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外交!
一切的外交都是以本國利益出發,大唐為了吐谷渾去跟強大的吐蕃開戰,除非李治瘋了,否則的話,不可能會這么做的。
因此李治一開始就將自己擺在的中立的位置,他目前還不會偏向任何一邊,畢竟這只是諾曷缽的一面之詞,那祿東贊都還在路上了。
大臣們就更加不用說了,不管是吐谷渾,還是吐蕃,在他們眼中那都是狄夷,最好是同歸于盡。
韓藝雖然很是擔憂,但他也不可能幫著吐谷渾說吐蕃的壞話,縱使他心里對吐蕃的戒備心極重,但是他絕不會表露出來的,要是那樣的話,吐谷渾肯定會借機索要更多。
他要讓吐谷渾知道,在這事上面,我大唐是置身事外的,是你們來求我們,我們之間可沒有唇齒相依的關系,如此的話,接下來的談判,他才占有主動權。
而在宴會之上,李治也不談公事,談談女人,談談馬,氣氛非常輕松,并且借著酒興讓蕭銳和韓藝這一對翁婿負責招待諾曷缽,帶他去長安轉轉。
唯獨諾曷缽在那里強顏歡笑。
等到宴會結束之后,李治悄悄將中樞大臣召到兩儀殿內。
“幾位愛卿如何看?”
李治開門見山的問道。
杜正倫率先道:“陛下,如果真如諾曷缽所言,祿東贊一直都在吐谷渾邊境,那么吐蕃肯定是要舉國之兵來滅吐谷渾,那祿東贊可是吐蕃的大相,他親自統兵,這絕非是一場小規模的戰斗,而且目的也絕不是那么的簡單。”
李義府立刻道:“這不過是諾曷缽的一面之詞,從未有消息表明祿東贊就在吐谷渾邊境。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吐蕃興國之兵來攻取吐谷渾,那我們即便采取韓侍郎的建議,偷偷援助吐谷渾的話,又豈能擋得住吐蕃大軍,必須也要興國之兵來與之抗衡,可是為了區區一個吐谷渾興師動眾,我大唐百姓肯定也不會答應的。”
李治眉頭緊鎖,向李勣問道:“司空,倘若吐蕃舉國之兵來攻的話,我大唐要出多少兵力才可抵擋得住。”
李勣思忖半響,才道:“倘若吐蕃真的舉國之兵來攻打吐谷渾的話,怕是至少也能夠動員三十萬,那么我大唐至少要也出動十萬大軍,然后聯合吐谷渾的軍隊,才有機會守住。”
“十萬!”
李治微微一驚,他滅阿史那賀魯還不到十萬大軍,心里又遲疑起來。
李勣突然向韓藝道:“韓侍郎,你在大殿上說得可否是真的,你真的沒有與吐蕃發生沖突?”
韓藝搖搖頭道:“下官雖然沒有與吐蕃發生沖突,但是確實消滅了一些可能屬于吐蕃的勢力,但是吐蕃的確一直在扶植自己在安西四鎮的勢力。”
李義府道:“可是吐蕃不也沒有出聲嗎,可見吐蕃并不想與我大唐發生沖突,想必他們也知道,如果大唐和吐蕃交戰,只會兩敗俱傷。”
“愛卿言之有理!”李治點點頭,道:“我們還是以調解為主,盡量不要卷入其中,一切還是等祿東贊來了之后再做定論吧。”
慈恩寺是一座寺廟,但同時也是供外賓居住的地方,諾曷缽就被安排住在這慈恩寺,等到祿東贊來了,同樣也是住慈恩寺。
“可汗,看來如今這位大唐皇帝遠不如太宗圣上,目光短淺,只知道明哲保身,倘若我們吐谷渾被吐蕃給滅了,我就不信大唐能夠幸免,他們就等著后悔吧!”
諾曷缽身邊的一位近臣很是憤怒道。
諾曷缽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呀,我早已聽聞這一位大唐皇帝性格軟弱,優柔寡斷,要是太宗圣上還在的話,豈能看不到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定會出兵助我。”
可另一位近臣卻說道:“我看此事不是那么簡單?”
諾曷缽道:“此話怎講?”
那近臣說道:“可汗,大唐皇帝可是讓那韓藝來招待可汗,此人可是當今大唐陛下眼前的大紅人,年紀輕輕就已經當上了宰相,據說他還是農家出身,這可是自古以來從未有過的,而且據說當初就是他用計一舉消滅了阿史那賀魯,平定北方的。”
諾曷缽點點頭道:“此人我也聽說過,可是他在大殿上明顯就是站在吐蕃那邊的。”
那近臣道:“可汗,如今那祿東贊還在路上,大唐皇帝如何好表態,依臣之見這還是有轉機,而且,皇帝可是一言九鼎,很多事不便明說,真正的談判,還是在于韓藝身上,可汗應當盡量游說韓藝。”
先一人道:“聽說韓藝乃是商人出身,商人多半好利,可汗何不派人送禮給他。”
諾曷缽嘆道:“區區小禮何足掛齒,倘若他能助我,我將小女許配給他都行。不管怎么樣,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任何機會我們都得去嘗試一下,你們立刻派人去打聽一下韓藝。”
蕭府!
“賢婿,你可算是回來了。”蕭銳一見韓藝回來,立刻站起身來,道:“陛下讓老夫與你去招待外賓,這里面是不是另有緣由?”
他完全不清楚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也不蠢,李治安排他跟韓藝一起,顯然是另有目的。
盤腿坐著正在啃水果的蕭曉道:“爹爹,這還不簡單么,孩兒都知道陛下肯定是想讓姐夫去,但是姐夫經驗尚淺,就讓你在旁看這一點。”
“你閉嘴!”
蕭無衣狠狠瞪了這小子一眼,心里卻想,這小子不愧是我弟弟,腦子就是轉得快。
“老丈人,你前面別聽蕭曉這混小子的胡說八道。”韓藝尷尬道。
蕭銳擺擺手道:“我哪會計較這些,老夫就是感到有些困惑。”
韓藝先是朝著蕭曉道:“蕭曉,你先出去一下。”
“干嘛?”
蕭曉一臉錯愕道。
韓藝道:“這是命令!”
蕭曉下意識下起身來,又愣了下,這好像是在家里,又見蕭無衣瞪來,撓著頭,哦了一聲,郁悶的走了出去。
等到這小子走了之后,韓藝才道:“老丈人請坐。”
蕭銳坐下之后,韓藝才道:“老丈人,不瞞你說,這事我也沒有弄明白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還得等到祿東贊來了之后,才能做打算,因此這幾日,就有勞老丈人去招待一下那河源郡王,就按陛下說得去做就是了,帶他去長安轉轉,談談佛經,如果他問起我來,你就說我最近要剛好有事,未能奉陪,到時定當備宴賠罪。”
蕭銳不太想參合這事,這輕松啊,也沒有多問,當即點頭應了下來。
吃過晚飯之后,韓藝與蕭無衣便回屋休息去了。
“夫君,這事是不是非常嚴重?”
蕭無衣躺在韓藝懷里,見韓藝皺眉不語,與以前那個毛手毛腳,說個不停的韓藝是大相徑庭,向來不過問公事的她,不禁也擔憂起來,開口詢問道。
韓藝點點頭,嘆道:“是非常棘手,祿東贊這家伙果真是不簡單,選擇這個時機動手,的確讓我左右為難。”
蕭無衣好奇道:“為何?”
韓藝道:“陛下自即位以來,一直采取休養生息的政策,即便是出兵西北,那也只是動用了小部分兵力,而且還沒有動員中原百姓,這其實是非常正確的,如今是我大唐發展國力的最好時機,不宜大動干戈,可是如果放任不管,那么吐蕃一旦消滅吐谷渾,西突厥舊地必定又會陷入動蕩之中,我的西北政策將會付諸東流。
可若是出兵的話,誰也無法預見這一場戰爭會進展到何種地步,倘若我大唐與吐蕃發生全面戰爭,必定是兩敗俱傷的局面,而西北和東邊都還未完全掌控,一旦我大唐國力受損,那么必定會有人趁機作亂,這只會陷入無盡的惡性循環當中。這祿東贊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出兵不是,不出兵也不是,好像不管怎么樣,我們都是輸家。”
蕭無衣眼眸一轉道:“那夫君你不能忽悠他們不打嗎?你不是最擅長忽悠人了嗎?”
“夫人過獎了!”韓藝干笑一聲,又道:“我倒是想,可是祿東贊敢于在這時候出兵,那肯定是經過周密的計算,以及對我大唐內政的清楚了解,豈會輕易被我忽悠住。”
蕭無衣想了一會兒,頭疼道:“你們這些當官的還真是想得復雜,要我說啊,這事一個巴掌可拍不響的,人家要打你,那你當然得打回去,成天想著如何讓人不打你,這多累呀,何不痛痛快快的跟他們打一場,永絕后患。我干爺爺就說過,你越表現的軟弱,敵人就越會打你,當敵人舉起拳頭的時候,你唯一的辦法就是舉起拳頭回擊他。”
韓藝瞧了她一眼,笑道:“難怪誰若敢欺負你,你必會報復,原來都是衛國公的功勞啊。”
蕭無衣哼道:“就算干爺爺不跟我說這話,我也會這么做的,我可不想被人欺負,誰若敢欺負我,我就去跟誰拼命,可每回當我要跟對方拼命時,對方就會先膽怯。”
韓藝皺了皺眉,道:“你這話挺有哲理的。”
“是么?”
蕭無衣很是得意道:“這可是我的經驗之談。”說著一愣,她立刻道:“不,這是我干爺爺教我的。”
不過韓藝似乎沒有怎么注意,瞇了瞇眼,道:“不錯!這是一場比試膽量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