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王八真名為譚星海,現任靜州市委副書記。頂點小說,曾經與邱大海是搭擋,兩人矛盾很深。他們之間的矛盾,已經傳遞到子女這一代。在他們當年,譚星海空降到昌東任縣委書記,風華正茂,雄心勃勃。邱大海是本土成長起來的縣長,年齡比譚星海要稍長一些。兩人經過短暫的配合以后便發生了矛盾,這種事在八十年代曾經相當普遍。
后來的結果是譚星海調回市里到部門任職,邱大海成為縣委書記,邱老虎的威名正是從那以后樹立起來。
進入九十年代,再進入新千年,為政者吸取了一個年代的教訓,加之社會多元化等大背景,這類事普遍變得克制起來,一般不會鬧到明面上。當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矛盾,這是很難完全改變的事。
李寧詠道:“大哥,按照你剛才的說法,如果王橋沒有用攝像機,這事可能就要吃虧,但是我們明明就是正當防衛。”
邱寧剛道:“這不應該是我家三妹說出來的話,證據,證據,這是第一位的,現在是法制社會,一切講證據。證據是客觀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但是證據要成為法律意義上的證據,必須要有一個采集的過程,采集就是可以人為干涉的。你說對方持刀,可是證據在哪里?而對方腿斷了,這是一個很容易成為證據的客觀事實。如果沒有視頻,是你的自我陳述重要,還是對方自我陳述加上一條斷腿更重要。”
李寧詠吐了吐舌頭。道:“所以,大哥才夸王橋用攝像機做得好。”
邱寧剛道:“你也要學著點。他能在這種混亂的局面上,想著固定證據。畢竟是山南大學的高材生。腦筋就是不一般。”
李寧詠頗為自得地道:“我認識好幾個山南大學的,都很一般。我覺得不是山南大學厲害,是王橋素質高。”
邱寧剛點了點頭,道:“你沒有注意到我的說法,我說的是山南大學的高材生,后面三個字才是重點。”
在看守所里,王橋提著褲子走進了監舍。
看守所是對罪犯和重大犯罪嫌疑分子臨時羈押的場所。主要羈押依法被逮捕,刑事拘留的犯罪嫌疑人,以及被判處有期徒刑的罪犯。在被交付執行刑罰前,剩余刑期在三個月以下的。王橋對這一切相當熟悉,走進看守所居然有一種恍若隔世、昨日降臨的感覺。
來到警戒線,王橋不等警察交待,就停了下來,抬頭道:“報告,犯罪嫌疑人進去一個。”上面傳來一聲:“大聲點。”他又說了一遍,上面傳來一聲:“走。”
后面的警察有點驚訝地道:“你不是第一次進看守所。不對啊,看你的登記表是城管委的干部。”王橋回頭笑道:“我在夢里來過。”
警察臉色一整。道:“馬的,給你臉,你還拽起來了。”他雖然罵了一句,卻也沒有進一步動作。因為從駐所檢察官的態度就明白此人不是一般人。
王橋道:“我現在只是犯罪嫌疑人,不是罪犯,你嘴巴放干凈一點。”與檢察官見了面。雖然不知道邱大海將如何動作,但是他已經知道視頻非常清晰。因此也就明白不久以后就要出去,心情非常輕松。甚至對進入監舍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進入第三道鐵門以后,出現一個院子,這和山南第三看守所頗為接近。山南第三看守所是“凹”字形院子,這里的看守所是回字形院子。山南看守所綠化得非常好,靜州的綠化則要差了許多,并不規整,還有不少雜草。圍墻對角線上修著崗樓,持槍武警監視著所有的一舉一動。
王橋被帶進了101監舍,居然與多年前的監舍一模一樣。
管教甚至懶得多交待,關掉鐵門以后,在四方小孔上看到一只手伸出來,然后就將手銬取走。王橋松了松手腕,環顧著狹窄的監舍。上一次進監舍是惶恐不安,這一次卻總覺得是一場并不真實的鬧劇,讓人產生一種荒謬感。
房間二十來平方米,有一個由水泥砌成的通床,頭頂上五六米高的地方有一個透氣窗,這個房間與上一次的房間高度相似,如雙生子一般讓人分不清楚。
王橋與十來雙眼睛對視,望著盤在通輔上的漢子們,道:“我要不要蹲下。”
一個漢子道:“蹲個幾巴,你的位置在這里。”
王橋看著說話漢子的位置便知道他是頭板,留給自己的位置就在他的身邊,這就說明自己剛進入監舍就成為監舍里的上層人物。
王橋笑道:“老大,說不說案子。”
管板的有些納悶地看著王橋,道:“挺熟悉的嘛,以前進來過。”
王橋道:“五年前吧,山南第三看守所。”
管板的道:“那次犯的啥事?”
王橋道:“他們說我殺人,后來沒事,出去了。”說話間,他跨上通鋪,坐在管板的旁邊。
管板的用仰視的目光看著王橋,拍著腿,道:“馬的,什么是本事,這就叫本事,你們他媽的誰有本事殺了人還能出去。”他拿了一枝煙,道:“抽一支。”
王橋從身上變魔術一般取出一包軟中華,扔給管板的。管板的早就被人打過招呼,知道來者是不能得罪的人,見到這包軟中華,大聲對監舍里其他人道:“馬的,什么是本事,這就叫本事,你們他媽的誰有本事進來就弄一包軟中華。”
管板有道:“這一次進來是啥事?”
王橋道:“把一個開大奔的腿打折了。”
管板的猛拍大腿,道:“馬的,什么是本事。這就叫事,你們他媽的誰有本事把開大奔的打折腿?”
如果說五年前的看守所是生死之旅。那么在五年后的看守所則是捧哏之旅,這反而讓王橋略有些失望。王橋和管板的嘀咕了一陣。然后兩人并排坐在通鋪上,讓監舍其他人蹲在面前依次來匯報案情。當得知其中一人是罪時,王橋下床,踢了一腳,罵道:“他馬的二三六,現在什么年代了,小姐遍地走,還他媽的。”刑法第二百三六條是針對的法條,因此。在監管場所,常把犯稱之為二三六。
在中午吃飯時,管板的很仗義地朝王橋飯菜中倒了些豆食,很有些結納之義。
機關小食堂里,市委梁強書記吃過飯,剛走出食堂,就遇到提著包的邱大海。邱大海道:“梁書記,耽誤你寶貴的時間了。”梁強對人大的老同志們還是頗為禮遇,道:“邱主任。昨天在省里開會,今天上午也沒空,很對不起啊。”
邱大海道:“梁書記這么忙,原本不應該用私事來打擾您。可是這事既是私事。也是公事,所以還得來耽誤你寶貴的時間。”
梁強道:“你不是說有一個視頻嗎,我讓小王在辦公室準備好了。”
在梁強辦公室外間。秘書小王早就作好了準備,找到視頻后。很快就播放出來。視頻放完一遍后,邱大海道:“小王。麻煩你重新放了一遍。”在重放時,邱大海指著被圍攻的王橋道:“這是我的女婿王橋,目前在昌東城管委工作。我女兒是昌東電視臺記者,她有習慣隨時帶著攝像機,見情況不對,便把攝像機打開。”
梁強臉色沉靜,沒有表態。
邱大海又道:“這個拿刀捅人的黃毛叫桑勇,是桑鐵漢的兒子。視頻非常清楚了,桑勇占道、撞車、傷人,據周邊群眾說,他當時吸了粉。王橋一直沒有還手,當桑勇動刀子以后,才開始被迫自衛。”
梁強道:“怎么處理的?”
邱大海悲憤地道:“桑勇和另一個年輕人沒有被處理,王橋被關進了看守所,聽說還要報請檢察逮捕。梁書記,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梁強沉思了一會,道:“邱主任,這事市委會公正處理的。”
由于此事的影響,市委常委會提前一天召開。
在所有常規議題結束之后,梁強道:“下面再給大家放一個視頻。我早就聽說在靜州城內有一群公子哥們,其中有黨政領導的小孩,還有一些老板的孩子,吸粉、飆車,為害一方,現在大家看一看這個視頻,真是觸目驚心。”
這是一個突然襲擊,所有常委對此事都沒有準備。
視頻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原始視頻,另一部分是對視頻畫面的解釋,包括前面交通事故的追述、王橋、桑勇和另一個青年的身份。
看罷視頻,在外面等候的公安局長房植任被叫到會場,匯報了市交警支隊對事故的責任認定,以及市公安局對此案的處理結果。
常委們原原本本看過視頻,又聽到房植任匯報的如此處理結果,都覺得桑鐵漢恐怕會受到牽連。
譚星海臉色最為難看,在心里大罵桑鐵漢混蛋。
梁強臉色鐵青地道:“如果沒有這個視頻,事情黑白便被顛倒了。我要問公安局辦案的同志,為什么當事人再三申明有視頻,你們都置之不理。”
房植任誠懇地檢討道:“我作為局長,把關不嚴,愿意接受組織處分。”
梁強沒有理睬房植任,道:“同志們,我們要深刻地反思,如果沒有這個視頻,如果邱大海沒有渠道將視頻交到市委,如果是一個普通青年遇到這事,其人生將受到多么大影響,這個影響往往是無法挽回的。這件事情是小事,透露出問題是大事,我建議由組織部門和紀檢部門成立聯合調查組,認真查一查此事,提出處理意見。”
(第二百四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