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祠堂門前的旗桿下,丁二苗又是一番打量。
祠堂的門窗,都已經被改造的面目全非。通道兩邊的墻壁,又被開出來幾道房門做教室,導致整體建筑看起來非常古怪,説祠堂不像祠堂,説學校不像學校。
祠堂前牌樓是挑檐結構,檐下一排花崗巖立柱。
其中一個立柱之上,有鬼影一閃而過。
丁二苗定睛一看,卻是三四歲的小鬼頭,正爬在柱子上,沖自己做鬼臉。
那花崗石立柱比臉盆口還粗,即便是成人,盡展手臂也難以合抱。但是那個小鬼頭短胳膊短腿的,卻能像壁虎一樣,吸附在柱子上。
因為丁二苗遮擋了自己頭頂和兩肩的三盞命燈真火,所以和普通人無異。那小鬼頭,還以為丁二苗看不見他,在柱子上得意洋洋。
小鬼抱柱,難道這小鬼頭,是生前被打生樁,活埋在這里的?
丁二苗皺起眉頭,心中暗道,這祠堂果然邪惡!
裝作無知無畏的樣子,丁二苗背著手,緩緩地走向祠堂前牌樓。那小鬼頭看見丁二苗走過來,更加興奮,在柱子上手舞足蹈,爬上爬下。
但是他卻無法離開柱子,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繩索,將他拴在柱子上一樣。
走到柱子前,丁二苗停下腳步,依舊對小鬼視而不見,伸出手來,在柱子上輕輕撫摸,就像一個游客,在覌賞古跡一樣。
小鬼不過三四歲的模樣,五官標致,挺可愛的,就是臉色有些蒼白。上身是對襟紅襖,下面居然是一條藍色開襠褲,腳下一雙千層底布鞋。
突然間小鬼爬高幾尺,張開口來,沖著丁二苗的身后,吐出了幾粒沙子。
含沙射影?丁二苗心里嘿嘿一笑,裝作無意地一轉身,往左側一閃。
凡是鬼,總有一點惡作劇,含沙射影,幾乎就是最常見的鬼把戲。正常人,只要被鬼物口中的沙子,射到自己的影子上,總要打一個激靈,覺得渾身突然一冷。
如果是修為高一點的鬼物,比如緑珠這樣的,一口沙射中人影,那人總要臥床三四日,才會康復。其間發熱怕冷,跟打擺子的癥狀一樣。
當然,對于丁二苗來説,這樣的攻擊完全無效。
雖然丁二苗立在走廊之下,身后只有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但是那小鬼頭,卻還是估計著方位,要作弄丁二苗。
這一口沙子沒有吐中,小鬼頭很失望,鬼眼眨眨,順著柱子換了方向,再上升兩尺,又沖著丁二苗身后的地面一張口。
丁二苗又一閃躲了過去,然后故作不解,抬頭看著廊檐,道:“這房子要倒了嗎?怎么有沙子落下來?”
連續兩了個空,小鬼頭急的抓耳撓腮。
偏偏丁二苗也不急著走,順著那柱子轉來轉去。
小鬼撓了半天后腦勺,順著柱子滑下,轉到丁二苗右側,再次一張口,又是幾粒沙子射了出來。
“吆,怎么這么冷?”這次丁二苗沒躲,故意讓小鬼頭射中,然后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冷顫,還把上身的衣服緊了緊。
那小鬼這才無聲的大笑起來,手舞足蹈,完全一副頑童模樣。
冷不防丁二苗一轉身,噗地一口唾沫吐了出去,穿過小鬼頭的胸口,落在柱子上。吐沫之中,帶有一點點舌尖血,當即就像一根釘子一樣,把那小鬼頭釘在柱子上。
只要這口吐沫不干,那小鬼頭,就休想上下爬動。
小鬼頭被丁二苗釘在柱子上,又痛又急,四肢亂揮。但是他自知修為有限,不敢對丁二苗現形,又不敢叫出聲來,一張臉變得更加慘白。
估計他這時侯,還不知道丁二苗是捉鬼法師,只是以為被丁二苗無意中制住。
定住了這個小鬼,丁二苗繼續向前,走進過道,走向祠堂內院。
這小鬼也不是丁二苗的目標,再説了,丁二苗對這個祠堂學校來了興趣,打算深入了解一下。
通道很長,跨度總有十幾米。這也難怪,這里本來就是祠堂的正廳,前后墻壁貫通,才變成了通道。
剛剛走到通道中間,頭上又是簌簌作響。
丁二苗抬頭一看,發現已經破敗漏光的屋頂上,趴著一個大漢。那大漢闊口方鼻,一身的粗布衣裳,開襟短褂,腰系黑布條,手里正拿著斧頭,趴在房梁上盯著丁二苗。
但是這傢伙,卻亮著額頭,腦后留著粗壯的大辮子。此刻,辮子正盤在他的脖子上,辮梢被他咬在口中。
這造型不用説,清代老鬼。
而且這老鬼,已經集中鬼力凝聚魂魄,對丁二苗現形了。
丁二苗當然要裝啊,故意嚇得一哆嗦,轉身要逃。
但是那大漢卻吐出辮梢,一張口,一陣似有若無的冷氣直撲下來,將丁二苗罩在其中。
丁二苗接著裝,身體一抖,又原地轉了一個圈圈,然后做出被鬼物迷惑的樣子,抬頭看著屋梁咧嘴傻笑。
“嘿嘿,你好啊兄弟…”房梁上的大漢,也是一咧嘴,鬼音飄過來,跟丁二苗打招呼。
“呃…,你好,你好,大哥你好。”丁二苗傻笑著回話,問道:“大哥,你爬在房梁上干什么?蓋、蓋房子啊?”
大漢揚了揚手里的斧頭,説道:“是啊兄弟,我是一個木匠,在這里蓋房子。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丁二苗一臉迷糊,仰著臉問道:“幫你什么忙?我不會木匠活啊。”
“這個簡單,不用會干木匠活。”大漢騎在房梁上,朝前滑了幾尺,指著梁下的地面,説道:“兄弟,你站到房梁的正下面,然后抬頭看,看這根房梁正不正,斜不斜。”
小鬼抱柱,大鬼騎梁,這個祠堂建造的時候,究竟生祭了多少人命?
丁二苗心中嘆息,臉上卻依舊迷糊,點頭道:“好好好,我來給你看看。”
説著,丁二苗走動腳步,站到了房梁之下,抬頭仰望。
“這邊,兄弟往這邊來一點,往我腳下這邊來。”大漢騎在房梁上,指點著丁二苗。
丁二苗嘴里答應一聲,很聽話地站到了大漢腳下的位置,繼續抬頭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