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朝廷是堅定不移的站在了百姓這一邊,這就是韓藝一直在提倡的,朝廷決不能站在百姓的對立面,漕運的話,就是朝廷站在了百姓的對立面,這是無法避免的,現在有商人參與進來背鍋,朝廷立刻就變得正義了。
元哲、王玄道他們的目標就只有一個,就是消滅漕運,漕運在的話,他們競爭不過漕運的,漕運都是百姓免費服役。
而恰恰他們反對的勞工法案就是迫使漕運自然解體的關鍵所在,朝廷不好直接解散漕運,畢竟漕運這么多人,突然解散顯然不太現實,朝廷最多保證支持你們擠垮漕運。
關中、山東兩大集團就非常尷尬,這錢你不出的話,漕運就不會垮,漕運不垮,你們就會垮,沒有私人可以干得贏國家的,權衡利弊,他們必須要支持勞工法案,因為漕運自身不可能發錢給勞役,那么朝廷不發的話,漕運肯定解體。
談完之后,元哲、王玄道、竇衡、鄒鳳熾就離開了。
四人一同出得大門,竇衡和鄒鳳熾停了下來,目光兩邊瞟,令他們非常失望的是,元哲只是跟王玄道說了一聲告辭,就往西邊去了,而王玄道則是上的馬車往東邊去了,從頭到尾,就沒有跟他們說過一句話。
竇衡、鄒鳳熾都快哭了,說好的你們來求我們了,怎么對我們愛理不理。
忽聞后面有人笑道:“算盤打歪了吧!”
二人轉頭一看,只見韓藝站在門內笑吟吟的望著他們。
二人急忙來到韓藝身邊,竇衡哭喪著臉道:“韓侍郎!他們都不理我們,這可如何是好啊?”
韓藝笑道:“換我我也不會理啊!他們對你們的實力是了如指掌,你們拿出三萬貫來,已經是全部家當了,他們有的是錢,所以他們拖一兩年都無所謂,你們可是拖不起的,如果你們資本雄厚的話,那他們鐵定會來求你們的。”
鄒鳳熾一顆心都冰涼了,這是他們的劣勢,如果是那些貴族中標的話,都是有錢人,誰怕誰,而他們還肩負著集團內部的壓力,他們都是商人,實在是他們比較背,碰到了元家和長安四子,這些人都是狠角色,不可能會讓他們拖著鼻子走的。“那——那我們該怎么辦?”
韓藝呵呵道:“你們與他們就是魚和水,只是可以相互交換角色的,現在你們是魚,這水離開了魚,還是會繼續流動的,可是魚離開了水,那就是死路一條,這就需要你們智慧來解決扭轉這個局面了,我身為戶部侍郎不能幫助任何一方,況且我也給了你們足夠的幫助。”
說完,他便轉身回去了。
竇衡、鄒鳳熾相覷一眼。竇衡道:“韓侍郎說得對,現在咱們弱,他們強,咱們必須拉下臉去找他們,我看他們也就是顧著貴族的面子,要是我們不好過,他們也不會好過的,這只會兩敗俱傷。”
鄒鳳熾點點頭道:“所以我們現在可不能內斗,我們要團結起來,這樣吧,我們一起去找一方,那么另一方肯定會來找我們的。”
二人這一合計,立刻去追元哲了,因為元家本就是商人,這跟山東士族有著極大的區別,山東士族高高在上,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和對方打交道。
韓藝回到里面,恰好遇見從側門走出來的鄭善行,他見到韓藝,當即呵呵笑道:“看來你的如意算盤難以成功呢?”
韓藝笑道:“此話怎講?”
鄭善行笑道:“你想盡辦法讓商人得到船塢,無非就是害怕我們貴族達成同盟,不利于朝廷的管控,因此讓富商來制衡我們貴族,你認為船塢才是運輸的根本所在,而且你認定我們山東士族不會跟關中貴族聯合的,就可以平衡商人與貴族只見的地位。可是你卻有忽略掉,商人沒有足夠的實力與跟貴族抗衡,到頭來他們還得有求于我們貴族。”
韓藝笑道:“那又如何?”
鄭善行皺眉道:“難道你還有后招?”
“這倒沒有了!”韓藝搖搖頭,道:“但不管怎么樣,船塢跟運輸集團肯定要合作的,那么無外乎就兩種情況,一種是各自找到船塢合作,這樣一來的話,大家地位還是平等的,誰都離不開誰,第二種情況就是,大家都不聯盟,這樣一來的話,不也是相互牽制嗎?其實這就是唯一現象。”
鄭善行道:“什么唯一現象?”
韓藝道:“就是他們雖然都有選擇,但彼此都是唯一。如果只剩下一家船塢的話,那么兩個運輸集團都得求于這一家船塢,主動權就全部在船塢的手里,他可以漫天要價,你也拿他沒有辦法,同理而言,如果只剩下一家運輸集團的話,那么兩家船塢都得捧著船去找那家運輸集團,這樣的話,主動權就全部交給了運輸集團,運輸集團可以肆無忌憚的壓價,只要餓不死你就行了。
因此他們四方都會保住每一方的存在,這樣大家才能游刃有余,不會受制于任何一方,方才元哲和王玄道那么做,只是不想一開始就失去主動權的,畢竟他們有著天生的優勢,但是隨著大家業務的來往,船塢的壯大,大家的地位就會慢慢平等,除非再多出一腳,否則,這個平衡是不可能被打破的。”
鄭善行愣了半響,苦笑道:“正是因為如此,你才敢全部告訴我。”
韓藝搖搖頭道:“那也不是,我之所以告訴你,還是因為相信你的職業素養,這僅限于戶部內部的談話,可不是私人談話。他們都是聰明人,因此他們都不會說穿了,如果說穿了,那么大家都有肆無恐,利益就會被平均,這不是商人愿意見到的,誰都想多賺一點。而且,如果一下子砍掉一對,那么這個唯一現象就會被打破,貪婪的商人肯定會想獨占所有的利潤,因此這里面還存在著許多的變數。”
“你不會讓他們成功的?”
“這是當然。必要時刻,朝廷會出手的。”
鄭善行徹底服了,韓藝的這種四角設計,令四方是必須保持競爭,但又必須保證這個四角架構不被破壞,關鍵時候朝廷還在一旁護航。
他們談話間,竇衡、鄒鳳熾二人在半道中追上了元哲。
“元公子,現在可否有空?”
竇衡說話時,那是畢恭畢敬,沒有辦法,他們太狠了。
元哲瞧了他們二人一眼,點點頭道:“我們去崇仁坊談吧。”
“是是是。”
三人來到崇仁坊的元家大院。
“二位請坐。”
“多謝,多謝!”
三人剛一坐下,不等下人前來斟茶,鄒鳳熾就迫不及待的說道:“一直以來,我們商人都將元家視為天下商人之首,要說這做買賣,那山東士族如何是元家的對手,因此我們都希望能夠與元家合作,為你們這個集團造船。”
竇衡也忙道:“不錯!不錯!古人不常說,良禽擇木而棲,我們都希望能夠與元家合作。”
“不敢!不敢!二位過獎了!”元哲擺擺手,又道:“不過二位既然如此有心意,那我們倒是愿意與你們合作。”
“當真?”
二人大喜,這比他們預計中的要順利多了。
元哲點點頭,話鋒一轉,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鄒鳳熾謹慎道:“什么條件?”
元哲笑道:“方才你們也都聽見韓侍郎說的勞工法案,這么一來的話,那么運輸的話,最為昂貴的不是船,而是人力,因此我會從你們兩家擇優取之,而這‘優’就在于人力上面,因此誰造出來的船需要的人力越少,我們就購買誰的船。”
竇衡、鄒鳳熾相覷一眼,這到底誰在離間誰呀?
元家已經定下不結盟策略,而且王玄道今日的舉動,也讓元哲更加放心,他知道這兩家可不會真心幫著自己擠兌山東士族的,山東士族一旦完了,那他們將會過得如履薄冰,他們只是想利用自己來給山東士族制造恐慌。
竇衡為難道:“元公子,這東西非我們能夠說了算,要是能夠減少人力,那朝廷早就做了,豈會等到今日。”心里暗罵,你這個奸商,我們也要承擔勞工法案的,憑什么將這壓力都給我們。
元哲呵呵道:“話不能這么說,據我所知,在此之前,造船需要的人力比現在多了七八倍,那種新式船塢幫你們減少了不少人力,因此我堅信船夫也是可以減少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們造船業減少了工匠,那我們運輸業當然也得減少船夫,這不是不可能的。
二人沒有話說了,心想這元家果然夠奸詐,山東士族的那一群君子估計好打交道。
于是乎,二人非常失望的離開了元家,但立刻跑去找王玄道,表示我們兩家愿意支持你們山東士族。
可是令他們失望的是,王玄道的答案竟然是一模一樣的,還是強調人力,誰的船需要的人力越少,我們就購買誰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