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化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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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報紙，其實是有學問的，千萬別貶低那些每天埋在報紙里的人喲，這里面有博大精深的理論、有奧妙無窮的規律、有豐富的知識，甚至有登天的梯。
學學，李響鼓勵自己，先看省報吧。他拿起省人民日報，有模有樣地翻起來。頭版，領導只看頭版，重頭戲都在頭版，特別是頭條。
才看了一個標題開頭，這一行字還沒進腦袋，門響了。
“篤篤篤”。敲門的聲音溫柔至極，應該是個姑娘吧。
“請進。”李響說了聲。
我嚓，李響差點叫出聲來，哪里是什么姑娘，一個大和尚！肥頭大耳，威猛高大，一對賊亮賊亮的眼睛，一臉亮晶晶的油，誰見了他，都不可能相信他是個吃齋的人。
“阿彌陀佛，施主您好。”大和尚打著稽首，裝出一副出家人的樣子，眼睛骨溜溜的和賊差不多，他在打量和分析李響的表情。
李響煩躁這種人，和尚闖進了副縣長的辦公室，真稀奇。難道是本縣的和尚有事請示？可是，這和尚不像是真和尚，并且，李響又不分管宗教。
“請問大師有什么事？”
“送佛的。”說完，從包里拿出個水晶做的菩薩像，恭恭敬敬伸過手，送給李響，“這個不要錢，只送給有緣人。”
李響不接。他不信這話。
和尚見李響不接，又加了一句，“大慈大悲，希望領導也和菩薩一樣大慈大悲，救苦救難。”他把手又往前伸了一些，幾乎到了李響的鼻子底下，李響聞到了一股酒味，心想，和尚早晨還喝酒，必是酒肉和尚無疑。
李響還是沒接。
“大師哪里人？”
“老衲萬佛山來的。”
這和尚有些急躁了，剛才還溫柔的語氣，現在變得粗野了，甕聲甕氣的，估計再來兩三個回合，他必定會發火了。
和尚的手又往前送，送上來的菩薩像，真真實實在李響的眼睛鼻子下了，再不接，就觸到李響的臉上了。
真正的強買強賣。李響退，和尚進。
“施主，接了吧，你是有緣人才有這機會呢。”
李響接過來，“多少錢？”
“不要錢，和尚不打誑語，說不要就不要。”
李響說，“那就不送您了。”
和尚并沒有走，李響也知道，他不會走的。
“施主，化個緣，在菩薩面前，給你點個平安燈。”
“嗯，多少？”
“一萬五。”
李響驚訝之余，頓了頓，說：“你以為我貪官啊？我即便是貪官，你知道我上任多少天嗎？”
“多少天？”
“十六天！十六天，我有機會貪嗎？你以為我搶是吧？”
和尚臉色稍變，有些失望，“那就點個便宜的吧，三千六。”
李響悲哀地哼道，有錢還不止可以使鬼推磨啊。
沒錢，平安燈就只能點便宜的了。還是有錢的好，可以點最高級別的平安燈、富貴燈、發財燈、升官燈。
靈不靈？不知道。
如果果然靈，那這世界還玩什么！不就是有錢人的天下嗎？
李響弱弱地問自己，難道不是嗎？
把和尚打發走，李響又拿起報紙看起來。一個黑體字的題目吸引了他。
《石驢縣興修水利加快農村現代化建設的思考》的標題加粗加黑，格外醒目。它吸引了李響的注意力。
這條老掉渣的創意是誰的大作呢？一看作者大名，李響心里“咯噔”一聲，省長大人的大作。
嗨，這報紙真是博大精深啊，這里面，什么都告訴你啦。——可以預計，在不久的未來，這位省長就是書記了。
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信號。
前幾年，老師蔡叔培教過李響，報紙，其實就是政治的風向標。看南風北風，看下風向標，看政壇走向，看報紙就行。他隨意挑幾張過去的報紙，都能夠與隨后發生的事情一一對應。現在，李響試著看看報，從報紙里找找信息，果然就發現了秘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省長大人升任省委書記的腳步聲都聽見了，這是本省的一件大事。
省里的大事關李響什么事呢？
關啊。李興禹可以更上一層樓啊。
李響突然心情愉快起來，他哼著小調，又看了看這篇文章下面的幾個小標題——內容嘛，隨便瞄瞄就行，沒什么細讀的必要。
看完了，李響不由得哈哈笑起來，石驢縣興修水利加快農村現代化建設的思考，狗屁不通的東西，還頭版，這么個小玩意兒，也算東西？老子玩一個大的，嚇死你。
不過，玩大的嚇死人家，不過意意而已，yy之后，李響知道，人家是嚇不死的，只有他嚇死別人的。古人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文章不在大，有名則行。人家省長大人，大人物，你整過他？
李響回憶起劉翰清那篇文章，其內容與實質，比這篇強多了。李響想，如果麻石鄉再來一個錦上添花，把村級道路修好了，那就真絕了。想到這，李響在想，怎么讓這個計劃趕緊實施呢？這個計劃一旦以政治任務的形式布置下去的話，一兩個月就可以有個雛形，那時，大領導們來了，就有得東西看啦！
到那時，李興禹的大作就可以面世了。想到這，李響都有些手舞足蹈起來。因為，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龍佩賢在為別人作嫁衣裳，他卻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話說，這幾天，龍佩賢的心情不是很好，或者說很不好。
自從龍佩賢從麻石鄉回到縣城之后，一直就有種怏怏不樂的感覺，被一個女人壓住了氣勢，很不爽。
他恨著杜曉梅，甚至也恨李響。
不過，他恨李響沒有道理。最近這些天，有了李響，他龍佩賢如虎添翼，連建鄴公司被阻工這等事情，他李響單槍匹馬就處理好了，人才呀。更值得慶幸的是，李響在智慧上超群，而恰恰人生閱歷不足，所以他沒有死忠于劉翰清。李響沒成為劉翰清的死黨，龍佩賢很慶幸，他得好好地把這人牢牢拽在手里。
龍佩賢準備盡快把在麻石鄉興修道路一事提出來，工作需要亮點，需要有耀眼的光芒。李響的這個點子太絕了，如果把這事弄好了，就是他龍佩賢初出茅廬的第一功了。
龍佩賢從麻石鄉回來已經是第四天了，他多次找劉翰清想匯報此事，可劉翰清總是沒空，只是回來那晚，龍佩賢在電話里簡單地向劉翰清通了通氣。后來就一直沒時間。昨晚，龍佩賢又給劉瀚清打了個電話，想利用晚上休閑時間聊聊這事，沒劉翰清支持，這事是辦不成的。可是，這娘希匹的劉瀚清，在電話里竟然說，想在沒時間，等明天上班后再說吧。最近，龍佩賢和劉翰清本就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所以，龍佩賢想，今晚你沒空那我就明天給你講吧，可是，今早龍佩賢來找劉翰清，讓龍佩賢憋氣的是，劉瀚清突然去了清江市。龍佩賢氣得要死，他打完劉瀚清的電話后，把手機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劉坤億在隔壁聽到龍佩賢辦公室里“噼啪”一聲，趕緊進去，見龍佩賢才買幾天的新手機渾身碎骨了，頓時也懵了。他傻乎乎地看著龍佩賢，似乎在等他的答案，愣在那里。
“撿起來！”
龍佩賢氣不打一處來，對著劉坤億吼道。心想，你腦殘啊，站著這里木頭似的！難怪，快四十歲了還在做秘書，比李響整整大了十歲，看來你這十年的飯是白吃了，腦瓜子笨得連李響的一個腳指頭也不如。
劉坤億被龍佩賢一聲吼，回過神來，趕緊彎腰撿起手機，一慌張，把碎片連手機卡全部丟進了垃圾桶里，轉身就準備倒進廁所內的垃圾箱內。
“回來！”龍佩賢見著劉坤億手忙腳亂，慌張無措的樣子，格外的令人生厭，恨不得過去扇個耳光。
“喔！”回過神的劉坤億這才想起垃圾里的電話卡，一臉強裝的媚笑，嘴里不停地“對不起”，“不好意思”。
沒了手機怎么行？
可是，劉坤億偏偏就反應不過來，他不提買手機的事，好像生怕要他買單似的，他搞完衛生就輕輕關上門，退了出去。才出去，見李響進來，他趕緊在李響耳邊說：“老板在發脾氣，別進去。把手機都摔壞了。”
“五馬分尸了？”李響笑問。
“不止呢，渾身碎骨啦。”他添油加醋，似乎他認為五馬分尸還不夠慘，非得用渾身碎骨來形容。
“好啊，這破手機早就該丟啦。”李響說。
“破手機？才買的新的呢！”
“到我辦公室，要翁輝把那個新手機拿來！”李響對劉坤億說，見劉坤億猶豫，又說，“七千多的，不會丟你家老板面子的好吧。”劉坤億出去了，李響敲了下門，推門進去。
“老板，我叫劉坤億拿部手機給你，你這部也太寒磣了，這哪是您用的？砸了好，前幾天我就想幫你砸了。”李響笑著說。
龍佩賢趕緊強裝歡顏，說：“哎，做個小官也不容易呀。哎，有些事，氣死人。你道我什么事生氣？這個季度的稅收，他娘的，差好大一個大缺口。建鄴公司的事，怎么得了，再出這樣的事就麻煩了。這錢不能拖了，欠不得的，要盡快補齊才好。”
龍佩賢是想把摔手機的原因說成是另外的事情上。李響輕輕一笑，他心里明白是啥事。
這幾天，龍佩賢要見劉翰清，劉翰清卻偏偏不見，他今個兒哪去了？他去清江見李興禹了。
李興禹在周一就已經約好劉瀚清，今天他們在清江見面。李響怎么知道的？還是那個趙允。昨天，趙允打電話來，問李響會不會去清江。原來，趙允知道劉瀚清會去省里見李興禹的。因為李興禹和宣傳部長朱巖關系很好，今天的集會，朱巖參加。趙允前幾天才知道李響一鳴驚人當上了副縣長，高興，所以問他會不會和書記一起來省里，想和他聚一聚。李響說，我們書記會來省里？不知道啊，他來干嘛？
劉瀚清到省里干什么，李響自然猜得到。
所以，李響知道劉翰清今天去了清江市。
龍佩賢不想別人知道他和龍佩賢之間的游戲，現階段，他還是弱者，他被劉翰清欺負著，沒法子，他是老大。李響自然也不會說白了，笑著說：“老板，用得著發脾氣嗎？這么多繁雜的事，都生氣，那不成氣球了？稅收嘛，年年都是問題，任務下達下去了，自然會完成的。這事，你就給壓力史濟安吧，他管財，用得著您老板親自生氣嗎？”
“話是這么說，但能不管嗎？財政收入是一個地方搞得好不好的金指標。財稅是重頭戲，砸鍋了可不行。”龍佩賢說得有些動情。今年是他在梅州執政的第一年，做差了，他不好交差。
正說著，劉坤億進來，手里拿著一部手機，“是這部嗎？”
“不是不是，那部黑色的。”打發劉坤億出去，繼續說，“老板怎么能用這種品牌？手機，是男人的身份，老板您當然得用最高級的。”
“對對，就這部。”這次劉坤億回來得快，他把三部手機都拿來了。
李響拿起一部沒開封的，打開，給龍佩賢裝上電話卡。又把另一部給劉坤億，說，你每天跟老板屁股后面，沒一部體面的手機，不僅丟自己的臉，還給老板丟臉，拿著，這是最新款式的三星，也要五千多。
李響一次拿出幾部手機，龍佩賢不驚訝，他見過這陣勢，他高級手表都一堆了。劉坤億驚訝，驚訝得口水直流，他羨慕，他嫉妒，最后，他心里恨恨地罵道：貪官！
李響突然怎么有這么多手機呢？
這都怪一個人突然改變身份，人變了，行頭也得變。手機，剛剛時興，是現代男人的身份象征，李響一當上縣級領導，送手機的又不能互相商量，你也送，他也送，這不就撞車了。李響再怎么夸張，再怎么張揚，他也不可能身上掛一串手機。所以，他就送人，送了不心疼。這是他剩下的最好的三部，其他都送親戚朋友了。
他沒有送汪溪漾手機。他想過送，但他不敢，他怕，怕人家不收。
想起汪溪漾，李響心里有種異樣的興奮，今天，是她的生日，她說了，希望李響今晚上能有時間祝賀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