健認罪,那就輕松多了。”

  許敬宗思忖半響,道:“可是這事,你知我知,裴家也知道,萬一他們......。”

  王德儉笑道:“舅舅,你還不了解他們這些高門大姓么,凡事都是以自己家族利益為先,此事鬧得這么大,他裴家若敢自投羅網,只怕裴家的在長安的勢力都會被拉出來,我猜他們一定不會出來認罪的,反倒是我們在打擊長孫無忌的時候,裴家和李家的人都不會挺身相助,因為他們做賊心虛,這反而能夠減少我們的阻力。”

  許敬宗呵呵笑道:“還是你腦子轉得快。”

  要知道“智囊”一詞便是來自于王德儉脖子上那顆巨瘤,這可是實實在在的,絕非是浪得虛名啊!

  他也料想得沒有錯,裴嚴師他們此時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但卻只能坐在家干著急,并不能做什么,如果他們有動作,豈不是不打自招。

  太尉府。

  長孫無忌站在院中,雙手背負,遙望西邊的落日,這冬日的夕陽,并未散發出多少余暉,無法遮蓋住他臉上的愁容。

  過得一會兒,他身邊的老管家走了過來,躬身道:“老爺!”

  長孫無忌長長一嘆,收回目光來,微微偏頭,詢問道:“事情辦得怎么樣?”

  那老管家道:“相信韓藝已經收到暗號了,只是!”

  長孫無忌微微皺眉道:“只是什么?”

  那老管家道:“只是咱們府邸周邊多出許多眼線來,今晚想要避過他們,只怕要多費周折,不過老爺請放心,小人有把握能夠避開他們。”

  長孫無忌身邊的管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就外面那些小麻雀,他還真沒有放在眼里。

  長孫無忌瞇了瞇眼,沉默了半響,道:“沒有必要,他們辛辛苦苦在外面盯著我這個老頭,也著實不易,給他們一點消息,好讓他們回去復命。”

  那老管家聽得是滿面震驚,道:“老爺,這要是不防備好,老爺與韓藝的關系可能就會讓對方知道。”

  長孫無忌沉默少許,嘆道:“可如果我死了,那這世上便無人知道這個秘密了。”

  當晚,夜深之時,韓藝如約而至。

  與以往一樣,長孫無忌早早在小屋里面虛席以待,一個人在那里下著圍棋,直到韓藝到來,才放下棋子。

  “太尉,事情可能有些不妙,你得盡快做決定。”韓藝略帶一絲急切道。

  長孫無忌道:“你指得可是李結與裴行健的朋黨一案。”

  韓藝點點頭。

  長孫無忌坦蕩蕩道:“此事與老夫沒有任何關系,老夫對此也是毫不知情。”

  這是重點嗎?這又不是查案,這擺明就是要栽贓嫁禍啊。韓藝道:“如果此事當真與太尉有關系,我想上面就不會派許敬宗他們去調查,而是會派韋思謙去調查。”

  長孫無忌淡淡一笑,道:“這清者自清,他們若是要栽贓嫁禍,老夫也沒有辦法阻止他們。”

  韓藝微微皺眉道:“難道太尉打算坐以待斃?”

  長孫無忌笑道:“老夫一直以來,行事謹慎,他們拿不到證據可以指證老夫的。”

  韓藝道:“可是朋黨這種案件,本來就是似是而非,證據什么的都只是其次。”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朋黨這種案件,的確是似是而非,故此老夫的命運現在全都掌握在一人手里。你說他會要老夫的命嗎?”

  這個人自然就是李治,其實他們交談時,經常避開李治不談,主要談得就是武媚娘,但是要知道武媚娘可沒有權力主宰長孫無忌的生死,她只能從旁添油加醋,推波助瀾,真正的決定權始終還是在李治手里,當初義府,也是李治決定的,武媚娘只能暗中動手腳,為李治制造一個理由,兩個案子其實很像似。

  韓藝遲疑半響,搖搖頭道:“這我也不清楚。”

  長孫無忌嘴角不露出一絲不易擦凈苦笑,道:“那就由他去決定吧。”語氣是非常堅決。

  韓藝愕然道:“難道太尉打算什么都不做?”

  “老夫已經年近古稀,也沒有多少日子活了,這生與死老夫也早就看淡了。”

  長孫無忌輕輕一嘆,眼中卻閃過一絲不甘,又道:“而如今老夫唯一擔憂的就是如果結果不利于老夫,會因老夫牽連到許多無辜的人,其中有不少人可都是我大唐的忠臣義士,包括裴行儉、王方翼、趙持滿、張大象他們。倘若老夫真得是大限已到,在劫難逃,還望你能夠保住他們不受牽連,再怎么樣,也得留住他們的性命。”

  說到這里,他又是閉目一嘆,道:“如今朝中的奸臣太多了,陛下身邊需要這么一批忠臣義士時時刻刻在陛下身邊提醒他,幫助他,以免蒙受奸人的蒙蔽,葬送了我大唐這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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