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
賓客們前面聽韓藝說得那么牛,那么吊,那么威武霸氣,以為會讓人眼前一亮,可是沒有想到,韓藝竟然說出“存錢”這么稀松平常的法子來,真的就跟看蘋果發布會一樣,心里滿滿都是失望。
只有少數人很快就反應過來,人人都存錢,但是存錢的意義在于不花錢,這錢始終是在自己手里,跟金行有什么關系呢?
這里面肯定還有門道。
韓藝微微一笑,道:“前面我們說得是金行借錢給百姓,那么存錢就剛好相反,我們金行的存錢業務是讓百姓將錢存到我們金行來。”
一些商人聽得是一臉的不屑,人家憑什么將錢存到你們金行來,這錢能夠亂放么?
又聽韓藝說道:“其實在錢號的時候,我們已經開始了這種業務,就是那代金券,只是這數額不大,百姓來到錢號將銅錢換成代金券,等到需要銅錢的時候,又來到錢號,將代金券換成銅錢,從某一種意義上,就是將錢先存到錢號,等需要用的時候,才取出來。”
大家又聽得頻頻點頭,確實是如此。
韓藝又繼續說道:“然而錢號發行代金券,只是為了百姓的生活能夠更加便利,但是不能產生盈利,還得支付一些手續費用。如今金行這種存錢業務,是可以產生利潤的,我們的基本利息是兩文錢,也就是說你存一百文錢,一年之后再來取,將會獲得一百零二文錢,如果是一貫的話,就是二十文錢,如果是一千貫的話,你一年就可以獲得二十貫的利息,如果是一萬貫的話,反正你一年什么都不做,都能獲得兩百貫的利息。我們金行和武皇后慈善教育基金會合作,就是基于這種存錢的模式,只不過因為是合作,因此我們給武皇后教育慈善基金會的利息,是獨一無二的四文利息。”
這倒還真是稀罕啊!
大家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回就連元禧都低眉沉思起來。
這還真是前所未有。
一人突然道:“可是人家憑什么將錢存放到你這里,萬一你帶著錢跑了,亦或者不認賬了,那人家找誰去?”
說話的正是崔戢刃。
我沒有請你來給我當托啊!韓藝暗自一笑,道:“武皇后教育慈善基金會,有戶部介入監管,但是我要說得是,戶部不會介入金行的運作,戶部只會就監管武皇后教育慈善基金會的錢,而我敢這么做,憑得就是我韓某人的信譽。”
說真的,臺下的人很想噓他,沒有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面對這無數道鄙視的眼神,韓藝不為所動,繼續說:“我韓藝做買賣也有些年了,雖然被很多人罵田舍兒,但是我做買賣的信譽一直都是非常良好的,只有別人違反與我的契約,我從未違反過契約,因為我將契約視作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而且大家不要忘記,如今已經有了神圣的君子契約,你們存錢在我這里,肯定會有一份契約的,如果我違反了,我必須要按契約上賠償,借錢的人同樣也是如此。
有信譽和神圣的君子契約這雙重保障,我相信百姓會愿意將錢存入到金行里面,你放在家里,十年后,它還是那么多,雖不會減少,但也不會增多,還得惦記著有沒有人來偷,放到金行的話,不但能夠生錢,而且被偷了,也算是金行的,簡直就是躺著賺錢。皇后為何會選擇讓她的武皇后教育慈善基金會與金行合作,憑的就是我們韓某人的信譽。”
聰明的武媚娘聽到這里,知道自己被韓藝給利用了,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蕭無衣也反應了過來,快速瞥了眼武媚娘,心里樂了,只覺韓藝真有本事,竟然將皇后拿出來當活招牌,這合作還真不知道是誰在利用誰啊!
大家一聽也對呀,皇后都將錢存到金行里面,那還說什么,他韓藝敢亂來么,當真不要命了么,如果說金行名譽不好了,勢必會連累到武皇后教育慈善基金會,而且人家發行的代金券,一直以來都沒有出過任何問題。
王玄道低聲道:“那邊借貸是四文和六文的利息,而這邊存錢卻是兩文錢的利息,究竟是誰躺著在賺錢啊!”
盧師卦皺眉道:“可是如果金行成功了,存錢的人肯定會多于借錢的人,這樣的話,金行可能就會虧本。”
鄭善行呵呵道:“盧兄方才沒有聽說么,韓藝自己就得借一萬貫,我相信他有辦法將這錢借出去,并且收回應得的利息。”
如今再精明的商人,在這一借一存中,這一時半會也想不明白。
韓藝也沒有打算跟他們解釋的非常清楚,他需要的是持續發酵,道:“好了!關于借貸和存錢,我會在下一期大唐日報上面做出的詳細的解釋。”
毛鑫道:“大唐日報還能寫這些啊!”
典型的托啊!
韓藝笑道:“大唐日報也需要賺錢呀,我賣一文錢一張,賣一張就虧一張,金行給我錢,讓大唐日報幫金行宣傳,我似乎并沒有拒絕的理由。如果各位有什么想讓大唐日報刊登的,也可以來找我們談。當然,如果說你的文章非常具有吸引力,非常適合我的大唐日報,我們也會支付你錢,買下你的文章。實不相瞞,在幾日前,我已經花了上百貫錢買下了太史令的幾篇驚世之作,準備刊登在我們的大唐日報上面。”
眾人為之一驚,原來大唐日報還可以這么操作的。
這真是絕了!
韓藝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來為自己宣傳,輕咳一聲,道:“好了!接下來就是今日最為激動人心的時刻了,也是大家來此的目的,那就是行善。事先我得說明,捐多少都行,一文錢都可以,主要是一份心意,這比千金萬金都要重要。至于這善款的話,有兩種方式捐助,其一,是將錢投到左邊那個打木箱里面。其二,就是報一個數,三日之內履行即可。另外,我還得重申一遍,商人若捐助兩百貫甚至于更多,會獲得朝廷頒發給你們的一張特殊文牒,有此文牒,你們的子孫后代便可參加科舉了。”
言外之意,就是錢少的投木箱,錢多的報數,他不怕有人亂報,畢竟皇后在上面坐著,而且這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此話一出,許敬宗、李義府等人不禁面面相覷,他們隱隱感到有些不妙了,他們一直以為只是丟點錢上去了事,沒有想到會搞得這么大。
崔戢刃輕輕一哼道:“這家伙還真是狡猾?”
盧師卦好奇道:“此話怎講?”
崔戢刃道:“敢問盧兄,今日這些人為何坐在這里?”
盧師卦道:“當然是因為皇后。”
崔戢刃道:“可不就是了,如果你去那箱子投錢的話,誰知道你捐了多少,皇后也不知道,那這番捐助就沒有太大的意義,但凡有頭有臉的人,肯定是選擇坐在位子上報數,可這一報數的話,皇后可都聽著的,這錢只怕會越捐越多啊!”
盧師卦恍然大悟,笑著搖搖頭道:“只要跟錢沾上邊的,我看這天下間也沒有誰有韓藝這么厲害了。”
說話間,只見下人已經將三張長桌抬了上來,三位身穿制服的小吏來到臺上,其實一人就夠了,安排三人,只是防止出錯,至少有一個對照的。
待他們準備就緒之后,韓藝笑道:“相信大家都知道我鳳飛樓的規矩,女士優先。”說著手往樓上一引。
言罷,他就往臺下走去,將舞臺交給了那幾個記賬人員。來到臺下,只見熊弟他們捧著錢全都準備就緒了,笑道:“出去捐錢吧!”
“哎!”
熊弟應了一聲,就揣著錢出去了,夢兒她們也跟了出去,他們捐錢倒不是硬性要求,完全是出自善心。
待他們走后,韓藝來到桑木面前,笑道:“你看,這錢不就來了么。”
桑木拉攏著腦袋道:“我只知道咱們將背下一筆巨債,而且是皇后的錢。”說到后面,他都快哭了。
韓藝哈哈笑了起來。
忽聽得樓上有一女婢說道:“陛下和皇后捐五百貫。”
這一出聲,嚇到一片人呀,直接皇帝開頭。
不管怎么樣,你身為創始人,不捐錢的話,你好意思讓人家捐錢嗎,皇帝作為丈夫,當然也得捧場,而且這錢一定要高于兩百貫,這算是對商人有一個交代。
隨后又聽那女婢道:“武楊氏捐一百貫。”
“宋國公捐一百貫。”
“中郎將夫人元楊氏捐八十貫。”
許敬宗等人聽得是心驚肉跳,他們原本就打算捐個十貫了事,這也不少了,差不過半個月的俸祿了,可是女人都是五十貫起步,這到后面還玩得下去么,他們似乎已經忘記,待會就是兩百貫起步了。
其實坐在上面的女人,可都是貴族女子,沒有一個庶族女子,她們來這里,當然是捧皇后的場,因為皇后是女人,這些貴族也都派女人出面,如果皇帝來的話,可能就是家主出面了,但不管怎么樣,這個場一定要捧,而且女人來,捐得錢也可以少一點。
而與此同時,熊弟這些鳳飛樓的員工來到了大木箱邊上,將一串串銅錢扔入其中,最令人感動的是,原本在一旁忙碌的下人也抽空走了過去,將一些銅錢扔入木箱中,錢雖然不多,但是帶動了這行善的氣氛,令人很動容,而且也不會讓人覺得投錢就尷尬了,錢少錢多,可都是心意呀,以毛鑫為首的寒門代表也都來到這里,將一串串錢扔入木箱中。
很快,上面的女人就捐完了。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了。
“我們揚州第一樓捐五百貫!”
沈笑率先站起身來,舉手喊道。
一旁的沈貴不由得一陣肉疼,但是想想韓藝捐五千貫,心里頓時平衡了不少,而且沈家也是商人,只是沈笑多捐了三百貫,他本來是不答應的,但是沈笑威脅他,如果他不答應的話,就喊直接一千貫,他堵不了沈笑的嘴。
“自由之美捐五百貫。”
徐九也舉手喊道。
這是鄭善行吩咐的,做善事,鄭善行從不吝嗇,但要讓他請客的話,標準餐就是三素一葷,只管飽,不管好。
竇義突然舉手道:“竇家米鋪捐兩百貫。”
趙四甲、賈富貴、萬季春、顧言商、周費這些長安的大富商們是爭先恐后的捐錢,這個科舉的名額對于他們而言,簡直就是夢寐以求的,這錢花得太值了。
但是你要他們多捐一文錢,那也是不可能的,這就是商人讓人討厭的地方,算得太精了。
等這些商人搶完之后,崔戢刃才緩緩說道:“清河崔家捐五百貫。”
盧師卦驚訝道:“戢刃,你捐這么多?”
崔戢刃道:“咱們總不能比商人都少吧,而且,我要告訴那些寒門,我們山東士族已經在盡力讓他們跟我們公平競爭。”
“言之有理!”
王玄道淡淡道:“太原王家也捐五百貫。”
他話音剛落,臺上那三名記賬的人同時抬起頭來,困惑的望著王玄道。
原來王玄道說話聲音不是很大,他不喜歡大聲說話,他喜歡安靜,可你在這里安靜,絕對是來搞笑的。
躲在后臺的韓藝看到這一幕,當即笑噴了,這逼裝大發了。
王玄道尷尬的臉都紅了。
鄭善行立刻道:“滎陽鄭氏和太原王氏各捐五百貫。”
盧師卦道:“范陽盧氏捐五百貫。”
五百貫對于個人而言,那是相當多了,但是他們代表的是一個家族,五百貫平攤下來就是小意思了。
那些商人還渾然不覺尷尬。
貴賓席上的王德儉見這些人這么生猛,這是在捐款,還是在捐命呀,小聲道:“舅舅,人家都捐那么多,你要是捐的太少,皇后可能會不開心的。”
許敬宗一邊擦汗,一邊道:“你捐多少?”
王德儉道:“我哪有什么錢,我最多也只能拿出八十貫來,可是你德高望重,你不能只捐這么點錢啊。”
“這可是幾百貫,我也拿不出呀!”
許敬宗又朝著李義府道:“義府,你捐多少?”
說到錢,李義府也是心如針扎,疼的不知所以,茫然的搖搖頭。
可就在這時,一個不大不小的聲音嚇壞了他們,“咳咳咳!老朽捐兩千貫!”
眾人也趕緊尋聲望去,見是元禧,驚訝之色立刻褪去,人家韓藝都捐了五千貫,雖然是書籍,但這年頭最值錢的可就是書了,元家才捐兩千貫,還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李勣緩緩道:“老夫捐五百貫。”
楊思訥一聽,立刻道:“我捐三百貫。”楊家也是家族來的,幾百貫還是拿得出。
捐多少?
究竟捐多少?
許敬宗他們是異常糾結,他們沒有料到會演化成這樣,心里沒有做好萬全的打算。
可正當他們猶豫時,忽聽臺上傳來韓藝的聲音,“多謝各位,多謝各位的慷慨捐助,各位的善心為我們大唐的未來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許敬宗他們一聽,好像是結束語了,心里不由得一松,這樣就再好不過了。
這氣都還沒有出完,旁邊的王德儉突然道:“特派使,我們都還沒有捐了。”
“是嗎?”韓藝一愣,忙道:“哦!抱歉!抱歉!我方才見沒有人出聲,以為大家已經捐完了。”
王德儉笑道:“無妨,無妨,我捐八十貫。”
他這一喊,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幾個身上了,這貴賓席上還有幾人沒有捐啊。
許敬宗低聲道:“你小子在干什么?”
王德儉道:“舅舅,這分明就是韓藝在故意陷害咱們,咱們坐在這里,他不可能沒有注意到,咱們都還未出聲,他就上去準備結束了,舅舅可莫要忘了,這皇后就坐在上面的呀!”
許敬宗一聽恍然大悟,當即嚇出一身冷汗來,他們可是一派的,人家山東士族都捐了那么多,你們好意思不捐嗎?這武媚娘會怎么想,暗罵這小子真是忒歹毒了。
袁公瑜立刻道:“我捐六十貫。”
這當官的,永遠都是踩著下面的人,盯著上面的人,王德儉一個中書舍人都才捐八十貫,他大理寺丞捐個六十貫足以。
許敬宗整個人都快崩潰了,他可是惜財如命呀,不然他當初也不會賣女兒,可這么一捐的話,這個女兒就白賣了。
韓藝也看著許敬宗,他站在臺上,他的目光是引導眾人的,大家的目光也都看著許敬宗。
而許敬宗恰恰又坐在貴賓席上,非常的打眼,一下子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許敬宗壓力巨大呀,如芒在背,他不比王德儉、袁公瑜,他是愛錢但也很愛面子,因此他不能看著楊思訥捐,他覺得自己跟李勣、長孫無忌是一輩,問題是李勣捐了五百貫,面子、錢,面子、錢,這是天人交戰呀,最后一咬牙,舉起顫抖的手來,道:“老老夫捐五五百貫。”
喊出這句話時,他的心都碎了,嘴皮子哆嗦的不停。
日!這么拼?韓藝心中暗自一驚,這遠遠超出他的預計呀,趕緊拱手贊道:“許大學士真是仁義為懷,不愧為大唐的頂梁柱,實在是令人敬佩。”
李義府本想許敬宗少捐一點,在前面擋槍,他就也可以少捐一點,但是他沒有想到許敬宗竟然這般生猛,活生生的捐五百貫,人家崔戢刃他們是一個家族,他們可是一個家庭,這可是兩個概念呀,不管怎么樣,他也被逼上梁山了,又見眾人的目光隨著韓藝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他也快要崩潰了,自古以來,中國人就最愛面子了,尤其是官員,咬牙道:“我捐兩百貫。”
他才剛剛上位,還沒有來得及撈錢,這兩百貫已經是極限了,他不知道回到家,他婆娘會不會跟他鬧離婚。
商人見這些官員這么拼,心里相當平衡,就連錢大方都不覺得肉疼了。
而許敬宗、李義府二人此刻只想抱頭痛哭!
真是要了親命啊!
棺材本都沒有了。
韓藝看到二人跟死了爹媽一樣的表情,差點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他忍住了,但是蕭無衣沒有忍住,噗嗤一聲,但立刻嘴唇緊閉,偷偷瞟了眼武媚娘。
武媚娘嘴角含笑,并未有任何異色,她心里哪能看不明白,其實捐多捐少,她無所謂,問題是她是這樣想,但人家不知道她是這樣想的,她也并不在意,說到底也就是一點錢,權當是韓藝的一個惡作劇。
ps:這幾日在外面玩,碼字的時間相當少,今日就這一章了,但也有將近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