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福樓門口兩扇玻璃門中的一扇已經化為了碎片,幾乎散布了整個前廳的玻璃碎片中躺著半截磚頭。
“流氓!”
徐峻的臉色愈發的陰沉下來。
魏爾勒和倫道夫看著地上那一片狼藉的景象也皺起了眉頭,這種無賴暴徒般的行徑讓他們想起了當年骯臟丑惡的水晶之夜。
“里面那三個法國人快出來。”
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徐峻迅速地抬起手攔住了一臉怒火中燒想要沖出去和對方算帳的周老板。
“把幾位先生拖進這件麻煩中實在是不好意思了,他們想要對付的是我,這件事情應該由我出面解決。”周云面帶愧疚的說道。
“周老板。。。。”徐峻沒有移開手臂。
“你沒有聽見他們是要我們三個人出去嗎?這是對我和我部下的挑釁,面對挑釁必須要親自迎戰,躲藏在別人身后比無恥的逃跑更令人唾棄,我們必須捍衛德國軍官的榮譽。所以,現在請你在一旁安靜的看著,因為這已經不是你的麻煩,這是屬于我們的戰爭。”
徐峻整了整領口,用力地拉挺了西服下擺,隨后頭也不回的向著門外走去。
“德國。。。。軍官。。。。”周老板張著嘴巴愣住了。
散落在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在三雙德國陸軍軍官禮儀皮鞋踩踏下不斷發出清脆的爆裂聲,倫道夫搶先一步上前為徐峻拉開了那扇完好玻璃門,三個侵略者殺氣騰騰地走出了飯店。
烏合之眾,三個德國佬出門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店門前整整齊齊地站著二十幾號日本人,高矮胖瘦各種型號一應俱全。
他們身上穿著顏色各異式樣有些落伍的英式西服,一個個昂首腆肚撇嘴瞪眼的看著徐峻一行。
徐峻站在德福樓的臺階上冷冷的掃視著面前的這群日本雜兵,就像看著腳下的一窩螻蟻,眼神中透露出的那種蔑視就連傻子都能感覺得到。
魏爾勒也同樣冷冷的看著那群挑釁者,自從擔任德國元首的首席參謀之后,他還從來沒有感到像現在這樣厭惡過什么人。這群白癡竟然膽敢打碎魏爾勒將軍閣下的美好愿望,那就必須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
數量懸殊的兩票人就這樣在德福樓門口對峙著,有趣的是竟然沒有幾個群眾停下腳步圍觀一下。
在現在這種時候,聰明的法國人是不會為了看熱鬧而被殃及池魚,而穿著筆挺軍服的德國官兵則覺得自己沒有維持公共秩序的義務,于是所有人都選擇了對此視若無睹。
“這是你們干的嗎?”徐峻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指著背后碎裂的玻璃門冷冷的問到。
“還有,前面是你們中間哪一個叫我們出來的。”
在德國元首冰冷的眼神掃視下,站在前排的幾個日本人悄悄地打了個冷戰。
面前的這幾個南蠻人絕對不簡單,看來一定有深厚的背景,在被德國軍隊占領的巴黎還能保持著這種囂張態度的法國人絕對不會是什么小角色,藤源茂暗自思量著。
對方的穿著打扮與儀態舉止,怎么看都應該是上流社會的精英。
這幾個法國人剛才流露出的那種上位者固有的威壓讓自己感覺很不舒服,自己的表現看上去也很是差勁,要不是有大和民族的自尊心支撐著自己,差一點就釀成一生的恥辱。
從這三個人站立的位置和相互間的態度來看,中間那個年輕人是領頭的,藤源茂對自己的眼力很有信心。
看那個人的年紀不太像是久居高位的官僚,自己收集到的情報也顯示法國政府沒有那么年輕的高官。
說起來德國倒是有不少年輕的官僚,聽說他們的元首閣下也很年輕,也許和面前的這個法國人差不了幾歲吧。
不過,德國的官僚怎么可能會出現在法國巴黎的這種美食街上,更何況這幾個人還無緣無故的侮辱了自己的門衛并且明顯的想要為那個中國人出頭,德國人絕對不會做這種無聊并且傷害德日雙方良好感情的事情。
想到這里,藤源茂得出了結論,這個年輕人不是某個法國富豪的子弟就是某個紈绔世家的子孫。
藤源茂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沒必要和這種人一般見識,不是他擔心惹不起對方,而是覺得有些不太值得。
原本他還以為這幾個是那個中國人的法國朋友,今天特地來給自己難看的。想到那個中國人也認識不了什么大人物,所以就趁著酒興,也趁著手下正好都在身邊,準備好好給那幾個法國人特別是那個不識相的中國人一點厲害嘗嘗。
當然,私底下藤源茂也想在自己店里的那幾位大人面前顯示一下他的能力與實力。
沒想到的是,這幾個法國人看上去似乎不太好收拾,看來這次只能放過他們了。
不過,這些法國人也囂張不了幾天了,戰敗的民族只有受奴役的權利,等到日德達成同盟,就算再高貴的法國人也得看著自己的臉色行事,現在這只是個時間的問題罷了。
藤源茂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找個機會下臺,今天有重要的客人在場,不要為了一個小小的意氣之爭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真的弄到不可開交,驚動了那幾位大人事小,如果影響了幾位大人的使命,那自己就算剖腹都難以贖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個不知死活的中國人和這幾個囂張的南蠻人有的是機會慢慢收拾,等到里面那幾位大人和德國元首達成協議,整個巴黎,不,整個歐洲都將是自己的天下。
藤源茂覺得自己還是太急躁了,看來自己的上司讓自己再磨練一下心性的建議不是沒有原因的。
藤源茂開始思量著準備說幾句場面話找回些面子,隨后找個臺階解決這件事,他一直認為知道進退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于是他上前兩步,一抬頭就對上了徐峻的眼神,隨后藤源茂就像被狠狠的抽了一記耳光一般,整張臉剎那間漲成了紫紅色,就連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藤源茂早就已經看慣了仇恨的目光,在他眼里能讓對方仇恨地看著自己絕對是一個武士的光榮,因為那種目光背后往往隱藏著對自己的恐懼與無奈。
他曾經不止一次在被他殺害的中國人眼中看到過那種無奈絕望的仇恨目光,他很喜歡那種居高臨下予取予奪的感覺。
藤源茂也早已經看慣了諂媚恭敬的目光,在他眼里這是一個高貴民族子孫應得的尊敬,卑微的賤民們只能用這種目光仰視自己,膽敢踏過這條界限的人只有死亡才能償贖他們的罪過。
藤源茂非常喜歡看著那些自詡不凡的異族文人、軍人、官僚向自己獻媚的樣子,那無數為了得到自己的一句贊賞而跪倒在自己腳下的賤民們,看著他們那副無恥的嘴臉讓他更加為自己是高貴的大和民族子孫而感到驕傲。
他喜歡看到悲哀的目光,那能讓他感到自己很強大。
他喜歡看到畏懼的目光,這會讓他感到自己很無畏。
他更喜歡看到上司對自己肯定的目光,這會讓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有了價值。
但是,現在在那個年輕的南蠻人眼中的那種目光,卻是藤源茂從未見到過的,他甚至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人用這種目光看著自己,這種充滿蔑視的。。。。目光。
他其實應該熟悉這種目光,因為他自己曾經無數次用這種目光看著那些向自己獻媚的中國官僚們,那種就像看著一條狗一般的輕蔑目光。
這個法國人在蔑視自己,這個法國人膽敢蔑視自己,這個低賤的法國人膽敢蔑視高貴的自己。
藤源茂剛剛冷靜下來的大腦頓時又被熊熊燃起的怒火所充斥。
不可原諒,絕對不可以原諒,藤源茂暗自握緊了拳頭,他還從來沒有感覺過這么屈辱。
“八嘎!”
藤源茂憤怒的大聲吼叫起來。
首領突如其來的怒罵讓他的屬下們都大吃一驚,他們不知道一貫冷靜溫和面目示人的首領為何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失態。
藤源茂在他們面前一直以紳士自居,不但自己秉承那種嚴格的禮儀規范還嚴格要求自己的屬下也同樣遵循。
沒想到今天這位紳士見到這三個奇怪的法國人之后竟然一句話未說直接就開罵,而且用的還是日本國罵,實在令藤源的這些部下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八嘎,你們還傻站著干什么,你們難道沒有看到他們眼神里對我們的侮辱嗎?面對著我們這些勇敢的大和武士,這些南蠻人竟然膽敢用這種輕蔑的眼神,這是對我們偉大的大和民族的侮辱。”
藤源茂原本不是這種沖動的人,否則也不可能被他的上司派遣到歐洲執行任務。
現在的這種歇斯底里般的爆發完全是因為他的性格扭曲壓抑的過久,近期工作壓力又過大,加上今天又剛喝了一點酒,結果在遇到徐峻那突如其來的威壓外加精神視攻擊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現在的表現可以被歸類為一種輕度的精神崩潰。
可他的那群部下們哪里知道這些,他們只知道首領的話都是正確的,既然首領說這幾個南蠻人侮辱了大和民族,那么這幾個南蠻人就一定是侮辱了,而且看首領現在那種瘋狗狀,看來一定還侮辱的不輕。
那還有什么客氣好講,那群日本人不約而同的“嗷”了一嗓子就向著徐峻三人沖了過去,其中不少人還把手探進了懷里,掏出了一把把明晃晃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