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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你最近很閑?李想問著蹲在書桌角落安裝網絡分離器的張品曜。

  是不太忙。張品曜回答得很漫不經心。

  也不至于不太忙到準備來我這里安家落戶吧?這家伙把他的桌上微計算機都帶來她這里安裝了,說是在筑巢也不為過。

  只是裝個計算機而已,哪里算?

  哼哼,是哦。她嗤之以鼻。

  她知道他始終用不慣筆記型計算機,雖然平日工作時為了方便,也是隨手一臺筆電拎進拎出,但真正被他愛用的還是桌上型計算機。自從他們兩人的名分被兩家人認下之后,他除了每天打手機給她,就算沒事也一定要哈啦一下之外,星期五的晚上,一定往臺中跑,跑了幾次之后,他終于買了輛平價的代步小車了。

  他們今年一定會結婚,至于婚期什么時候他們都不太清楚,反正家人說了,時間到了,會提前三天通知他們的,到時記得到場就可以了。

  雖然正式交往不到一個月,但對于認識了三代的兩家人,以及,認識了一輩子的兩個人而言,所謂的交往時間,從來不是值得拿來扳著手指計算了解程度的問題。

  他們已經太了解彼此了,根本不必經歷粉紅色幻想期、水乳交融蜜月期,再到幻滅面對現實期,就可以直奔老夫老妻的生活了。也就是說,她可以頭頂著鯊魚夾,把頭發卷成鳥窩,在他面前自在的走來走去;大清早敷著面膜像個女鬼在房間里東飄西蕩的準備上課材料,也不必擔心會讓不小心睜眼的他嚇到心臟病發。

  說起來這場感情也談得無聊了點,一點也不驚險刺激。不過青梅竹馬不都是這樣嗎?李想雖然孤傲了點、冷漠了點、自尊心高了點,但并不是個脆弱敏感到全然不知變通的人。她有她的自信,所以面對他的感情,也只有接受、不接受兩個選擇,一旦選了就定了,而不會被那種接受你不甘心,不接受你心痛苦的龜毛情緒所左右。

  你不會是打算以后每天從臺中通勤到臺北上班吧?她直接問。

  真是個好主意。張品曜終于裝好計算機,起身對她一笑。

  少來,也不想想現在汽油多貴,你給我克制一點。

  那我不開車,搭高鐵。

  你當我這里是烏日,高鐵站就在隔壁?不是浪費金錢就是浪費時間,這個公子哥仍然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二愣子。

  小慧,我只是想多點時間和你在一起。他將她拉坐在床上。

  你在擔心什么?她感覺到他似乎有什么顧忌,才會突然變得這么黏。

  張品曜想了一下,看向她的臉,問道:

  我記得你說過,明淳國的那個陽赫,是升級版的我,對吧?

  啊!李想驚叫了聲,居然是知道這個時候才想起的那面鏡子!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她怎么會忘得這樣徹底?名退是因為張品曜提起,她才記起來!對了,那鏡子你拿去修了嗎?拿回來了嗎?

  張品曜見她這樣,心情變得輕松許多。回道:我還沒送修,不過那面鏡子我讓一個玄學教授拿去研究,過幾天會拿回來。

  研究什么?你跟那個教授說明鏡子的情況嗎?

  我沒說。但他一看到這面鏡子就說出了它的不尋常,希望我讓他研究幾天,我同意了。

  李想深思的看他,凝著眉問:

  你不會沒事把鏡子拿去給人看,雖然這鏡子有著難以解釋的靈異情況,但你我都不是有研究精神的人,它是這樣,就這樣了,只要對我們的生活沒威脅,就算它是白雪公主里的那面魔鏡,我們也不會大驚小怪的想昭告天下。你說吧,是不是陽赫…或是姒水對你說了什么?

  她果然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而且又無比的聰明靈慧。張品曜在愛極了她的優秀的同時,有時也不免感到自己是差她許多的。難怪小時候兩人總是打架,她討厭他的少爺身份;他討厭她的聰明優秀,如今,幸好一切不再是問題。

  是陽赫。他向我要求交換。

  交換?李想瞇起眼,猜測道:想換什么?是他換妻?還是我換夫?

  小慧!我竟然聽得出來你這兩句指的是不同意思。張品曜笑著將她摟進懷里吻了又吻。這是不是表示我們的智力有點接近了呢?

  李想任他吻到一個段落后,拍拍他的額頭,要他克制點,談正事重要。

  到底陽赫想怎樣?你說清楚。

  首先,他當然想要你,從身體到靈魂,完整的得到。希望你可以成為明淳國的人,也順勢成為他的妾侍——他真夠膽的。說到這里,張品曜忍不住嘆了口氣。當然,任何一個男人在知道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覬覦,極度不爽必是第一個反應。但不爽的同時,不免也產生了一種類似于憐憫的情緒。想要讓小慧當妾?到底是向誰借了狗膽,以至于讓他敢懷有這種妄想?!

  如果陽赫對小慧有那么一點點了解,就不應該會有將她納為妾的想法。顯然陽赫是不了解的。可,既然不了解,那他小子迷小慧個什么勁兒?真難理解。老實說,小慧很出色,但喜歡她并不容易,她是那種男人會敬畏的類型。

  第二個方案呢?李想面無表情,打算把話都聽完再說。

  第二個,如果肉體無法過去,那么他愿意將就姒水這個身體,只要里面是你就成。

  還有嗎?將就?靠!

  當然,第三與第四是相同的方式,不是他回來,就是我過去。他認為如果真的要動用這個下下之策,他的損失最大,我受益最多,然后他愿意為了你做出此等慘痛的犧牲。張品曜哼聲道:這陽赫大概生平沒真正喜歡過什么人,以為感情這種事可以像利益一樣交換,以為犧牲就能得到,更不該的是,以為他所作所為,一定能將你的心手到擒來。

  你怎么回他?

  我告訴他:珍惜身邊愛你的人,不要祈求天上的月、鏡中的花。你雖然是貴族,但也不過是個平凡人,不要好日子過久了,真當自己是立于凡人之上的天神,怎樣為所欲為都行。

  那他一定氣壞了。李想終于露出一點笑容。

  我不知道。因為我說完就關機了。然后,第二天將鏡子送到玄學教授哪里去。聳聳肩。

  你擔心他有什么動作是吧?

  誰知道那個國家有沒有類似大法師那種人物,我們還是防著點好。說到這里,他睨她,怪聲怪調問:小慧,你老實說,那個陽赫為什么會迷上你?迷得他一下子變成了十五六歲的沖動青少年,做傻事完全不計后果。

  李想怎么知道那個貴族會對她感興趣?真是太冤了。

  我怎么知道!我根本沒見他幾次,而且幾乎每次見到他就直接關機。你也知道剛開始他把我當成可以實現他野心的魔鏡,以主人自居,要我認命為他效勞,那種高高在上的欠扁樣,又頂著你的臉,要是真出現在我面前,早一腳踩死了,誰耐煩理他!

  但你說他是完美版的我。某個小心眼的男人就是要斤斤計較。

  李想對這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又嘆了口氣。

  起先看起來確實是。她承認。

  是嘛,比起那種富貴了一千年才培養出唉的貴族作派,我們這種田僑仔子弟哪里比得上哪。好酸的口氣。

  品曜,他很出色,很像我夢中理想的男人。對,我少女時期就迷那種氣質的男人,可是夢中的男人永遠只能在夢中,不可以讓它成為現實的。

  為什么不行?你夢中的那個男人搞不好正在作法要過來追你了呢。

  當然不行。因為這種男人要是真的在我生活中出現了,會讓我覺得很沙豬、很機車、很自大、很不可理喻,一定會一腳把他踩扁——你高興了吧?李想發現男人吃醋起來真是比三歲的小孩還難搞,但不好好按捺一番又不行。

  這對她真是新奇的體驗。這二十七年來,她無論怎么欺負張品曜,也沒好聲好氣的安撫過他,都是用別的方法來暗中補償自己某些做得太過火的行為,哪知當了他的女朋友之后,卻要學著哄他了。

  真沒天理!

  這好像有點角色顛倒吧?不是應該男朋友好聲好氣的、像妻奴似的有錯沒錯都要一身攬著,并把千錯萬錯,女朋友不會錯的鐵律給貫徹到底嗎?怎么她一點尊容的感覺也沒有呢?還得委屈兮兮的被一張判官臉給審問。好奇怪,到底是哪個環節錯了?難道他們現在談的不是正常的戀愛?

  現在還覺得陽赫比較好嗎?張品曜盯著她的臉問。

  如果我覺得陽赫好,你就打算去當陽赫了嗎?她沒好氣的問。

  不,我不當陽赫,我就是張品曜,我會煩你煩到你認為我是世上最好的為止。他堅定道。

  李想好氣又好笑。從相逢以來,她常常覺得他變得成熟穩重,偶爾為此感到心慌,因為覺得他離得好遠,她再也抓握不住,他就要變成陌生人了…可是,現在不會了,她的心安定了,因為他還是他,屬于她的他。

  品曜,我不要你世上最好的男人,也許你以后會有很好的成就,可我一輩子也不認為你夠得上「最好」的那個標準,你不要勉強了。我要的是現在這樣的你,而不是變成陽赫那樣活著哪個高高在上的世界名人。若你爬得太高的話,我就跟不上你了。她雙手勾住他勁子,身子軟軟的往床頭柜靠去,也將他一同拉了下來。

  張品曜想要伸手撐住身子,不讓自己的體重全壓在她身上。她搖搖頭,對他道:不用擔心,你的重量,我承受的住。

  小慧…他凝視著她,笑得柔柔的。小慧…

  他飽含情意的赤裸目光長長長長的看著她,終于讓她覺得害羞,企圖閃避他的目光。他由著她躲,因為他正忙著吻她。她好甜,甜得他都醉了…

  姒水,你是否忠于我呢?優雅的聲音。

  是的,主爺,姒水忠心于您,生生世世。

  那么,給你一個任務。

  姒水恭敬的跪伏于地,靜候指示。

  去說服李想,去感動張品曜,想辦法讓這兩人對你心聲憐意。

  姒水不解這是何意,身子微微動了動,但不敢問。

  陽赫說的更明白——

  若你成為那邊的李想,就是任務達成。

  姒水猛地抬起頭,震驚的看著她的主人。由于整個人被話震的懵了,只能失禮的瞪著陽赫,而忘了一切禮節。

  陽赫大方的不以為意,沒將她的失態問罪,從座位上起身,緩步走下高臺,立定在她身前,以手中的折扇扇柄輕輕托起她下巴,看著她,又似不是在看著她,只是透過她,在看著什么人。

  李想這個奇特的女人,該是本爵的。她只是生錯了地方,現在,該回來了。

  鏡仙子,你不想見到我嗎?姒水的聲音幽幽的傳了過來。

  怎么會,我們現在不是見面了嗎?哈啰,好久不見,你好嗎?李想抬起手對鏡子里哀怨的身影揮了揮。

  她沒有辦法告訴姒水,說在這之前近一個月的時間,由于那名玄學教授堅持要在上面施咒,說是鎮煞化惡什么的,簡直拼了老命把他畢生所學的理論都盡數施展在上投了。

  有沒有用不知道,倒是教授年紀老大,又不服老的沒日沒夜作法,亢奮過頭兼操勞過度,虛弱掛在研究室,被緊急送進醫院打點滴去了。

  張品曜見教授為了這面鏡子廢寢忘食成這樣,實在過意不去,在教授夫人客氣的堅持下,只能不理會病床上教授的哀呼,將銅鏡取了回來。

  這也是今天李想能夠再見到姒水的原因。雖然說,她以為見到的會是陽赫,可是見到姒水也并不太驚訝就是了。因為她知道,即使見到的是姒水,那陽赫恐怕也在一樣待著,若他不在,那么姒水能夠站在鏡子前,也肯定是陽赫的授意,回頭還是得將對話如實稟報。

  我很好。你…變得不太一樣了…姒水怔怔的看著她。

  不一樣?是嗎?李想自己倒不覺得。

  是的,你的神態、你的樣子…啊!你手指上那是?

  哦,這個?李想抬起手掌放到鏡子前,有些無奈的說道:這是指環,我們這邊叫戒指。你那邊又不是沒有。

  我第一次見到你身上佩戴飾物,而且,它好美,我不曾見過…

  好美?李想的唇角微微抽搐。這叫美?難道只有她的眼光有問題?為什么她感覺卻是隨身攜帶著一顆昂貴的電燈泡?

  學校年輕的女老師只看到它的品牌叫蒂芬妮;中年老師看的是它三克拉的車燈、凈度、顏色;當然,討論得最熱烈的就是這些種種條件堆積起來的昂貴價格——一百八十萬!

  本來張品曜他爸決定買五克拉,阿公說還是不夠,決定跑到歐洲去訂更大的,說是這樣在婚禮上才有面子。幸好被張品曜及時阻止了,李想也堅定的拒絕,所以失望的阿公只好沉痛買下這只三克拉的便宜貨、小到用放大鏡看都看不到哪里的鉆石戒指,然后抱怨至今。

  這是訂婚戒指,很貴的訂婚戒指。星期天被通知要回家文定,兩個人一身休閑服上臺北,被抓去化妝換裝,迷迷糊糊的套戒指、拍一堆相片、吃辦桌,然后據說訂婚就完成了。

  回來后,手上就多了一枚戒指,想脫下來放保險箱,但張品曜請求她至少戴到他把特地定做的三環戒取回來,再換下來。只要再戴四天就可以解脫了,忍耐吧。雖然說相較于她夸張的婚戒,他手上那只白金素戒是讓人忌妒了些,但想到訂婚那天,阿公打造了一面一斤重張家之光NO.36金牌頒發給他,命令他掛在脖子上獻寶給親朋好友看,不得取下,那時他臉上青筍筍的菜色,也足堪告慰她的郁悶了。

  這是你那邊的主爺送你的吧?姒水問著,目光迷離的定在李想手上。

  別叫他主爺,他只是個普通人,人生沒你家主子精彩,一生都會平凡過完。

  他并不平凡…姒水突然直直望著李想。他也是主爺,一個非常溫柔體貼的主爺。

  李想心中一突,正色的打量姒水,并不言語。

  姒水被李想探索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略略的閃避著目光。

  姒水,你主子與我男人,真是長得像,并不是同一人。對于自己心愛的男人,不應該犯下胡亂錯認的錯誤,那是對你一片真心的諷刺。

  不…不是這樣的。其實…我認為…主爺和張主爺是同一人,只是一個是高貴威嚴的面相,一個則是溫柔多情的面相,所以我…沒有違背我的真心。如同你,是強悍驕傲的我,而我,是溫順忠心的你。我們四人,無論是怎樣的替換,仍是對自己的真心沒有違背的。姒水堅定的說完,發現李想看她的目光很冷、很沉,令人感覺驚慌,有些無措的問:怎么了嗎?你為何這樣看我?

  李想搖了搖頭,微微嘆道:

  原來背叛自己真心的理由可以說得這么冠冕堂皇。

  我沒有背叛,我忠心的、愛的,始終是主爺。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們從來不是同一人,而是不相干的兩人,頂多長得相似一些而已,那你輕易對張品曜動心,要做如何的解釋,才能讓你忠心愛主的心意得到合理的說服?

  請你不要這么說!他們都是主爺,只是你拒絕承認而已。姒水向來溫順的聲音高揚了起來,整張柔美的臉脹紅得像是快要爆炸了。

  李想沒有被她的激動情緒感染,還是冷靜地道:

  姒水,你是真的喜歡上張品曜?還是你的主爺要求你去喜歡上張品曜,所以你忠心的執行命令?

  我當然是…姒水脫口而出理所當然的答案,但那話也只沖出了四個字,就戛然而止,被自己混亂的心思給淹沒。頓了半晌,一字一字地道:他們都是主爺,我愛的、忠心的,是同一個人。

  不是說不通,而是姒水必須這樣對自己催眠,否則她無法對自己的心交代。李想心中嘆了口氣…這姒水,竟是被張品曜迷住了。

  什么時候發生的事?張品曜根本沒跟這兩個人見過幾次,而且他對于這種生活現實五官的鏡花水月靈異事件,不怎么感興趣,每次來到她這兒,都是拉著她聊天、出門約會,再不就是把他最新迷上的電玩游戲硬教會她——因為她是那種任何東西一上手,隨便玩玩就運氣超好的那類人。所以他總是纏著她陪他練級,或者干脆求她玩他的帳號…生活過得如此充實。老實說,還會掛念鏡子里的世界的人,就只有她李想一個人了。

  陽赫想要得到她,已經很奇怪了。

  而,對陽赫忠心到可以為他死的姒水,會傾心于張品曜,李想無言得連嘆氣都沒力。

  那么美麗的明淳國,怎么養出這種對現實生活不滿意的人種?

  姒水,你們國家有什么問題?你們對生活有什么不滿?讓你跟你主子寧愿把日子過得這么不切實際?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也懶得解釋太多,反正企圖扭轉別人的思想本來就是異想天開的蠢事,我也就不浪費時間了。上個月,當我開起這面鏡子,初初可以看到不同的世界時,我是驚喜又驚奇,覺得你那邊好得不得了,覺得你很完美、陽赫很完美,你們的國家更是美麗得不可思議,不像我這里滿世界天災不斷,搞得像是地球下一刻就要毀滅…總之,我曾經非常羨慕你那邊。但羨慕這種情緒,其實只不過是對生活中許多不滿的牢騷,念念也就算了,并不會真的處心積慮去想辦法成為另外意中人,或真的把現在這種平順卻有點無聊的生活改成另一種。這么說吧:姒水你很好,可是我不會想成為你;陽赫很高貴,但我要的人還是那個不高貴的張品曜。這就是現實,這也叫惜福。你們那邊缺的,就是對現有平靜生活的感恩。

  不是的,你不懂——姒水拒絕被說服,甚至想要說服李想。

  可李想已經不想聽她說話了。

  姒水,再見。冷淡的說完,手指點向鏡面中央,畫面消失。

  李想盯著黃銅銅的鏡面,嘆了口氣,覺得這一切變得好快。曾經以為這是樁奇遇,將感受到一段安全而新鮮的奇異經歷…雖然她是把鏡子當成電視影集在看的,但因為里面有姒水、有陽赫,一切都像是美夢那般的理想,所以她非常關心,無比沉迷。

  不過,事情發展至此,她心情很悶,覺得疑惑。自己為了什么而經歷這一切?她有什么條件經歷?而這份奇遇又想讓她感受什么心得?

  那聲音曾在她的夢中自吹自擂說這是幸運的機緣,要她好好享受把握。把握什么?難不成說可以將這經歷化為現實?還是要讓她年輕時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在真實的驗證之后,學會認命,學會珍惜平凡嗎?

  無論怎么說,都不對勁,顯得走調了。

  算了…

  沒有必要多想。反正這些事,再也與她無關了。

  叮叮叮——手機的和弦鈴聲突然想起,打斷了李想正要將梳妝臺裝箱打包的動作。

  我是李想,哪位?

  小慧,啊不是,是李想,對不起,我又忘了。

  隨便啦,我已經無所謂了。李想現在已經不再那么介意被叫的是哪一個名字。孝琳,你回國了嗎?

  是啊,我昨天晚上到家,剛才睡飽了才打開計算機,收到你的郵件,就馬上打電話給你了。你說那座梳妝臺壞了?是什么情況?你失手砸了它嗎?王孝琳急切又肉痛的問著。

  沒有。你那么緊張做什么?她揚眉,從老同學急切的語氣中,嗅聞到一直以來隱隱覺得不對勁的氣息…那銅鏡絕對是有來歷的,所謂的有來歷,就表示那可能是以百為計年單位的古物。想到這里,李想拉長了聲音:孝——琳——

  小、小慧,雖然說鬼月快到了,不過你可不可以不要玩女鬼的角色扮演?這聲音讓人聽起來很毛耶。發抖的聲音。

  孝琳,你老實說,這座梳妝臺真的是仿貨嗎?

  …不是。不敢欺騙。聲音回得不必蚊子大聲。

  是真貨?真的是古董?雖然不意外了,但還是感到不對勁。

  …是。

  確切的數字不知道,不過二十五萬應該跑不掉…

  什么!要二十五萬?!那你賣我八千是什么意思?

  又不是我買的…

  王孝琳,你不要再吞吞吐吐的了,把話全給我說清楚。低喝。

  …在我坦白之前,小慧,你可不可以先告訴我一下,你…最近,跟品曜的關系怎樣?

  李想一驚,聲音高揚半度——

  你不會是要告訴我,那是張品曜買來放你哪里,讓你賣給我的?!

  啊,哈哈哈,你猜到了哦,那我就不用多說了,可見你進來跟他感情突飛猛進。很好很好,恭喜恭喜。哈哈哈。干笑完,決定閃:欲知詳情,請洽你的青梅竹馬,我去忙了。

  等等!把錢快還我!李想趕忙叫。

  做夢!那是我的勞務費、情報費、伸介費、紅娘費,不還!說完,不留情的掛斷。

  發什么火啊…李想訕訕的收線,搔了搔頭。看向桌上那面鏡子,與箱子里的那座梳妝臺,覺得一切好…好荒謬?還是好神奇?居然是他買的。啊,是了,他說過回來之前去了趟北京,買了些不知真假的古董,看來這也是其中一樣了…不,應該說,他是為了買它而跑過去的。她笑了笑,低頭看著右手上的訂婚戒指,輕道:難怪原本說不可能有貨,后來竟是調到了,還這么精美…這個小對象,竟然要二十五萬元?不,一定不止,那是專家可以買到的價格,至于凱子嘛,沒有花到五十萬就算他好運了。

  手機再度響起,這次音樂是張三的歌,是他。她懶洋洋的接起——

  小慧,你現在在干嘛?

  我現在…她還是看著戒指,輕聲道:在想你…

  很熟悉的夢,雖然熟悉,卻沒有見到老朋友的歡樂感。李想只想嘆氣。

  她已經告訴張品曜,不想將這個靈異的古董放在家里,請他盡快拿走。雖然全世界六十億人口里,確實沒幾個人能有這樣的機緣可以看到另一個空間的風景,所以她有幸看到,應該感恩。但她確實覺得索然無味了,不想再看見那銅鏡,也決定忘掉明淳國的種種,陽赫、姒水這些人,都當是一場幻夢吧。

  …你不想知道那是真實的世界,還是純屬你潛意識里的幻想嗎…

  不想。李想回道。

  …你是本使見過,欲望最少的人…如果本使告訴你,這是一面可以心想事成的鏡子,只要你順意,開頭的一切都會是真的,你可以過去,你將會享受到身為一個女性最尊容的一切,名利、地位、專寵、子孫滿堂皆有成說…

  你一定活了很久了吧?李想完全把那聲音的誘哄當成耳邊風,反而問道。

  …以人類的算法而言,本使可說是幾乎存在了永恒…

  難怪你的思維如此陳舊。

  …怎么說…(不悅的口氣)

  如果你對現代的情況有所了解,就該知道這個年代就算當上了皇后王妃,也不能說是一生尊容與幸福的代表。去查查英國的戴安娜王妃、去看看日本的雅子妃,你就會知道陽赫身邊的位置,對于我們這邊的人而言,并不是那么吸引人。

  …雖然不太了解你這邊的情況,不過我可以理解為:你不為名利所動是嗎?…

  我是個教師,當然重名,希望自己有一生清譽;至于利,當然也重,不過錢財這東西,我可以自己賺,就不用麻煩白馬王子施舍了。

  …這應該就是陽赫不管怎么請人施法,都無法將你的魂魄轉換過來的原因吧?李想,你實在是個太任性、太固執的人了…

  如果你已經沒事的話,可否離開我的夢境了?李想客氣的下逐客令。

  …不急,在享用了明見心境的功能之后,你不會以為不想要它了之后,就能輕易甩閉吧?你們這兒有句話叫使用者付費,也就是說天下沒有白癡的午餐,你該明白…

  什么意思?李想立即警覺起來,嚴肅問著。

  但那聲音再也沒喲響應,像是已經飄遠…

  喂?!李想叫。

  小慧!張品曜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李想發現自己存在了,她看得到自己了,也看得到別人了,一身西裝筆挺的張品曜朝她走來,模樣像是剛下班趕來臺中。

  不過,周遭都是灰蒙蒙的顏色,證明此刻她依然在夢中。她眨了眨眼,還是沒辦法讓視線更清晰一點,當她正想朝張品曜走過去時,后面突然傳來另一道張品曜的聲音,也相同的在喚她——

  小慧。

  她倏地轉身,看到了另一個張品曜,從穿著到聲音,全都絲毫不差,那個張品曜也正向她走近。

  她一怔,還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腦海中就浮現那聲音不懷好意的說道:

  …任何事都有其規矩,你就好好的選擇你未來的人生伴侶吧…

  什么意思?你說清楚!李想本想走動,卻發現自己雙腳好象被三秒膠給黏住,竟然一時無法移動。她詫異的低頭,看到自己雙腳站在一個紅色的圈圈里。這是怎么一回事?

  …謹慎些呵,李想。這兩個男人,你只能選一個,選完后,就一生再不能更改…

  不要做這種無聊事!真不敢相信這種老掉牙的爛把戲,竟被這個老古董拿來玩她!

  …怎么會無聊呢?這可是有關著…你醒來之后,人是在明淳國的陽赫身邊,或是臺灣的張品曜身邊呢…很有趣…不是嗎…

  你!李想氣到連話都罵不出來。

  …再見了,李想…你是本使遇過最難纏的寄主…但愿下一個能正常些,也好讓本使滿足一下被敬畏不拜的感覺…

  那家伙是在抱怨嗎?李想沒好氣的想。

  …還有,李想,本鏡叫明見心鏡,不是電視屏幕,做人不要太過分。有生之年,若你為著你的生活不順遂而感到后悔時,記住這一切都是你活該!本來你可以經由本鏡而美夢成真的,這種數十億分之一的幸運,竟就被你揮霍悼了,你要一輩子在后悔里反省!…

  腦海中的聲音漸遠,但留下來的火氣旺到讓李想覺得整個腦袋都燒得發痛。

  說到底,那聲音是個什么東西,她至今搞不清楚,也許是鏡子上的鏡靈吧,一個很后悔被她與張品曜喚醒的鏡靈…

  算了,那個已經不重要了,還是眼前的事情比較麻煩。

  如果那鏡靈說的是真的的話,那么眼前這兩個張品曜,其中有一個是陽赫。如果她抓住的是陽赫,那么等她醒來,將會身處明明淳國…

  那么…李想忍不住要想:此時的張品曜,在他的夢中,是否也被相同的試驗所困擾著呢?

  在他夢里,是不是也有兩個李想,正等著張品曜選對或選錯…

  思及此,李想發現自己手心直冒汗。

  如果這是那面鏡子對她將它當成電視屏幕的報復,而且詛咒她會為此后悔的話…是的,她后悔了。果然這種靈異的東西,沾上了都不會有好下場。

  她發誓,若她還有機會在自己的房間醒過來的話,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將那梳妝臺拿去灌成水泥柱,沉到太平洋海底,讓它再也不能出來禍害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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