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正在丁二苗得意洋洋,認為可以混過這一場麻煩事的時候,黑無常嘿嘿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塊銅鏡出來。
“這是什么?”丁二苗一愣,問道。
“乃知天子別有鏡,不是揚州百煉銅。這塊銅鏡,就叫天子鏡,陰天子專用的,和孽鏡臺的功能一樣,同樣可以叫這些鬼倀恢復神智。”
黑無常舉鏡在手,道:“只不過,鏡面小了一點而已。”
呃…,丁二苗抽了抽鼻子,看來今夜,注定要做一回判官了。
黑無常掃視著下面黑壓壓的鬼倀,突然一揮手,手中的銅鏡,就像手電筒一樣,飛出一道光柱,依次照射向那些鬼倀。
那些鬼倀被光柱掃中,都集中眼神看了過來,隨后,原本麻木的臉上有了變化,或喜或悲,或羞慚,或憤怒,各種表情,漸漸生動起來。
“萬兩黃金帶不來,一世罪孽尤在身!”黑無常突然一聲大喝,勢若奔雷,道:“爾等前世罪孽深重,死而為倀,還不醒醒!”
隨著黑無常的一聲大喝,所有鬼倀,似乎都瞬間驚醒,呼啦一下全部跪倒在地,口中大叫:“判官爺爺,請為我們主持公道!我們死的冤枉啊,求你主持公道啊…”
丁二苗一拍筷子,喝道:“都給我閉嘴,不許、不許…咆哮公堂,否則掌嘴一萬!”
其實在咆哮的,只有丁二苗自己,人家那都是哀嚎,算不上咆哮。
堂下的鬼倀們,被丁二苗所震懾,一起噤聲,面帶惶恐地跪在地上。只有那個女鬼,依舊站在鬼倀們的身后,竟然不下跪。
“大膽女鬼,竟敢藐視我首席大判官。人是苦蟲,不打不從!”丁二苗嘿嘿冷笑,道:
“今天不給你一點顏色,你就不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左右,給我把這女鬼拿下,掌嘴!”
丁二苗的話音剛落,嘩啦啦鐵鏈聲響,黑無常脖子上的鐵鏈飛出,將那女鬼五花大綁地帶到了書案前。
啪啪啪啪…
城隍吳磊的胳膊,突然暴漲了幾尺長,伸過來左右開弓,抽在女鬼的臉上!
這兒沒有鬼差,所以丁二苗吩咐左右,黑無常和吳磊,只好親自動手。這兩個傢伙也算心狠,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這么漂亮的女鬼,說打就打,毫不留情。
女鬼被鐵鏈壓身,又挨了幾巴掌,最終還是扛不住,膝蓋一軟跪了下來。
丁二苗這才嘿嘿一笑,扯下一個豬耳朵,邊吃便問道:“你們這里,誰是原告,誰是被告?”
堂下的鬼倀們東張西望,不知所云。
“判官大人問你們,誰是苦主?”城隍吳磊敲了敲桌子。
鬼倀們這才明白過來,一起磕頭亂叫,道:“我們是苦主,我們都是苦主!”
“我才是苦主!”冷不防,那女鬼大叫了一聲,道:“他們都是害死我的兇手!”
丁二苗一拍桌子,喝道:“不許喧嘩,兀那女鬼,你既然說你是苦主,就讓你先說。事無巨細,給我一一說來。如果有半分假話,定叫你遍嘗地獄一萬種酷刑!”
這女鬼伶牙俐齒的,說話必然條理清楚。如果讓那些鬼倀先說,只怕亂糟糟的聽不明白。因此丁二苗命令女鬼先說。
“女鬼白如意,此間人氏,生于光緒二十六年,死于民國九年,人間陽壽二十歲。”白如意磕頭之后,娓娓而談,道:
“父母家境頗豐,膝下無子,唯有民女一人,因此視為掌上明珠。民女略有姿色,遠近皆知…”
湊,還有這么夸自己的?丁二苗嗤之以鼻。
白如意繼續訴冤,道:
“那一日,民女正在門前,和隔壁婆婆郝氏閑話,忽見一翩翩公子,身著一藍領長衫,手搖折扇,緩步走過門前。因見那公子一表人才,民女不免多看了幾眼。卻不料這一切被隔壁郝氏看在眼中,便出言挑逗民女。
郝氏說道:‘這位公子是村里新來的私塾先生,叫邱繼平。聽說邱先生還沒婚娶,要是和姑娘湊成一對,倒是一段美滿姻緣。’
民女待字閨中,自然害羞,便不敢應答。
隔壁郝氏又說道:‘如果姑娘能給老身舍下一副棺材板的錢,老身可以去給你做媒,保管一說即合。不知姑娘可舍得?’見郝氏越發胡言亂語,民女羞慚難當,急忙返回屋中。”
聽到這里,丁二苗一聲冷笑,道:“看來這段公案,隔壁郝氏,定然脫不了干系!郝氏何在?跪上前來!”
鬼倀之中,一個五十多歲,蓬頭垢面肥頭大耳的婆子,膝行上前,伏地磕頭,口中道:“民婦郝氏,見過判官大老爺…”
丁二苗一拍“筷子驚堂木”,令郝氏先跪在一邊,又讓白如意繼續說前因后果。
“不幾日便是新年,正月十五,民女和母親陳氏,去十里外的唐苑鎮上看燈。唐苑陣繁華似錦,人山人海。夜幕降臨,各種花燈上場,令人目不暇接。民女正看在興頭上,忽然卻被一群不懷好意的潑皮擠散,和母親失離…
民女大驚,奮力擺脫潑皮們的糾纏,茫然向前逃逸。卻不料轉過街角,看見一處花燈店鋪,賣燈的正是本村的韓氏大媽。韓氏自幼便有這扎花燈做風箏的手藝,因此在唐苑鎮租有鋪面。
聽見民女求救,韓氏大媽將我引進店鋪后面的作坊,令我安心,說道明日便送我回家。
民女坐在店鋪后面的作坊里,稍稍心安,以為逃離虎口。誰知道正在慶幸的時候,門簾挑起,一個黑大漢走了進來,眼神灼灼地看著我。民女微微驚愕,偷眼看時,發現那大漢,似乎正是韓氏的兒子趙三。
那趙三吃喝嫖賭,在地方上頗有惡名,因此年紀三十,尚未娶親。見他目光中有不良之意,民女暗自驚顫。所幸趙三只是略一駐足,便走向前鋪。
民女心中忐忑,于門簾之后窺探前鋪光景。只見韓氏母子倆耳語幾句,韓氏便匆匆離去,僅留下趙三在店鋪之中。那趙三見他母親離開,便收拾一番,要關門打烊的樣子。
韓氏離開,卻把不務正業的兒子留下,意圖非常明顯,要對民女不利。此時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民女惶恐不已,心急如焚…”
丁二苗又是一聲冷笑,舉目看著下面的鬼倀,喝道:“趙三何在?跪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