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陵空館。
后山有一寒潭,底深數丈,水色澄瑩,有琉璃光氤氳成霞。
景幼南負手站在潭邊,見穴從水底沖起,如貫珠聯璧,結成瓔珞,絲絲縷縷垂下,好似千花方蕊,奇妙非常。
景幼南笑笑,開口道,“好一口寒潭,幾乎把方圓百里的靈機都匯于此地,天地造化,真是玄妙莫測。”
鄭望陪著笑,道,“小門小戶,不入前輩法眼。”
景幼南轉過身來,目視被自己從飛魚衛手上救出來的半大小子,目光冷漠,問道,“你們白羽門還有多少人?”
鄭望咬咬牙,恨聲道,“原本我們白羽門有百名以上的弟子長老,但這幾年被皇室連續打壓,不少的弟子長老被捕,在天牢中受刑。到現在,恐怕還剩下不到三十個人。”
“不到三十個,”
景幼南瞇起眼睛,不置可否,好一會才開口道,“剩下的人你能聯系上不?”
鄭望猶豫片刻,答道,“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會把他們找來。”
“我只給你二十天的時間。”
景幼南大袖一甩,發出啪的一聲,凝聲道,“時間只能少不能多。”
“我試試。”
鄭望硬著頭皮,小聲道。
“不是試試。”
景幼南雙目深深,青氣氤氳,說不出的冷漠,一字一頓道,“是必須做到。”
鄭望咬咬牙,人在屋檐下,焉敢不低頭。
聽到鄭望答應,景幼南面色溫和了三分,從袖囊中取出一瓶丹藥,隨手拋過去,道,“用心做事,我不會虧待你 鄭望打開瓶塞一聞,立刻喜形于色,剛剛的郁悶不滿早就拋到爪哇國去了。
在小玄界,雖然天地靈機充盈,靈草藥芝也不算少,但仙門不振,沒有道書,出產的丹藥品質差的令人發指,哪里比得上大千世界中煉丹師的作品。
只是一瓶丹藥,就讓鄭望對景幼南的忠心大幅度提升。
由此可見,恩威并施的手段雖然老套,但千百年來不衰,是因為真的很管用。
“咿咿呀呀,”
這個時候,抱著景幼南的腿,像個樹袋熊樣的胖乎乎人參女用手指著深潭,仰著頭,發出哇哇的聲音。
在船上的打斗是真把人參女嚇著了,這個小東西從那之后,也顧不上去玩耍,成天吊在景幼南的大腿上,一有風吹草動就慘兮兮地流淚,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又怎么了,”
景幼南捏了捏小東西肉呼呼的小臉,有些疑惑。
“咿呀咿呀,”
胖乎乎的人參女小胳膊死死抱著景幼南大腿,用手指著寒潭,咿咿呀呀的叫的起勁。
“寒潭。”
景幼南眸光一轉,還沒等他有其他動作,就見寒潭中有一縷明光驀然躍出水面,高有三尺,凝而不散。
從旁邊看,水中光影,噴成珠書,粒粒分明,絲絲不亂。
這樣的景象,如同托起一粒明珠。
鄭望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用一種嗚咽的語氣道,“是靈海耀珠,是靈海耀珠,天佑我白羽門啊。”
景幼南走上前,聽到鄭望喃喃自語道,“五百年前,開派祖師在此講道,顯靈海耀珠之相,白羽當興。如今五百年后,靈海耀珠再現,天佑白羽。”
“靈海耀珠嘛,”
景幼南把胖乎乎的人參女拎起來,放到肩上,繞著寒潭走了幾圈,卻未發現任何異狀,也只能作罷。
鄭望沖著寒潭上熠熠生輝的明珠磕了三個頭,再站起來的時候,普通的面孔上多了幾分堅毅,朗聲道,“我這就動手,聯系同門。”
景幼南深深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好。”
鄭望施了一禮,從容起身,然后轉過身去,三五個呼吸后,就消失在連綿的山路上。
“白羽門,倒是可以用。”
景幼南在寒潭周圍來回踱步,若有所思。
在他看來,白羽門的實力當然是差得很,還比不上大千世界中一個下玄門。但不管怎么說,這些人好歹是入了仙道。
更為重要的是,白羽門的弟子長老跟王朝有血海深仇,本身限于道訣丹藥等等原因,境界力量難以提升,只能充當喪家之犬。
這樣的一群人,只要給他們道訣丹藥,略加指點,他們就會很快成為一股新力量。
除此之外,仙門中人不管如何落魄,他們在世俗中都會有不少盤根錯節的關系,或許在面對王朝追捕的時候發揮不了作用,但用來打探消息,傳遞消息卻是最容易不過。
景幼南剛降臨到小玄界,正需要爪牙。
“咿呀咿呀,”
人參女突然叫起來,身子扭動。
景幼南扭頭一看,就笑出聲來。
由于剛才思考,自己來回走動的頻率過快,把胖乎乎的小東西晃得搖搖擺擺,差點掉下去。
這個小東西現在緊緊抓住自己的領口,小臉上緊張兮兮的,生怕不小心掉下去,摔個屁股開花。
“咿咿呀呀,”
看到景幼南望過來,胖乎乎的小東西依然不敢松手,只能委委屈屈地叫了兩聲。
“好了,你下來自己玩,不要跑遠。”
景幼南抓住人參女的羊角小辮,把它拎下來,放到腳邊,然后直接在寒潭邊上盤膝而坐。
他經過帝一化雷池淬煉的肉身確實強大,恢復能力驚人,又有《九天應化神霄真王得道經》相助,這些天來,身上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
想了想,景幼南從袖囊中取出一瓷瓶丹藥,服下之后,運轉玄功,把丹藥之力化為水火真氣,在三海之中沉淀。
不多時,就有絲絲縷縷的水火真氣在識海,心海,丹海之中氤氳。
只要真氣恢復,他就再無顧忌。
胖乎乎的人參女眨著黑漆漆的大眼睛,手腳并用,在景幼南的腳邊爬來爬去,咿咿呀呀地自己玩耍。
小東西的膽子確實很小,到現在還沒從船上的驚嚇中恢復過來,不敢離景幼南太遠,只能繞著景幼南轉圈,時不時聞一聞潭邊的小花,碰一碰路邊的白石,倒也玩的很開心。
不知何時,景幼南終于睜開眼,雙眸深沉,他站起身來,望著天邊的霞光,喃喃自語道,“該開始了。”
胖乎乎的小東西聽不懂,只是呆呆地仰起頭,羊角小辮亂顫,一副萌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