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晚,李治就下命放了韓藝。
其實是韓藝自己選擇晚上出獄的,如果是白天的話,興許有很多人來迎接他,他不想讓自己變得跟黑.社會老大似得,在場面上,他一直都很低調的,他想要得到的是,有很多人支持他的思想和主張,這就可以了,他不需要任何排場,因為他知道,這會讓他死得很快。
因此他出獄的消息沒有多少人知道。
當然,他還是抽空了洗了個澡,整理一下自己,他可不想這么臭烘烘的回到鳳飛樓,反正該裝得可憐,他都裝了。
三更時分。
一輛馬車來到了鳳飛樓后院。
韓藝從馬車上下來,便讓那些禁軍回去,然后往后院行去,可是來到后院,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失誤,就是沒有事先通知桑木,站在那一扇緊閉的鐵門前面,有些郁悶,也有些怕怕,心想,萬一他們都睡了,那可如何是好!用力敲了敲門,喊道:“喂!有人在家嗎?你們的東主回來了。”
但是令韓藝意想不到的事,這沒過一會兒,這門很快就打開了,只見一位身材妙曼的女人站在門前,激動不已道:“韓韓藝。”
“是我。”
韓藝微微一笑道。
“你終于回來了,你真是擔心死我了。”
那女人突然摟住韓藝,嗚嗚咽咽的。
韓藝嚇得立刻高舉雙手,冷汗狂流,欲哭無淚道:“美女,多日不見,你占便宜的工夫又升級了,以前還僅限于言語上,現在直接已經上升到上了,你進步這么快,有沒有考慮我的感受呀。”
“人家只是擔心你嗎。”
“好好好!我完全感受到你的擔心,但是你現在能不能松開我,這樣容易讓人誤會,好歹我也是一個有婦之夫。”
“真是不知好歹!”顧傾城松開韓藝來,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泛著淚光,打量著韓藝,深情款款道:“韓藝,你瘦了。”
韓藝感動道:“傾城,你胖了。”
顧傾城當即呸了一聲,鳳目怒睜,“我恁地擔心你,你倒好,一回來就欺負我。”
韓藝忙道:“你誤會了,只是方才你抱我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有這么大,真是人不可貌相,胸不可目測啊,所以才覺得你胖了,這是發自內心的夸贊。”
顧傾城愣了愣,突然醒悟過來,跺腳道:“下流!”
言罷,甩頭就往院內走去。
這個女人真是令人難以捉摸呀!韓藝笑著搖搖頭,來到院內,只見石桌上放著一壺酒,心想,原來這女人又在這里喝酒,難怪這么快門就開了。忽然聽得一陣開門聲。
“大半夜的,是誰在敲門。”
“出什么事呢?”
只見熊弟、小野、夢婷他們揉著眼從屋里走了出來。
顧傾城坐在石桌上,淡淡道:“是你們的東主回來了。”
“韓大哥?”
“小胖!夢婷,小野,我回來了。”
韓藝雙手一張,興奮的說道。
“韓大哥,是你回來了呀!回來就好,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房睡覺了,啊。”
“小藝哥,你怎么這么晚回來,都吵到人家睡覺了,是你說的,女人的美都是睡出來的,真是討厭。”
這幾個小家伙很是敷衍了幾句,就各自回屋去了。
這猶如一桶冷水從韓藝的頭上淋下,又聽得陣陣關門聲。在夜風中,韓藝是呆若木雞,這這是什么情況?哥們可是剛坐牢出來啊,怎么他們就這反應?
殊不知這都怪韓藝交代的太認真了,故此沒有人覺得他是去坐牢了,只當他辦事去了。
忽聽得邊上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韓藝回過頭來,看著笑得前俯后仰的顧傾城,嘴角抽了抽,道:“你現在知道你方才是多么的虛假了吧。”
笑聲戈然而止。
顧傾城倏然起身,哼道:“活該。”說著就扭動著回屋去了。
“看來他們終于懂我了,我喜歡低調。”
韓藝含著眼淚回房去了,順便抄走了桌上的那壺酒,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借酒消愁一下。
鳳飛樓內部對于韓藝的出獄如此平淡,但是對于外界而言,韓藝的出獄,可就非同一般。
因為韓藝入獄那是士族的套路,根據套路來,韓藝必須要受到懲罰,殺雞給猴看,將這一股邪風給壓下去,如今韓藝全身而退,等于就是破壞了這套路。
在朝廷還未正式公布此消息,朝中大臣就已經聽到風聲了。
這一下風向大轉,許多寒門官員一看,靠,韓藝還占優勢了,這機會難得呀!于是開始不遺余力上奏支持韓藝的主張和思想。而同時貴族階層分化就更加嚴重了,首先關隴門閥就明確表示支持韓藝,不再遮遮掩掩。他們雖然也是貴族,但是那劉燕客為求自保,就胡編亂造,告訴關隴集團的成員,許敬宗、李義府他們打算利用韓藝這事將我們拖下水,要跟我們秋后算賬,我們的敵人不是韓藝,而是許敬宗他們,我們必須支持韓藝,而且他們在支持韓藝的同時,還可以捎帶打擊下死對頭山東士族。
兩害相權,取其輕。
畢竟韓藝言語中只是針對崔盧鄭王四大家族,韓藝贏了,當然會傷害關隴集團的利益,但這是需要過程的,不可能第二日寒門就取代貴族,這還是可以改變的,但是萬一許敬宗等人用心不軌,把他們都給拉下水了,這可是謀反大罪呀,現在老大長孫無忌又剛剛退位,內心本就非常不安了,弄不好這命都沒有了,他們唯有支持韓藝。
更加要命的是李義府等剛剛提拔上來的寒門官員,也開始出聲支持韓藝。
韓藝的主張和思想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傳播開來,弄得個個大臣都跑去研究他的思想和主張,因為支持韓藝,得有一個點,這個點就是韓藝的主張和思想,推崇那些為國家和百姓做出貢獻的人士,而不是姓氏。
這就是舊士族的根呀,舊士族徹底慌了,這有種墻倒眾人推的趨勢。
而就在這時,朝廷公布了釋放韓藝的消息,并且表明韓藝無罪,那些彈劾都是誹謗。
寒門頓時歡天喜地。
韓藝出獄,預示著他們的大勝,這就造成一種良性循環,他們都知道原來我們是可以戰勝士族的,他們就變得更加擁護韓藝,以及他的主張和思想。
反過來說,對于舊士族就是惡性循環,社會上對于他們越來越多的批評聲。
這消息出來不久,寒門是成群結隊來找韓藝,但是韓藝借由身體不舒服,一概不見,他要的是名望,可不是黨羽。
但是一日之后,新的一期大唐日報終于出來。
就一片文章,非常長,包括標題,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如何處之乎?
只要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光標題就極大的鼓舞了寒門士子。
而這篇文章也寫得非常巧妙,內容就是寫韓藝自己被羈押一事,表面上看,是借此事鼓勵寒門要堅強,不要被困難打倒,非常高大上。但暗中卻又透露出士族的黑暗面,如何如何壓迫士族,都已經是一套一套的了。
擺明韓藝還是不肯罷休,咄咄逼人,要弄死山東士族。
這么一鬧的話,長安的崔盧鄭王都快達到臭名昭著的地步了,這要傳到地方上去,那這有著數百年底蘊的四大家族就真的會玩完了,因為長安是中心,從長安傳出去的消息,就代表著政治正確的消息。
崔偲、鄭伯隅、盧秋子等人都已經崩潰了,在同一天全部病倒了,他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在民間百姓站在了韓藝那邊,堅決擁護韓藝,在朝中支持韓藝的聲音也是越發高漲,而且大家各懷鬼胎,都盯著屬于自己的利益,沒有人關心他們的死活,恨不得還踩上幾腳,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感覺。
但是蘭陵蕭氏卻在這一次斗爭中,名望大漲,自我反省,自我批評,君子之風,不過如此,百姓覺得這才是士族,敢于承認自己的錯誤,因而有很多貴族都選擇借用蘭陵蕭氏的套路,開始為自己辯駁,跟山東士族撇清關系。
韓藝在鳳飛樓待了一日,就來到蕭府,這必須得來,與蕭無衣纏綿了一晚,第二日早上又陪著蕭銳吃早餐。
吃完早餐之后,蕭銳主動讓韓藝陪著他去花園散步。
蕭無衣非常識趣的離開了。
這翁婿二人來花園內,蕭銳一邊走一邊道:“韓藝啊,這得饒人處且饒人呀,這事也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崔盧鄭王那都是數百年的家族,一下子倒了也怪可惜的。”
韓藝笑道:“小婿也這般認為。”
蕭銳吃驚道:“那你你是打算放他們一馬?”
韓藝道:“老丈人,你也太看得起小婿了,這可不是我說了算,難道我一句話,那些人就會立刻停下來嗎?這解鈴還須系鈴人,所以這還得看他們自己。”
蕭銳苦笑道:“他們要有手段,早就使出來,如今以我看呀,他們已經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韓藝呵呵道:“說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蕭銳略顯詫異的瞧了眼韓藝。
韓藝聳聳肩道:“這事誰也幫不了他們,只能靠他們自己。”
大興善寺。
崔平仲獨自坐在屋中,輕輕撥動著琴弦,一曲舒緩美妙的琴音裊裊升起,他的琴聲總是那么的柔和,可以讓人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元鷲就非常喜歡他彈琴,因為元鷲生性太好動了,根本停不下來,他需要靠這種方式平復自己內心那躁動的情緒。
砰的一聲響!
那一扇本就不太牢靠的木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給踢開來。
“你這不肖子,我們崔家都要完了,你還打算要藏多久。”
但見崔義玄站在門前,滿面怒容的望著屋內的崔平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