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這位是?這位又是?”李朗剛剛先指著躺在病床上的葉龍飛,又指的葉展的母親,忽然覺得好像對人有點兒不尊敬,又改動了一下,最起碼躺著的人現在看來應該是還沒有意識,所以說也不會感覺到不尊敬了。
“這位是我母親,這位是我父親…”葉展語氣中比起剛剛平淡了很多,但是眼角的淚痕依然存在。
“大哥,你這是看不起我還是怎么的?伯父伯母在醫院里,你怎么今天才帶我來探望,況且我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有人生病了啊!要不然怎么會空手而來啊!”李朗看了一眼葉展,面色上看上去顯得有些不高興,雖然李朗現在手頭上真的沒有什么大錢,但是也絕對不會摳到連看望病人都空著手,況且這個躺著的人,是大哥的父親,大哥是富家子弟,也就是躺著的這個人是富翁!自己怎么能這樣失禮呢…
葉展盯著李朗看了一會兒,在李朗思前想后覺得自己應該出去買點兒東西的時候,葉展用手拉住了他,告訴他,他們葉家人不拘小節,有這份心意就行了,李朗望向葉母,看見葉母點了點頭表示葉展說的沒錯,這才作罷!
李朗上前走了幾步,看在墻上寫著“患者葉龍飛,腦血栓,已經手術”的字樣。
“葉龍飛,葉龍飛”這個名字真的好熟悉,真的是在哪里聽過,但是現在一時半會兒記不住了。
“母親,住院費的問題…”葉展沉默的很長時間,才說出口。
“葉展,沒事兒,住院費的問題,我自己來想辦法,你就不用心了,這幾天忙這邊的事情,你已經幾天沒有去上學了吧!你父親這邊由我照看,你先和你的朋友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就去上學吧!學費的問題也不用擔心。”
“母親…”葉展好長時間也說不出話來,面前的母親,是多么讓自己放心不下。
“大哥,別這樣,別讓伯母為難了,我們先走吧!”李朗看著面前的母子,想起了自己剛剛從家里跑出去當小混混的時候。
“阿朗啊!你真的是個不孝子哦你看你母親為了照顧你父親,在街邊上擺攤,每天賣出那么一點雜貨,只能賺到那么一點點錢,還都讓你拿去花了。你父親身體又不能動,連吃飯都是靠你媽媽來喂,你這個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就算不知道出去賺錢,也至少幫你母親照顧一下你父親啊!”那個時候,李朗一家住在上海周邊的一個村落里,隔壁的陳阿嬸總是來家里串門,看見李朗穿著一個大褲頭坐在家里看電視,而李朗母親在外面洗著一大堆的衣服,待會兒還得趕在附近工廠下班之前,去路邊擺個攤子,好賺點外快,以補貼家用。
李朗的父母,本身都是正式工人,都有一份比較不錯的穩定工作,在李朗四五歲的時候,父母還經常帶著他,去動物園,去公園。那個時候李朗的所有同學都羨慕他,沒有人家里能拿出那么多錢去到處玩。
可是好景不長,李朗漸漸的長大了,李朗家業迎來了自己的厄運。
李朗父親在一次車禍中,直接就成了植物人。公司陪的那十幾萬塊錢,也經不起物價的飆升,僅僅過了兩三年,那些錢就隨著父親的醫藥費和營養費流盡了。就是這樣還不止,原先以為能夠救回父親,但是沒有想到十幾萬塊錢砸進去,什么效果也沒有,父親還是一如既往的需要人照顧。
那些時候,李家的日子難以啟齒,鄰里之間也都是經常接濟他們家。
那個時候因為李朗的父親在床上,需要別人的照顧,李朗的母親不得已之下只得辭退了工作,在家里照顧李朗的父親,李朗在學校上學回家的時候,就幫母親做飯,但是常常就是有上頓沒下頓的。家里有點什么錢,李朗的母親就去置換幾個雞蛋回來,搗碎了喂給李朗的父親,都說是那樣蛋白質不容易流失,但是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容易消化,所以每天李朗父親吃完了雞蛋之后,李朗就得幫著母親一起為父親按摩胸腹部,那樣能加快消化吸收。但是父親始終是植物人,好多次李朗幫父親按摩的時候,父親口中尚未咽下去的雞蛋都會噴出來,噴到李朗的臉上,身上。
那個時候,鄰里之間看見李朗這樣都還一直夸他懂事,是個乖孩子,都還讓自己的孩子跟著李朗學習。
李家兩個人花錢,還沒有賺錢的人,這樣的日子很快就過不下去了,來要債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有的時候來要債的人都是一伙一伙的,他們都怕萬一李朗家里有錢了,被別人家先要走,所以債主們就一起來,要么要到一人分點,要么都要不到。
李朗也爭氣,考上了當地最有名的中學,而且還是全校的最高分考上的,李朗即將要就讀的學校為了鼓勵李朗學習好,有上進心,就破格提前為李朗發放了獎學金,也就是李朗的好成績,為李朗賺到了人生的第一筆錢:足足有八百塊錢。
那個時候八百塊錢,能夠支撐李家一個月的生活,李朗從學校回家,滿心歡喜的拿出學校獎勵給自己的八百塊錢,交到母親的手里,母親二話沒說,就帶著李朗的父親去了醫院檢查,這兩天李朗的父親身上起了褥瘡,每次褥瘡破了的時候,李父臉上都會有痛苦的表情存在,李朗的母親注意到了這一點,不知道會不會是李朗的父親即將康復的癥狀,一連幾天,李朗的母親都想怎么才能借到一些錢,待李朗的父親去醫院檢查一下。但是周圍的這些人,自己全部都借遍了,上次借人家的錢還沒有還上,現在怎么開口再借錢啊!
沒有辦法只得苦苦的等著。正好這個時候,李朗手里遞過來八百塊錢,李朗母親就什么也沒有說就帶著李朗父親去醫院做檢查去了,幾輪檢查下來,八百塊錢已經沒了,但是醫生最終給出的結論是:“臉上痛苦的表情,是屬于神經中樞控制的,低級的神經中樞有脊髓什么的,所以說這樣的情況,不能說明病人有康復的希望。”
晚上七點,李朗在家里做好了飯,等著母親和父親的歸來,希望母親能為自己帶回來好消息,剛剛母親什么也沒有對自己說,帶著錢帶著父親就走了,看樣子應該是有什么好消息吧!
李朗在家里的時候,一直在默默的祈禱,希望自己的父親能夠快點兒好起來。這樣他們一家人又能輕輕松松的生活在一起了,母親也就不用每天都那么累了,自己也能更安心的讀書了。
八點一刻的時候,門外一輛出租車停住了,還一直嚷嚷著:“早知道你們就只有十塊錢,就不拉你們了!這一趟,一分錢沒賺,老子還賠了不少油錢!”
李朗的母親回頭說了一句:“師傅,對不住了啊,就剩下這些錢了,等以后有了錢再還給你吧!”就什么也不管不顧的帶著李朗的父親往家里走。
李朗站在門口看到了,遠遠的迎上去,幫著母親一起攙著父親進屋,聽到司機低聲說了一句:“哼!沒錢還學人家坐車!大晚上的還害的老子做虧本的生意,還惹得一身晦氣!”要不是母親的阻攔,李朗非得沖上前去,至少也得雜碎他的所有車窗玻璃。
一家三口進了門,李朗看著母親手上提著的一大堆的證明和光片,知道父親今天一定做了很多檢查。
“母親,父親的情況怎么樣了?好點兒了嗎?”李朗問道。
“醫生說了,還是老樣子。”母親幽怨的眼神下,是不可躲避的悲傷。
“那么,錢呢?”李朗看著垂頭喪氣的母親,想起自己幾個小時之前交到母親手里的八百塊錢,就是自己的獎學金。剛剛李朗做飯的時候,杳凈了米缸里最后一碗米,也就是說,明天早上的飯,還沒有米下鍋。自己晚上得幫父親按摩到很晚,所以早上得早點兒去學校學習,還得補上晚上來不及做的作業,不能不吃飯,所以李朗就想從母親手里要點兒錢,拿著去買點兒米,明天早上自己還得早起做飯,要不然米店的門開不了那么早,自己就該餓著肚子了,以前為了省錢,李朗不是沒有試過,但是自己處在青春期,體能消耗的快,不吃東西根本就支撐不到一上午。到了后面的兩節課根本就無心學習,所以為了不耽誤學習,李朗決定無論如何,每天早上都要吃飯。
“錢…錢被母親花光了,連剛剛的車費也沒有錢付了,所以人家才罵我們的。”母親有些難過的看了一眼李朗,從桌上端起一碗米湯,拿了一只小勺子,去給李朗父親喂飯去了。
“母親,為什么?為什么?那可是我們一家人一個月的生活費!現在連米都沒有了!我們一家人還怎么活啊!那是學校剛剛發給我的獎學金,我還想買一些文具呢…”說到最后的時候,李朗哭出聲來了,現在承受的委屈,是誰也理解不了的,就是那一天,李朗徹底變了,不去上學了,甚至一整天都看不見人影,每天回家的時候,渾身都是傷,有的時候裹著是一臉的膠布,不過回家的時候什么也不干,將包里的錢仍在桌子上就走,有的時候看到母親做完飯,就吃一點,看一會兒電視再走,每天帶回來的錢多少不定,有的時候是幾十有的時候有一二百那么多。
母親問起的時候,李朗總是很不耐煩的說一句“別管那么多,有錢花就行了”,但是李朗知道,母親心里都明白,肯定也不希望自己這樣,但是只是現在不這樣子不行,父親那邊需要營養,還得有人照顧,自己在路邊擺攤賺到的錢越來越少,所以也就心里默認了兒子在社會上混。
當時李朗剛剛開始在上海街頭混的時候,有一個人看中了李朗的為人,想讓他給自己當個上門女婿,自己有個姑娘,但是稍微有些傻氣,所以打算讓李朗繼承自己的家業,但是李朗的為人不是這樣,并不會為了錢這樣,雖然父親那邊每天都需要錢,但是自己有手,可以打架,別人不敢打的自己敢,只要給錢,想要怎么打就怎么打!
就這樣沒有多久,李朗的名號漸漸的在上海街頭流傳了,每次李朗回家的時候,街坊四鄰的眼里都看出了異樣,回到家里之后,母親也沒有什么異樣,只是無言的替李朗縫補著他脫下來的衣服,母親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個小混混呢!
但是生活所迫,李朗也不得不這樣生活。沒有多久,李朗以前的老大進去了,為了避嫌,所有原來想要當老大的,現在都隱藏起來了,生怕大水來了也卷走自己,李朗不甘人后,心里也不想一輩子平庸,何不趁此機會,一呼百應當個老大呢!
就這樣,李朗沒有幾天的工夫,就召集了一百多個手下,其中多半是自己以前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是這個老大的位置還沒有坐穩,牢里面原來的老大就出來了,一看李朗原來只是自己的一個馬仔,現在竟然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接管了自己以前所有的場子。便生氣大怒,揚言要做掉李朗。
李朗畢竟是剛剛坐上這個老大的位子,還沒有捂熱屁股呢!老大畢竟是老大,原來在上海的勢力,現在一出來,基本上都已經回來了,就剩下李朗帶著的這一幫人了,李朗也想過帶著自己的人過去,拜個山頭,自己也能當當二把手什么的,可是那個死胖子竟然揚言要做掉自己,我李朗要是過去拜山頭,不就是承認我自己不行了嗎?所以這個山頭不能拜!
沒過多久,李朗的小弟就接連出事了,緊接著是李朗的左膀右臂,最后以前李朗的胖子老大給李朗一個選擇,要不然死,要不然自己廢掉一只手,這是道上的規矩,誰也不能變!所以說,李朗就只得離開上海。
李朗臨走的時候,把手中這些天來收到的錢全部給了母親,告訴母親說自己要出去玩一陣子。母親又豈會不知道李朗現在遭遇到了什么情況,巷子里面整天都在議論現在李朗以前的老大要做掉李朗。
“那好,你走吧,好好干…別讓我擔心…好好玩玩也行,就算散散心了、”李朗的母親,又豈會不知兒子的意思,只是現在她什么忙也幫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順應兒子的心意,做一回傻母親。
今天又遇到了這樣類似的情景,不免觸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過去,便拖拉著葉展出了病房。
“喂,你干什么拖著我啊!”葉展不想走,還想再看看父親。
“別管為什么!跟我來就是了。”李朗的語氣中充滿了蠻橫無理,但是葉展也不能把他怎么樣,也只得跟著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