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語那真是石破天驚啊!
柳奭是什么人,官職什么的暫且不說,首先,他是皇后親舅舅,也可以說是皇帝的舅舅,其次他還是關隴集團的核心成員,你將皇后的親舅舅,長孫無忌的親信貶出長安,這這真不是一般的小事啊!
饒是武媚娘聽得心里都咯噔一下。
在此之前,李治在外廷一直都是處于守勢,做過最最最瘋狂的一件事,也就是將韓藝提拔為皇家特派使,但是從未拿關隴集團的成員開刀,你這一上來,就拿柳奭開刀,這真是太狠了。
韓藝就是要來的狠的,利用這事來分擔一下自己身上的壓力,要還是溫聲溫氣,那誰會當回事。
畢竟是武媚娘,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哪里還有什么心緒不寧,一雙嫵媚的雙眼綻放著妖艷的光芒來,但嘴上卻顯得驚訝道:“這柳奭可是皇后的親舅舅呀。”
“我知道。”
韓藝道:“但事情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了,如果不走這一步,那我們已經無招可出了,這一步是一定要跨出去的,只是早晚的問題,事情必須上升到另一個層面上了,否則不管做什么那都是在原地踏步。”
武媚娘微一沉吟,道:“那為何偏偏是柳奭?”
韓藝道:“首先,正如昭儀所言,柳奭是皇后的舅舅,那不用說,最擁護皇后的一定就是柳奭,因為他明白,皇后一旦有任何閃失,他絕對不可能幸免,所以,若是要將皇后拉下來,必須要先除此人。
其次,對付柳奭,我們有正當的借口,當初陛下在宣布皇后行厭勝之術時,國舅公他們保持的是沉默,既然是沉默,那就是默認了,他們現在也無法反駁了,但是如果要皇后受罰的話,那必須要被廢除,不只有拿她舅舅來替她受罰。
最后,柳奭是吏部尚書,如今國舅公那邊動作頻頻,這都必須要吏部的配合,將柳奭貶出長安,也可以打亂國舅公的計劃。”
武媚娘眼中精芒一閃,道:“但是柳奭與國舅公他們的關系一直非常不錯,他們豈會輕易讓柳奭離開長安。”
韓藝笑道:“其一,他們準備不足,而我們是準備充分。
其二,就是前面說的,讓舅舅替皇后受罰,這已經是陛下的寬恕了,如果他們還阻止的話,那萬一陛下一時惱怒,直接就讓皇后受罰,這罪名可不小呀,他們難道就不會掂量掂量嗎。
其三,我們只是將柳奭貶出長安,并未要趕盡殺絕,如果我是國舅公的話,我就會想,柳奭只是暫時的離開,到時還是可以將他重新召回。而且,國舅公羽翼豐滿,柳奭走了,他可以立刻提拔人補上,對于他而言,并未傷及根本。
其四,昭儀你如今身懷六甲,而且馬上就要生了,你如果借此去鬧鬧情緒,表示對陛下寬恕皇后的不滿,那么陛下為了安撫你的情緒,做出暫時性的臨時調遣,這合情合理,也可以減緩陛下在面對太尉他們的壓力,讓他們認為這一切都是昭儀你在后面推動的,那么就不至于讓陛下與國舅公他們直接鬧翻,留有了緩和的余地。
其五,對于柳奭而言,這可能也是一種解脫,他當初請求辭退中書令,證明他心里非常害怕,因為一旦交鋒,他肯定是首當其沖,此時的離開,在他看來,也許并非壞事,因為他就可以躲在后面,讓褚遂良他們擋在前面,自己靜觀其變,我看他也不會做出過激的行為。”
這一番話下來,事無巨細,考慮得面面俱到,這就是韓藝這兩天努力思考得來的結果。
武媚娘聽得內心激動不已,目光閃動著。
因為韓藝這一番話,正中她心思,她早就想打破這個僵局,因為她年紀不小了,沒有多少時間讓她折騰了,只是苦于找不到機會,以至于讓她覺得有些迷茫。
其實當今的武媚娘在權術方面并非很厲害,尤其是政治斗爭,因為她從未接觸過,只是后世將她吹得這么厲害,據史書記載,武媚娘在當上皇后之前的干的事,只是將一個女人的堅強和爭風吃醋發揮到了極致,但也僅限于女人范圍內,她真正對政治和權術有所了解,到展現自己的政治才能,那是后面開始輔助李治理政之后。
現在的武媚娘最擅長的就是玩那些勾心斗角之術,對付王皇后、蕭淑妃她們那是綽綽有余,后宮敵人,她一下就掃平了。還擅于籠絡人心,后宮的丫鬟、太監都是她的人,外廷的韓藝、李義府等人,她都有施以恩惠,從未對他們說過半句盛氣凌人的話。而且夠狠,敢拼,尋常女人好不容易從感業寺回來,怎敢沖擊后位,她就敢,而且從她暗中授意陳碩真去殺蔣獻,到后來的厭勝之術,都可見一斑,她現在憑的就是一股拼勁。
但是真正在面對長孫無忌他們的時候,真正的權力斗爭,她還是完全依靠以李治為首的這個全新的集團,包括韓藝、崔義玄、許敬宗、李義府等人。
說到底,這還是一個男人的游戲。
然而,如今韓藝這一番話,讓她下定了決心,要開戰,決不能再拖下去了,帶有感激的目光看了眼韓藝,笑道:“我此番真是不虛此行啊。韓藝,真的非常謝謝你能這般為我考慮。”
這真是由衷的感激。
當初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是韓藝一直在支持她,如今在她迷茫的時候,又是韓藝給她找到了一扇門,一切都豁然開朗。
韓藝頷首道:“要不是當初昭儀邀請我去萬年宮,我恐怕都已經滾回揚州了,昭儀對我的恩情,韓藝真是無以為報。”
武媚娘笑道:“我也一直都很慶幸當時請你去了,倘若讓國舅公搶先了,那我今日可就危險了。”
你恐怕并不知道,國舅公已經搶先你一步了,好在我也有我的算盤,不然你真的危險了。韓藝苦笑道:“昭儀的這番夸獎,韓藝真不知道如何應答。”
武媚娘咯咯笑了兩聲,隨即正色道:“但是這恐怕需要你的配合。”
韓藝搖搖頭道:“我的分量還是太輕了,再加上我將朝中大臣都得罪了個遍,如果由我出面的話,只會引來更多的人反對。我記得厭勝之案爆發時,崔大夫、許大學士、李舍人他們已經是磨刀霍霍,可惜當時未讓他們發揮,他們都感到很郁悶,不過我相信他們一定做了很多功課,就不要浪費他們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武媚娘一笑,隨即輕嘆道:“不是你得罪了那些大臣,而是那些大臣根本容不下你。”
語氣中充滿了遺憾。她與韓藝配合的最為默契,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所以她希望能夠與韓藝在內廷與外廷間遙相呼應,但可惜事與愿違,韓藝也有著不可忽略的缺點,出身貧寒,資歷又淺,提到六品已經是極限了,除非朝中有人大力支持他,可惜朝中大臣不但不贊成,而且都強烈反對,想要再破格提拔,那可就難了,因為李治也不想因為韓藝把滿朝文武都給得罪了,他們現在急需幫手。
韓藝無奈一笑。
其實話說回來,他短短一兩年從一個田舍兒跳到六品官,已經是唐朝第一人了,前無古人,除非是貴族子弟,否則,升官還是需要資歷的。
但是武媚娘覺得給予韓藝的還遠遠不夠,韓藝得才能還未完全發揮出來,從見面的次數就可見一斑,韓藝現在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消息都得先告訴他,他才能想辦法應對,這令她非常郁悶,突然道:“韓藝,我冒昧問你一句,你到底有沒有妻子?”
這話題跳躍的太詭異了。韓藝當即一愣,隨即道:“我記得上回跟昭儀說過,我已經成婚了。”
武媚娘道:“這我記得,但是我認為這太不可思議了,身為妻子竟然離開丈夫這么久,即便是尋常人家都不可能。而你如今貴為皇家特派使,又坐擁萬貫家財,我實在是想不到任何理由,你妻子為何遲遲沒有來長安。”
我妻子來不來干你什么事啊!韓藝被她問的措手不及。
武媚娘微微瞇眼道:“你是不是在說謊,你根本就沒有成婚。”
我要不就說沒有得了,免得她總是問。不行,我都說有,這會又沒有了,我還好意思提神圣的君子契約嗎。韓藝道:“昭儀,我真的已經成婚了,這事楊家都知道,我已經在聯系我妻子,準備將她接到長安來。”
對!楊家也知道。武媚娘愣了下,隨即笑著點點頭,但是失望之色盡顯無疑。
韓藝一看,心里立刻明白過來,不禁暗自苦笑,看來我的缺點已經大到人人都知道對策了。
如果解決出身問題?
這事找藍翔真沒用,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聯姻!
武媚娘的想法很簡單,讓韓藝跟楊家聯姻,也就是楊飛雪,因為楊家就是她的娘家,武家在武士彟死后就立刻將她們母女趕出來了,是楊家一直在援助讓她們母女,自己的心腹和自己的娘家聯姻,這不就是最完美的搭配,而且還能彌補韓藝的缺陷,但想到是楊家最先發現韓藝的,如果韓藝有妻子,那當然不可能。只能憾然作罷,又覺氣氛有些壓抑,立刻轉移話題道:“對了,我送給你的那位保鏢,你可滿意?”
“保鏢?”
韓藝一愣,頓時一臉委屈道:“昭儀,實話實說,如果要我告她的狀,我可以說上整整一日。好比我每回去找她,她唯一招待我的,就是打開了門。”
武媚娘噗嗤一笑,道:是不是真的?”
“這我可以對天發誓。”
韓藝手指蒼天,道:“我每回上她那里,必須要做低于我本身涵養的兩件事,其一,就是不受主人的邀請而自己坐下,其二,大概花費一炷香的工夫去討一杯茶水。”
武媚娘白了韓藝一眼,這說得未免太離譜了,但這還真是真的,嘆道:“她也挺可憐的,你就多多擔待一些,你不是婦女之友么?”
韓藝聳聳肩道:“要不是因為這個稱號,我早就辭退她了。”
武媚娘掩唇咯咯笑了幾聲,沉甸甸的也隨之抖動了幾下,道:“也不知道為什么,與你說上幾句話,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韓藝立刻笑道:“我是婦女之友嘛。”
武媚娘笑得更甚。
那抖的,韓藝都看得心驚膽戰,冷汗直冒,生怕那一對大白兔突然跳了出來,那特么就尷尬了。
又過了一會兒,武媚娘方覺有些疲憊,于是就擺駕回宮了,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韓藝一直送到巷口,才改為目送,等到武媚娘的馬車消失在轉角處,他突然呵呵笑了起來,這下可有好戲看了,我看你們那些王八蛋還總是盯著我不,要是把我給逼急了,我把你們全部拉下水來,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在巷口站了一會兒,韓藝就準備回去,可這一轉身,還沒走兩步,忽聞有人大喊道:“救命!救命呀!”
好像是小胖的聲音!韓藝趕緊轉過身,急走到巷口,眼前的景象不禁讓他大驚失色,只見小胖、小野、華仔三人瘋狂的朝著這邊跑來,而在他們后面是黑壓壓的一片,個個手持棍棒,張牙舞爪,氣勢洶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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