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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二章 薩滿巫陣頭施法,大凌河孤軍御敵(十二)

  阿牛的神經寬大走出了名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與以前有什么不同。軍醫是最直接看到阿牛那超強的肉體恢復能力,只是他以為神仙的師兄也是神仙,身為神仙,恢復得快些也是正常的。

  在這種默認之下,誰都沒有覺得阿牛再次沖鋒有什么問題。

  唯一例外的是敵人。

  蒙古人看著被射成刺猬的莽漢一瘸一拐地走回去,心道這種人估計整個大明也就只有一個。好不容易恢復了點膽氣,想想竟然被肉雞一樣的明兵打退,怎么都心里不暢快,準備奪回場子。

  誰知剛沖到明軍陣前,又沖出來一員大將,身披三重甲,手舞金剛杵,猛地一吼便是地動山搖,頭暈目眩,膽氣盡喪。

  “那怪人又上來了!”蒙軍之中一聲狂吼,頓時鋒銳盡退,比來時更快地退回了自己的陣中。

  敵人逃跑太快,阿牛追趕不及,只得停下腳步,扶了扶盔,喃喃道:“我沒殺幾個人吧?”

  從陣斬而言,阿牛殺了不到十人,數量并不高。然而他每次殺人,都給人一種驚天動地的感覺,將恐懼的烙印深深打入骨髓之中。這種無形的精神折磨,讓人看到他便失去了動手的勇氣。

  剛才好歹還能遠遠射箭,現在看他甲胄齊全,輕箭在二三十步上射在他身上就像是撓癢癢。就算是重箭,好不容易破開鐵甲之后,里面還有一層鎖子甲和皮甲,再要想讓這大方磚皮開肉綻,只能是奢望了。

  “既然如此,只有請大博了。”蒙古將領不甘地看了看眼前的明軍陣營,對左右言道。

  不一時,一個身披各種羊皮和羽毛的薩滿巫師走到了陣前,帶領著他的弟子開始敲鑼打鼓,齊齊跳起了巫舞。

  陌生的歌舞讓明軍看著十分好奇,紛紛猜測這是不是蒙古人在為死去的同袍做法事。

  “他們連尸體都不收,做什么法事?”符玉澤好奇道。

  白沙到底是有些見聞的人,皺著眉頭看了半天,道:“好像不是做法事。”他的摩訶薩天眼金光閃動,道:“他好像在布一個陣法,周圍的死氣都聚過來了。”

  “能不能打斷他?”白楓上前道,“無論如何,斷沒有放任他在陣前施法的道理。”

  “看我的!”或許是平日被老婆管得太嚴,阿牛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大出風頭。他問張春要一張強弓。張春哪有不許的道理?當真給他找來了的一張鐵胎弓,乃是軍中力士用的。

  阿牛曾學過《落日弓》,雖然成績糟糕,對于弓箭卻也不算陌生。他捻了一支鐵桿重箭,搭箭上前,在八十步遠的地方拉弓如滿月。

  只是略略瞄準,阿牛便放了弦,只聽“嘣”地一聲脆響,箭矢離弦而去。

  當陣施法的薩滿對這蓄勢而來的一箭并沒有絲毫慌張。他閃電般舉起手中的骨杖,準準擋住了這支鐵箭。

  巨大的力量讓薩滿后退了兩步,隨著鐵箭落地,他再次回到陣中,延續之前的陣法。

  換個智力正常的人,看看這招不能奏效,自然要想別的辦法。偏偏阿牛是個智力不正常的人,他再次捻起一支鐵箭射了出去。

  薩滿以他驚人的反應能力,靠著一桿質地極其優良的骨杖,再次擋住了這一箭。

  他冷笑一聲:“沒有用的!”將箭往地上一甩,他再次回到陣中,開始施法布陣。

  第三箭射來。

  第四箭。

  阿牛持之以恒地射著箭,一次次打斷薩滿的施法,漸漸讓那個薩滿心聲憤怒,腳下的步子越來越亂,熟練的巫歌和舞蹈,也出現了不合拍的狀況。

  更讓薩滿巫師心焦的事,他發現這樣的射箭,并非沒用。他承繼于師父的骨杖,出現了一道裂縫。

  “你的心亂了。”蒙古陣中又走出一個薩滿,同樣身披獸皮,頭戴羽冠,手中拿著潔白如玉仿佛散發著熒光的骨杖。他道:“你忘了我們隨著師父在草原上的苦行么?你忘了即便是最兇橫的豺狼都不能動搖我們崇敬長生天的心智么?只是小小的弓箭,就讓你失去了大草原的凝靜。”

  這薩滿顯然比正在布陣的薩滿地位高出許多,面對這樣嚴厲的批評,他低下了頭,一聲不吭。

  “讓烏蘭巴日來會會他。”薩滿吐出了一個貌似了不得的名字。

  其實是他自己的名字。

  許多野蠻民族似乎都有用第三人稱作為自稱形式的習慣。

  列陣失敗的薩滿退到了一邊,讓出了主祭的位置。

  烏蘭巴日走到陣前,高高舉起骨杖,口中誦出咒語。骨杖的端頭漸漸出現了一團紅光的,越來越明亮。

  “阿牛,躲開!”白沙的天眼將這種變化看得清清楚楚。

  符玉澤已經畫起了金鐘符,只是對于這種法術攻擊的防御力到底如何,他心中卻也是沒有底。

  薩滿終于完成了法術,紅光從骨杖的一頭射了出去,落在了距離阿牛三十步的位置。

  落地的紅光,頓時朝上衍射,足足有數十丈高,旋即以弧線朝后射去,形成了一座拱頂,將施法布陣的區域牢牢罩住。

  剛才的薩滿心中暗惱:我怎么沒想到先把自己包起來呢!

  這層紅光的防御力的確讓阿牛的落日弓沒有絲毫辦法,最終使得烏蘭巴日的薩滿陣法徹底完成。

  凝聚過來的死氣,在陣法的加持下,讓尸體重新站了起來,就像是生前的模樣。它們手持兵刃,臉上仍舊是死者的表情。烏蘭巴日退出了紅光罩頂,即便是大薩滿也不可能在這種環境下安然無恙。他用骨杖指引著這些尸體前往各個節點,將整個陣保護起來。

  “這是什么?”符玉澤自言自語道,“是陣么?”

  “你們有膽量,就過來試試我的死尸復起陣吧!”烏蘭巴日用骨杖頂住了自己的喉嚨,口中吐出的聲音宛如洪鐘,直震得樹葉飄落,絲毫不遜于阿牛的獅子吼。

  阿牛從來是個不信邪的人,雖然明明聽見了身后符玉澤等人的呼喊,他仍然大步沖向了那個紅色的罩子。

  并且沖了進去。

  烏蘭巴日冷笑著。他知道自己這些尸兵完全沒有畏懼,不知道疼痛,只要在這個死尸復起陣中,它們絕不會再倒下去。

  然而,事實證明,神仙的師兄就算不是神仙,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阿牛沖進了死尸復起陣,頓時感覺像走進了熱水之中,身體被粘稠得近乎惡心的空氣包裹,每每動起手來,總覺得有人拉扯一般。

  死尸在烏蘭巴日的控制之下,即便不睜開眼睛也“看”到了阿牛,揮刀朝他劈去。

  阿牛舞起金剛杖,每每砸中死尸,便會爆發出一圈圈金色光暈。

  死尸在這光暈紛紛化作灰塵,落在地上,匯聚成一堆堆灰白色的骨灰。

  烏蘭巴日看著這令人驚詫的一幕,心中驚恐莫名。他從來沒想過竟然有人能夠如此輕松地破掉他的死尸復起陣!

  誰能想到,阿牛手中的那桿金剛伏魔杵,匯聚了藏地五百仁波切的佛法加持,乃是用圣山星鐵混了云銅打造而成,當得上世間除妖伏魔一大利器!

  “進去殺了他!”烏蘭巴日吼道。

  死尸復起陣中,死氣越盛,死尸的力量也就越強。死的人越多,自然死氣越旺盛。烏蘭巴日這是想用人命拉高死氣,讓陣法的威力更上一層樓。更何況,只要人死在里面,就會成為死尸,等于又有了一批兵源。

  蒙古牛錄真心不想看到自己的部下喪命,這些人非但是他的同袍,更是他的奴隸,說穿了就是他的財產。每死一個人,他的財產就多損失一分。然而阿牛已經要沖到了軍陣前,若是對此放任不管,士氣肯定會暴跌,最終導致大軍潰敗。

  敗軍者斬!

  逃兵族滅!

  這是女真人的規矩。

  既然回去也是死,而且說不定還要連累家人,不如沖上去死在陣前!

  “殺啊!”蒙軍再次沖擊了。

  明軍很快給出了回應。

  在阿牛的激勵下,張春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悍勇,下令家丁隊帶著戰兵出擊,接應蕭壯士回來。

  雙方人馬很快就在死尸復起陣中廝殺起來,烏蘭巴日終于松了口氣。以源源不斷的尸體,撲向阿牛,最終將這個不知疲倦和疼痛的怪胎趕出了法陣。

  經此一戰,明軍剛剛滋生出的膽氣,又被徹底打光了。

  阿牛也受了尸毒,使得傷口難以恢復,只能退回陣中暫作休養。

  “壯士不用氣餒,我們還有吳總兵帶的人馬。”張春一邊安慰阿牛,一邊叫道,“吳總兵呢!怎么還沒上來?”他是主將,吳襄是副將,說起來吳襄必須聽他的,但是吳襄自領一軍,軍中只聽吳襄的軍令,這卻是張春無法控制的。

  “吳將軍已經潰敗了“傳令兵很快來報,“漫山遍野都是他的人。”

  張春心中問候了一遍吳襄的十八代祖宗,故意作出一副名將姿態:“吳總兵真是威武,連敵人的影子都沒見到,便已經潰敗了。唉,看來祖帥只有孤軍相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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