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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教育的真諦

  士族!

  可是當代百姓的信仰,韓藝竟然說他們已經過時了,這不是宣戰,而是侮辱呀,真是叔叔可忍,嬸嬸不能忍啊!

  韓藝聳聳肩,笑道:“我不過就是在就事論事罷了,這事實勝于雄辯,你們擁有的資源遠比昭儀學院要多,但是你們學生卻不如我們的學生。”

  崔戢刃冷哼一聲道:“韓侍郎,這才剛剛開始考,你憑什么這么說。”

  李治也看不下去,道:“韓藝,朕看你也是在信口開河,這都還在考試了。”

  “陛下,微臣絕非是在信口開河!”

  韓藝道:“光從考試的安排就知道了,昭儀學院一個上午就考完了,可士族學院還得考一天,可見一斑啊。”

  李治聽得都樂了,笑罵道:“你這簡直就是在胡扯。”

  崔義中、鄭伯隅等人都懶得跟韓藝爭辯這個無稽之談。

  “陛下教訓的是。”

  韓藝笑了笑,不做聲了。

  李治等了一會兒,道:“你怎么又不說話了。”

  韓藝訕訕道:“陛下都說微臣是在胡扯,微臣那就是在胡扯。”

  “你少誣蔑朕。”李治瞪著雙眼道:“用一天也好,用半天也罷,怎能用此來分高低呢?”

  韓藝還是不做聲。

  李治當然知道韓藝絕非是在無的放矢,心中也是萬分好奇,可是這小子又不開口了,于是指著韓藝道:“你若不說個道理出來,朕就治你欺君之罪。”

  哇!搞這么大啊!韓藝哭喪著臉道:“陛下,微臣是商人出身,倘若一個工人可以用半天完成任務,而另一個工人則是要用一天才能夠完成,那臣當然覺得那個用半天就能夠完成任務的工人更加厲害。”

  小太子李弘突然道:“韓侍郎,你這話,我可不敢茍同,如果是同樣的試卷,那就可以這么說,可是昭儀學院和士族學院學得課本都不一樣,怎么能用時長短來分高下了,不對,不對。”他說著是直搖腦袋。

  崔義中立刻道:“殿下明鑒,韓侍郎分明就是在搬弄是非,胡說八道。”

  李治道:“崔大學士言之不錯,你就是在這里胡說八道。”

  韓藝道:“陛下,太子殿下,臣這么說,只是為了給他們面子罷了,其實他們學得又少,考卷簡單,用時還長,若是考同樣的試卷,估計他們就得用兩天了。”

  盧承慶忍不住了,道:“韓侍郎你身為朝廷重臣,說話可得講憑據呀。”

  韓藝雙手一張,道:“若是各位不服氣的話,那咱們比比。”

  鄭伯隅怒道:“奉陪到底。”

  崔戢刃卻道:“不知韓侍郎打算如何比?”

  韓藝一笑,突然看向李弘道:“不知殿下可否愿意幫忙。”

  李弘懵逼道:“我怎么幫你們?”

  韓藝道:“殿下自然學過士族學院的課本,也就是《孝經》、《論語》,以及《算經》,同時殿下也讀過我們昭儀學院的課本,那么可以由殿下來做兩家學院的試卷,看看哪邊的比較難。”

  李弘聽得目光閃閃,又偷偷瞧向李治。

  李治見李弘也是躍躍欲試,笑道:“這比試非常好,朕也可以順便看看太子這一年來學得如何。”

  “陛下,臣以為這番比試不公平。”

  盧承慶突然站出來。

  李治好奇道:“盧愛卿以為哪里不公平呢?”

  盧承慶道:“陛下,昭儀學院和士族學院所學的內容大不一樣,而太子殿下所學知識與士族學院的相差無幾,而且還有郭大學士和李太史從旁悉心教導,那么太子殿下做士族學院的試卷,自然會覺得簡單一些。”

  李弘小嘴一撇道:“盧尚此言差矣。”

  盧承慶一愣。

  李弘道:“其實在郭老師和李老師還未教我之前,我就已經開始學習昭儀學院的課本了,并且母后還專門請了老師教我昭儀學院的課本,李太史也時常教我昭儀學院的數學。”

  李淳風笑著點點頭。

  郭瑜也道:“殿下所言不錯,其實昭儀學院的課本通俗易懂,不失趣味,卻又蘊含著大道理,確有可取之處,我曾也教過上面的一些小章。”

  李治道:“盧愛卿可還覺得不公平嗎?”

  盧承慶道:“既然如此的話,那臣無話可說。”

  “那就這么定了!”

  李治是興致盎然,道:“來人啊,去將士族學院和昭儀學院的試卷呈上來。”

  韓藝瞧向崔戢刃,正好崔戢刃也看向他,二人眼中不但沒有半點火光,反而有一種默契感。

  很快,這試卷就呈上來了。

  李弘拿著四份試卷,眼睛中充滿的興奮,朝著李治問道:“父皇,兒臣先做哪份?”

  李治笑道:“這你自己看著辦。”說著,他又朝著一干大臣道:“諸位愛卿就與朕出去走走,觀賞一下這曲江池的風景,以免打擾太子做題。”

  “臣等遵命。”

  這剛剛來到花園,正好見到武媚娘與一群貴婦在花園里面觀賞盆栽。

  武媚娘領著一干貴婦上前向李治行得一禮,又是好奇道:“陛下怎地來呢?”

  李治立刻將比試一事告訴了武媚娘。

  武媚娘聽后,當即瞪向韓藝道:“韓侍郎,這昭儀學院雖是我創建的,但我也不支持你,學院傳授知識的地方,可不是擂臺。”其實她不是怪韓藝太囂張了,而是怪韓藝將李弘給拉了進來,這畢竟是一個得罪人的活啊。

  韓藝道:“皇后明鑒,臣完全是出自一番好心,微臣始終認為不管是個人,還是國家,都應該與時俱進,這落后的東西,就應該被淘汰,倘若為了所謂的面子,就固執己見,這簡直就是在誤人子弟。”

  崔義中聽得火冒三丈,今日韓藝說話太刺人了,指著韓藝道:“還請韓侍郎將此話說明白,否則老夫決不罷休。”

  盧承慶也道:“韓侍郎,你這話實在過分了一點。”

  鄭伯隅、崔偲他們紛紛訓斥韓藝。

  “說明白就說明白。”

  面對他們的指責,韓藝是淡定從容,道:“你們士族學院學來學去,多半學得就是那些圣人之言,儒道之術,不知我可有說錯?”

  “難道向圣人學習也不對么?”

  “敢問你們士族學院能否出一個孔圣人那樣的人物呢?”

  “倘若人人都可以當圣人,那還叫什么圣人。”

  “也就是出不了呢?”

  “當然。”

  “這點我也贊同!”

  韓藝笑著點點頭,道:“換而言之,你們士族學院學得是圣人之言,但是卻永遠出不了圣人,可我就算你們士族學院出來的學員,個個都是孔圣人,甚至天下每個人都是孔圣人,那天下又會變得怎么樣?別說我侮辱圣人,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各位只需要回答我這個問題就行了!”

  崔偲哼道:“若真是如此的話,我大唐何愁那萬世基業。”

  韓藝道:“要真是如此的話,別說萬年,我看一年都挨不過。”

  李治喝道:“你說什么?”

  日!裝逼過頭了!韓藝忙道:“陛下,臣也就是就事論事,如果人人都是孔圣人的話,那誰來種田,誰來做工,誰來打仗,整天之乎者也,何談國之興盛啊!”

  李治愣了愣,還真有道理啊!

  崔戢刃笑道:“韓侍郎,你這不過是巧辯罷了,怎么可能天下人人都是孔圣人。”

  韓藝道:“但是你們教得可都是圣人之言啊!”

  “難道不對嗎?”

  韓藝笑道:“我想請問崔御史,這教育的意義是什么?”

  崔戢刃微微皺眉,道:“不知韓侍郎有何高見?”

  “倒是有一番高見!”

  韓藝笑著點點頭,仿佛又變成當初一個狂妄無知的小子,道:“我認為教育的意義,首先是要讓學生長大之后,能夠自食其力,這是最基本的,然后才是為君分憂,為這個國家做出貢獻,不知各位以為我可有說錯?”

  李治他們都不敢輕易點頭,因為韓藝太賊了,思索一番后,覺得這話確實也對,學生學本事,不就是為了將來能夠生活的更好么,不禁都是紛紛點頭。

  盧承慶道:“正所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韓藝笑道:“話是這么說沒錯,可問題是這一句話是基于個人修養已經達到極高的層次,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如果一個農夫這么說,那會讓人笑死去。且你們的問題就出在這里。在儒道學術當中,可謂是人才濟濟,要想熬出頭,實在是非常困難,因此很多人讀了一輩子的,什么孝經、論語都能倒背如流,結果到最后活活將自己給窮死,他們滿腹經綸,可既沒有自食其力,也沒有給這個國家做出任何貢獻,那不知學來何用?”

  鄭伯隅哼道:“就算有這種人,那也是他們自己不爭氣,為什么別人能夠出人頭地,他們卻不能。”

  韓藝道:“鄭老先生,你作為一個老師,自然得對每一個學生負責,你怎么能夠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來了。”

  鄭伯隅道:“老夫教學生的時候,你恐怕都還沒有出生,老夫盡心盡力,無愧于心,你怎能說老夫不負責任呢?”

  韓藝呵呵笑道:“你盡心盡力都沒法幫助自己的學生自食其力,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已經到達非常嚴重的地步嗎?”

  鄭伯隅當即一愣。

  韓藝道:“其實原因很簡單,這物以稀才為貴,你們來來回回教的就那么幾本,不管是一百年前,還是如今,而且學這些的人,都是沖著仕途去的,可是朝廷哪里容得下這么多人,能夠入仕的只有少部分人,可那些默默無聞的人,又該何去何從呢?你們這種方式只能教自己的兒子,父母當然希望兒子將來能夠出將入相,這無可厚非,但絕不適合辦學院,搞教育。

  因為辦學院是面向大眾的,學生都是一些與你沒有關系的人,可是你們既然辦學院,就必須對每個學生負責,而不是說從幾百學生中選拔出一兩個來去沖擊宰相之位,為自己增加名望,而默默無聞的學生,則是他們自己不努力,與你無關,朝廷攏共就那么幾個宰相,就算他們再努力,也沒法人人都當上宰相。

  但是你們給學生灌輸的理念,其實是你們對自己兒子的期待,就是要去兼濟天下,至于獨善其身,那也是兼濟天下之后,首先要有兼濟天下的本事,才能夠有資格談獨善其身。因此在科考中,有些人已經四五十歲了,都還在考,因為他們除了當官,就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干什么了。

  可見你們根本不懂得教育的意義。教育不是說要訓練出一批孔孟來,而是要讓每個學生將來能夠自食其力,其實只要人人都可以自食其力,那么國家自然就興盛,因為陛下追求的仁政,也就是讓百姓能夠安居樂業,而不是讓人人都是宰相,這才是教育的真諦。”

  李治、武媚娘,以及一些大臣也是稍稍點頭,這其實很有道理,朝廷每年就招這么些人,可是其他的人怎么辦呢?而如今的教育,就是讓學生考取仕途,就連他們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只不過如今聽到韓藝這么一說,覺得也不無道理。

  韓藝又道:“而且這種教育模式有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方,就是那些沒有考上仕途的學生,難道他們就沒有才華,不是的,他們是有才華的,只不過不是最優秀的,但是除了仕途,他們也不知道學來的知識還能夠干什么,那么他們就有可能走上邪路。

  這古往今來,很多造反的賊子,都是一些草寇莽夫出身,大字不識一個,但是往往都有很多讀人都愿意去輔助他們。為什么會這樣?就是因為這些讀人,讀了一輩子的,卻連仕途的門都進不了,其中有些思想偏激的人,自然會對朝廷心生怨念,這種怨念會讓他們敵視朝廷,一旦發生什么事激發出他們心中怨念,他們就會做出非常可怕的選擇,而他們的才能會對百姓、國家、君主造成非常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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