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坦克卷著滾滾的塵土的出現在望遠鏡的視野里,斯乃德發現自己可能要重新考慮原定的計劃了。
他之前沒有把法國坦克的隊列長度考慮進去。法軍的坦克行軍縱隊拉得比他想象中的要長的多,那些坦克前車與后車之間留出的間距至少有十五米,看來德國空軍在昨天的確給這些法國人好好的上了一課,讓這些驕傲的高盧公雞留下了嚴重的后遺癥。
但是現在這種隊形卻讓躲藏在樹叢中的德國獵人們皺起了眉頭,他們現在不知道該從哪頭開始下手了。
法國坦克一輛接著一輛從斯乃德的眼前開過,還沒等他數到第八輛,最頭上的那輛法國坦克就已經接近了德國伏擊陣地的最前端,而報告里說的那些B1型重型坦克和那些汽車這時卻還沒從公路另一頭出現。
不能再按照原定的計劃攻擊法軍縱隊的中段了,否則自己的坦克群一定會遭到法軍兩頭坦克的包夾迂回。這樣的后果絕對是災難性的,斯乃德自知四型坦克的側面裝甲還沒有堅固到可以承受法國37毫米坦克炮轟擊的程度。
斯乃德決定提早出手,他暗自祈禱法國人在前隊遭到突然襲擊后不會做出太快的反應,否則自己的坦克連將陷入一場硬碰硬的苦戰。
“各排注意了,聽我的命令。”
斯乃德輕聲的對著通訊器說到:“按照順序,各排自行選擇目標。”
斯乃德按住話筒低下頭對著自己的炮長說到:“我們瞄準第九輛,穿甲彈。一定要打中。”
“遵命,長官。”炮長漢克小聲的回答,他先轉過頭對裝彈手命令到:“穿甲彈。”隨后就湊在炮長瞄準鏡上開始精確瞄準起來。
漢克輕柔的踩著炮塔旋轉踏板,在電動馬達低沉的運轉聲和炮塔坐圈發出的輕微金屬摩擦聲中,坦克炮塔帶著那門短的有點可笑的75毫米火炮隨著目標的移動緩緩的轉動起來,富有經驗的炮長已經把那輛H35死死的壓在了瞄準鏡中的分劃線上。
“穿甲彈準備完畢。”
裝彈手卡爾把一枚被帽穿甲彈推進了炮膛,坦克炮自動關上了炮閂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各車組聽我的命令。”
斯乃德站在炮塔上挺了挺胸膛,隨后大聲的喊到:“開火!”
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了一片大炮的轟鳴聲。火紅的炮口焰把陰暗的樹叢照的雪亮,而炮口的激波則把坦克前地面上的那些草葉塵土吹的漫天飛舞。坦克正面的那叢茂密的灌木被強烈的炮彈沖擊波生生的撕開了一個缺口,坦克的前裝甲上落滿了斷裂的枝條和樹葉。
“命中!”
炮長在坦克里大聲的歡呼起來,但是斯乃德現在沒有時間慶祝,他急切的對著通訊器大聲喊到:“全體注意了,立即離開這里,全速沖出去。各排自己選擇目標,自由射擊。注意隊形,短停射擊,盡量不要停留。”
“遵命,長官!”耳機里傳來四個排長堅定的回答聲。
斯乃德高高揚起右手用力的向前一揮,隨后對著通訊器大聲的叫喊到:“裝甲部隊!前進!”
在一片刺耳的機械啟動聲之后,梅巴赫發動機沉悶的轟鳴聲在樹林上空回蕩起來。斯乃德的裝甲連排成一個整齊的橫列開始突擊,四號坦克們以一種滿不在乎的態度壓倒了各自正面的灌木叢,隨后轟鳴著向著五百米外的法國坦克群沖去。
但是當時誰都沒有發現這個漂亮的橫隊里有一個顯眼的缺口,斯乃德的連部并沒有出現在他們應該在的地方。
“怎么回事情!拉威克!”
可憐的坦克連長在車長踏板上跳著腳嘶吼著,而他的坦克發動機卻只是不斷的發出尖利的啟動聲,就是遲遲聽不到那種激動人心的低沉轟鳴。
“不知道,長官!半小時前還好好的,可是現在卻。。。。該死的東西,快給我動起來!”拉威克也急出了一身的汗,他快速的檢查著各個儀表讀數,來回撥動著每一個主要的電器開關,一遍遍熟練的重復著啟動動作,可坦克發動機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
“快跟上去,攻擊,不要管我!”
斯乃德站在炮塔外一邊奮力的揮著手一邊對那個正疑惑的望著自己的僚車坦克車長大聲的吼叫著,作為連部的僚車他必須緊跟在長車的左右,所以302號車并沒有跟著進攻隊列出發而是留了下來。那個車長連忙點了點頭,隨著一陣轟鳴聲,連部二號車猛的從灌木叢中竄了出去,只留下了一股濃濃的清煙在樹叢間緩緩飄動。
“該死的,你這該死的東西!”
斯乃德跳著腳咒罵著自己的坐車,遠處公路上已經是一片槍炮和爆炸聲,自己的連隊已經和法國人接上了火,可是作為連指揮官的他卻還在這片樹林里和自己的坦克嘔氣。斯乃德簡直快要急瘋了,但是301號坦克楞是不給指揮官一點面子,發動機除了不斷發出那種可恨的啟動聲外就是不讓斯乃德聽到他想聽到的聲音。
“不管了,我要到前面去指揮!漢克,你和其他人留在這里,這輛車現在由你指揮!用大炮狠狠的教訓法國人。”斯乃德對啟動301號完全失去了信心,他決定離開自己的坐車徒步追趕自己的連隊。這樣做雖然會很危險,但是留在這里他什么都做不了,戰場情況瞬息萬變,他必須要在第一線指揮戰斗,他現在有點后悔為什么當時不坐著302號坦克走。
“但是長官,這太危險了。”漢克大聲的阻止到。
但是斯乃德沒有回答炮長的話,他開始奮力的從炮塔往外爬。就在他剛從炮塔里跨出一條腿時,隨著一聲清脆的爆鳴聲301號的發動機猛的轟鳴了起來,措不及防的坦克連長被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結果差一點就從炮塔上一頭栽下坦克。
“上帝,這東西真是個該死的狗雜種,哈哈哈哈哈。”斯乃德不禁喜出望外,他發現只有這種粗野的臟話才能他表達現在的心情。
“什么都不用說,全速前進。穿甲彈。”斯乃德跳回他的座位上大聲的向部下命令到。
“遵命,長官。”
“穿甲彈準備就緒。”
聽著部下簡短有力的回答和發動機的咆哮,感受著坦克行進時的震動和搖晃,聞著炮塔內還沒散盡的發射藥煙霧,斯乃德感覺自己的狀態從來沒有過的良好。
隨著一陣樹枝斷裂聲,302號沖出了樹林來到了奪目的陽光下。它那灰色的裝甲板上還散落著各種各樣的殘枝斷葉,就像一個全副武裝的遠古日耳曼武士一樣全身掛滿了各種小零小碎,咆哮著向著自己的敵人撲去。
當斯乃德沖出樹林來到戰場上后,他才發現情況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糟糕,雖然沒有統一的指揮,但是自己的連隊卻還是表現的非常優秀。
這些坦克車長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而四個排長更是老鳥中的老鳥。在發現連長車沒有跟上隊伍之后,他們并沒有絲毫的慌張,豐富的戰斗經驗使他們早就有了私下里的默契,四個坦克排分成了四個小集群互相配合著把一輛又一輛的法國坦克打成廢鐵。
這時在那條狹窄的公路上和公路兩邊已經有十輛以上的H35被打入了烈火與濃煙的地獄,不斷殉爆的彈藥就像是節日里的煙火從法國坦克的各個出口向四周飛濺,使這些殘骸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座憤怒的小火山。
法國坦克手的尸體扭曲著散落在他們的坐車四周,有的士兵在臨死前還緊握著他們的手槍,這些現代的胸甲騎兵們用他們的鮮血證明了他們和他們的前輩一樣都是無畏的勇士,可惜的是這次他們的對手比他們的前輩們遇到的要強大太多了。
斯乃德連的第一次攻擊就給法國裝甲兵們造成了慘重的損失。H35雖然是法國現在最優秀的坦克,雖然它擁有非常良好的防彈外形和厚重的正面裝甲,但是德國坦克準確的擊中了它們的要害。它的側面裝甲只有23毫米厚,德國的七十五毫米被帽穿甲彈在一千五百米之外就可以輕易的穿透它,更何況當時的距離只有短短的五百米。
法國裝甲部隊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挨了德國人狠狠的一擊,暴露出自己柔軟側腹的胸甲騎兵在德國坦克連第一次齊射時就損失了整整六輛坦克,另外還有兩輛被打成了重傷。
突然遭受到的襲擊讓法國裝甲部隊一時間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幸存的坦克連忙開下了路基,而后隊的坦克卻加快速度趕了上來,法國坦克擠成了一團。
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當時竟然沒有人能說清楚這次攻擊倒底來自什么方向和到底是什么攻擊了他們,這使的有些坦克車長甚至仰著頭在天空中搜索起德國飛機的蹤跡起來。只到德國坦克沖出樹林接近到離他們三百米的地方時,法國人才明白過來到底是誰攻擊了他們。
但是無線電設備的短缺使他們無法快速的組織起防御,在一片混亂中沒有人去注意指揮車的旗語,結果在這段時間里又有兩輛H35成了德國裝甲兵的戰績。當法國坦克從混亂中解脫出來排列成防御隊形時,全部十五輛H35坦克在這時候只剩下了可憐的三輛。而德國坦克已經接近到了一百米之內,這已經到了短兵相接的距離。
四個坦克排十七輛四號坦克排成了三個菱型沖擊陣型向著那三輛法國坦克快速的進逼過去,同時還在用機槍掃射著那些從被擊毀的坦克中及時逃出來的法國坦克手。
自從逃離他們的坦克開始,那些勇敢的法國士兵就一直在用自衛手槍向著德國坦克的指揮塔射擊,雖然這種攻擊不能把坦克怎么樣,但是卻對那些站在指揮塔上的車長們帶來了不小的威脅。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德國坦克手們只得向那些堅韌的法國同行們開了火,那些法國坦克手無畏的勇氣給在場的德國坦克手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三個沖擊陣形飛速的散了開來,其中一個在正面牽制住法國坦克的火力,而其他的兩個則開始向著法國坦克的側翼迂回。在這個時候,斯乃德的坦克進入了戰場。
“注意保持隊形!不用迂回就這樣壓上去。”斯乃德大聲的對著通訊器喊到。
“遵命,長官。您怎么才來?”
四排長的問題讓斯乃德心臟一陣絞痛。
“前面發生了一些小故障,已經排除了。”
斯乃德沒好氣的回答到。
這時候法國坦克部隊的后續部隊出現在公路上,幾輛涂著簡陋迷彩的軍用轎車飛快的向著戰場駛來,緊跟在那幾輛轎車后的是一隊輕型卡車和一輛英國產的斗牛犬通訊車,他們可能是聽到了前方的爆炸聲才加快速度趕來的。看來這些法國人還沒有了解戰場上的情況,那些汽車正不知死活的向著德國坦克群沖來,斯乃德望著那些毫無防御力的目標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時候那最后三輛幸存下來的H35正拼命的開著倒檔向后退卻著,他們現在絕對不能轉向或者掉頭逃跑,那會在德國坦克面前暴露出自己脆弱的側部。法國坦克手們努力的保持著自己的正面裝甲面對的敵人,他們希望依靠自己40毫米厚的前裝甲抵擋住德國人的攻擊,只要在自己的后援部隊到來前不被擊毀,那么自己說不定還能獲得一線生機。
H35本來前進的速度就慢,倒退起來就更是遲鈍。在退卻的同時法國坦克手們還在不停的用他們那門短管37毫米火炮和機槍做著無力的抵抗,這些武器除了可能給德國坦克的外部設備造成一點傷害之外,對四號坦克的前裝甲完全無法造成任何威脅,如果距離遠一點的話坦克里面的乘員甚至都感受不到自己被擊中了。
德國坦克手們現在已經是用一種游戲的眼光來看待眼前的戰斗,最后,三輛四號坦克在逼近到H35五十米的地方用高爆破甲榴彈結束了那三輛坦克的最后掙扎。在劇烈的爆炸聲中,斯乃德清楚的看到其中一輛坦克的炮塔被高高的掀起,隨后翻滾著砸到了一邊的地面上,巨大的火球夾雜著黑煙向著空中冉冉升起,就像是一條向著天空伸展著翅膀的火龍,恐怖中還帶著一絲壯觀和美麗。
爆炸的火球看來也驚動了正在向著戰場沖來的法國汽車,它們緩緩的停了下來,在原地停留了幾秒鐘后,那些法國人終于看清了正向自己沖過來的德國坦克和那群燃燒著的殘骸。汽車隊連忙開始混亂的掉頭,隨后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后撤退。
斯乃德當然不愿意放棄這些送上門的獵物,前期戰斗的順利和法國裝甲部隊在指揮上的低劣表現讓他對或者最后的勝利建立了信心,他覺得依靠自己這一個連或許真的能夠阻擋法國裝甲部隊的前進,扭轉整個戰役的局面。
德國坦克開始用最高的速度順著那條公路追擊那些逃跑的敵人。那輛指揮通訊車使他們相信在他們面前狼狽逃躥的是一個法國指揮部,不管這個指揮部是什么級別,摧毀它都將會是大功一件。
但是四號坦克的速度無論怎么說都無法和汽車相比,特別是對方正在一心一意的逃命時,才追了不到三百米,法國人就已經翻過公路上的一座小土坡從斯乃德的視野里消失了。在此之前法國人扔掉了所有會妨礙他們逃跑速度的東西,其中包括了那門讓斯乃德很為之擔心的105毫米高炮,看著被拋棄在公路上的大炮,斯乃德不禁為那些法國軍官們感到羞愧,如果他們有那些法國坦克手一半的勇氣的話,那么逃跑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了。
只到等到法國戰役結束后斯乃德才知道,其實當時他完全想錯了,法國軍官們并不是缺少勇氣,而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高炮也能用來打坦克。
“全體停止前進,我們追不上他們。法國人還有六輛B1坦克沒有出現,我們還沒有勝利,注意警戒,換成防御隊形。”
斯乃德停止住了自己隊伍的前進,連隊開始重新編隊,在各個排長的指揮下,德國坦克們迅速的以連部為中心排成了一個弧型的防御陣型。
“現在各排報告損失情況。”斯乃德大聲的說到。
“一排沒有損失。”
“二排沒有損失”
“三排基本沒有損失,332號車的通訊天線被打飛了,我命令他跟著我行動。”
“四排基本沒有損失,343號車的一對負重輪損壞,不過不影響行動。”
“很好。這就是說我們前面是場漂亮的完勝。等到這次戰斗結束,我想各位一定會在自己的胸口上再添上一枚勛章。”斯乃德笑著說到。
“是啊,說不定您還會獲得一枚一級鐵十字呢。”一排長扎夫特笑著回答。
“法國人來了!”
隨著一個車長的喊叫,所有人都向著那座小土坡望去。只見一個高大的黑影緩緩的出現在坡頂,在稍微停頓了一下后又開始緩緩的向著土坡下的德國坦克群開來。
“是法國的B1型,大家注意了,我們從來沒有和它交過手。一定要小心。全體開始后撤,拉開距離。”
斯乃德大聲的命令著,德國坦克群開始緩緩的后退,在沒有摸清楚對方虛實之前,保持距離是一種保險的手段。
當一個又一個的高大黑影出現在土坡的坡頂時,斯乃德從心底里感到一絲不安,面前的B1坦克明顯已經超過了六輛,難道法國人的裝甲部隊獲得了新的援兵,又或者說自己前面遇到的只是他們的前鋒。
當時斯乃德絕對沒有想到,戰斗這時才算是真正的開始,他與他的坦克連將面臨最嚴峻的考驗。
這次戰役中第一場真正的裝甲戰就將在斯乃德的連隊和法國最精銳的坦克部隊之間展開。
這是法國陸軍最后掙扎的開始,斯乃德的這個小小坦克連所做的抵抗是否就是壓斷法國陸軍這頭龐大駱駝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事后包括斯乃德自己在內,沒有人能夠說的清楚。
還有一點是斯乃德所不知道的,不過當時就算是有人告訴他,他也可能不會相信,就在他面對著那支三倍于他的法國主力裝甲部隊陷入苦戰的同時,一支德國陸軍歷史上級別最高的支援部隊正在向他這里飛速的前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