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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章 十全老滅團奪寶,厚道人大開福門(十七)

  “師兄,你若是好起來了,不可以傷了這些人的性命。”

  方清竹走到羅奧松身邊,低聲說道。

  她并不是很有底氣,因為一直以來,她從來都是被這些同門師兄弟呼來喝去,卻從未大聲對他們說過一句話,更別說提條件了。

  羅奧松深吸了一口氣,道:“方師妹,我平日為人如何,你再清楚不過了。我是那種嗜殺的人么?”他這種心機沉沉,早就有意要取代大師兄地位的人,平日對待師兄弟們自然和顏悅色,不加一指。

  對于方清竹這個師尊內定的鼎爐,旁人都不以為然,外熱內冷。認為既然是鼎爐,用過之后也就會被師父扔了,甚至在用的時候未必能活著挺過去。

  羅奧松卻是知道師父私下里許諾方清竹,一旦練完功,就傳授《陰山正宗》十卷。而且這位師妹容貌姣好,身材凹凸有致,雖然腦子不好使,也不懂什么玄術,收在房里卻可算是賞心悅目。

  由此上,羅奧松對于方清竹非但不能算不好,比之其他師兄弟甚至還要更好上一二分。

  見方清竹猶豫,羅奧松又道:“師妹,你看這些人,或許曾經欺負過你,可大家終究是一個鍋里吃飯,哪有什么隔夜仇?為兄只求帶他們離去,千萬不要累及無辜。”

  方清竹想了想,道:“你也要帶這些人一起走。”她回首看了一眼符玉澤白楓等人,心道:厚道長不知去了哪里,他的這些朋友,我可不能扔下不管。

  “正好我們人多,大家相互幫一把便出去了。”羅奧松滿口答應。

  方清竹正要伸手去羅奧松懷里取藥,突然聽到一聲暴喝:“使不得!”

  說話的正是一樂和尚。他硬提了一口真氣,使出獅子吼,卻只如同往日大聲說話一般。即便如此,這三個字吼出來。也幾乎要了他的性命,再說不出第四個字來。

  白楓調息片刻,恢復了些力氣,也道:“方姑娘,那人是蛇蝎之心,你千萬不可救他。”

  這些人可都是親眼見識了羅奧松施展百鬼夜行,根本不分敵我,一通亂殺。那些騙方清竹的話。怎么可能騙得了旁人?

  一干內傷較輕的武林人士也紛紛出言,求方清竹不要救他。

  方清竹心中暗道:他們到底是外面人,不知道羅師兄平日與人為善,看來是對他成見極深。我若是不救他,恐怕他見我輕信外人,要傷心死了。

  “你們誤會羅師兄了。”方清竹怯怯道,“他既然答應了不殺人,就不會食言了。對吧,羅師兄?”

  “我羅奧松對天發誓,若是殺了在場任何一人。就叫我碎尸萬段,沒一塊整骨頭!”羅奧松豎掌起誓。有對方清竹道:“師妹,外人對咱們陰山法脈可是一向看不起的,他們自然不愿意看到咱們先站起來,壞了他們的英雄樣子。”

  “方姑娘,你羅師兄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我們義軍最為欽佩的便是他了。他若是起誓不遵,肯定要被我們義軍的兄弟看不起。那時候可真是生不如死。我王英朗愿意為他作保。”一個頭戴方巾的秀才出聲說道,拼命吞了兩口口水。

  “可我又不認識你,怎能由你作保?”方清竹無辜地看著王英朗。

  “我是上天猴劉九思劉將軍的軍師。”王英朗從大牢里被羅奧松救出之后。便召集舊部,為羅奧松幫忙,也算還他一個人情,順便來占些便宜。他不知道為何羅奧松的師妹非但不跟羅奧松一伙,甚至站到了仇人那邊,不過此刻卻也管不了那么許多。

  只要羅奧松能站起來,這次便算撈著了!王英朗心中暗道。

  方清竹終于下定了決心,說道:“羅師兄,他們都不信你,我卻信你,你可千萬不能讓人瞧你不起。”

  羅奧松費力地點了點頭,心中暗道:你個傻女子,唧唧歪歪這么半天,等我身子好了,定要把你干得死去活來!讓你明白誰才是老大…

  方清竹從羅奧松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問道:“是這個么?”

  羅奧松連連點頭,努力地抬起手,卻怎么無力伸到方清竹面前。

  方清竹心中不忍,拔了瓷瓶的木塞子,輕輕抖腕倒出來五六粒,送到羅奧松嘴邊。

  羅奧松心中激蕩,低頭撅嘴就伸向方清竹的掌心,用力一吸,呲溜溜將藥丸吸了個干凈,還伸出舌頭在那香香甜甜的嫩掌上舔了一舔。

  “吖!”方清竹低呼一聲,觸電一般縮回手掌,輕輕在衣服上擦了擦,心中暗道:師兄真是得意忘形,竟然如此輕薄。

  羅奧松深吸幾口氣,將腿盤起打坐調息。

  片刻之后,羅奧松輕輕一跳,精神抖擻地站在了眾人面前。

  白楓仍舊閉目養息,抓緊時間恢復。一樂和尚卻絕望地別過頭,心中只念阿彌陀佛圣號。在場諸人有茫然者,有期盼者,有絕望者,一時間羅奧松仿佛成了世界的中心,掌握所有人生死的主宰。

  “師兄,快救我們…”簡翠風和謝宣期盼地看著羅奧松。

  “那是自然,不過嘛,我得先救大師兄啊。”羅奧松掃視周圍,自言自語道,“怎么說也是長幼有序嘛。唔,大師兄!原來你在這里!”

  羅奧松從殘尸之中發現了鬼面的蹤影,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將鬼面扯了出來。他嘴里說得好聽,卻一把扯住了鬼面的頭發,絲毫沒有半分同門情誼。

  鬼面那雙黑枯黑枯的手,緊緊握著紅蓮尺,驚恐的目光從面罩的留空處泄露出來。

  羅奧松抓著鬼面的頭發,將他拖到了簡翠風和謝宣面前。他笑道:“這位大師兄,師父去世不處置喪事,一心翻騰師父的遺物。這紅蓮尺是師父給你的么!你敢擅用!”說罷,他一把奪過鬼面手中的紅蓮尺,絲毫不顧及鬼面撕心裂肺的慘叫。

  這慘叫就連外人都看不過去,紛紛搖頭。

  王英朗與那些名為義軍的土匪,不由左右旁顧,權當沒有看到。王秀才很想大喊一聲:現在外敵未除。先干掉那和尚再清理門戶吧!不過他看了看兇神惡煞般的羅奧松,終究還是沒有將這話吐出來。

  誰能想到,身為老二的羅奧松,對于大師兄鬼面已經忍了足足十年!他回想這十年,自己連條狗都不如!如此苦大仇深一日得報,什么和尚道士,統統都得靠邊站。

  “師弟師妹,你們說。這樣大逆不道,背師自取的叛徒,該如何處置!”羅奧松在鬼面身上踢了幾腳,總算平靜下來,一臉溫和親善的模樣詢問簡翠風和謝宣。

  這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吐出一個字:“殺!”

  這種時候,這種站隊問題,難道還需要多想么?若是他們不說殺了大師兄,恐怕二師兄直接就連他們都殺了。

  “師父待你如親生之子,你盡然做出這種事!太傷人心!”簡翠風一臉義憤。聲音中可稱得上是“痛心疾首”。

  謝宣附和一聲,表示支持。心中卻道:當日師父生死,你們這幾個膽大的,誰沒在師父房里亂翻亂找?只是這鬼面獨吃大頭,連點湯水都不留給我們,死有余辜!

  鬼面顫聲扶住羅奧松的小腿:“師弟,過去都是為兄的錯!你就看在師父他老人家尸骨未寒的面子上,放過我吧!放過我啊!以后一切我都聽你的。絕無二心!”

  羅奧松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師兄啊,多年師兄弟。我也不是個冷血不講情面的人。你若是交出《陰山正宗》,我還能讓你得個善終。”

  鬼面語帶哭腔道:“當日你也在我身邊,我得沒得秘傳,你難道不知道么!”

  羅奧松搖頭道:“這可不是我要的答話。”他隨手抄起地上一柄大刀,暴喝一聲朝鬼面劈去,登時一條胳臂落地,噴出一蓬鮮血。

  “說不說?”羅奧松持刀而立,刀刃比了比鬼面的另一條胳膊。

  “師兄!”方清竹再傻也知道自己上當了,忍不住出聲叫道。她被羅奧松怒目一瞪,不敢追究剛才得到的承諾,只是怯怯道:“大師兄真的沒拿那十卷《陰山正宗》。”

  “你一邊呆著去!”羅奧松不悅道。

  “他真的…”

  “滾!”羅奧松狂吼一聲,大刀劈下,地上登時多了一支枯黑的臂膀。

  方清竹淚流滿面,緩步退回了矮桌。

  白楓幽幽道:“我們大約是誤會了你那位師兄。”

  方清竹雙眼通紅,偷偷抽泣,聽白楓這么說,不由好奇問道:“什么?”

  “蛇蝎哪有他那般的狠毒兇殘。”白楓一語道罷,不再說話,繼續調養,心中暗暗叫苦:若是讓這歹人出頭,自己這邊恐怕沒什么好結果,可恨我竟然動彈不得…

  偌大的藏寶室里,只有鬼面的慘叫和羅奧松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笑聲。

  片刻之后,慘嚎聲徹底停息。鬼面支離破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所有人都相信,他走的時候一定面帶微笑,終于擺脫了那個可怕的魔鬼。

  羅奧松大刀柱地,平息了呼吸,哈哈大笑三聲:“這里就是爺爺我說了算,有誰不服…啊!”

  地上突然飛起一道黑影,射入羅奧松身中。

  羅奧松只覺被重重錘了一遍,繼而驚恐地發現自己肚子大了。在他腹腔之中,有一團未知的物事緩緩蠕動,越來越大,撐得肚皮上的皮膚透明起來,隱約顯露出一個人形。

  “啊!”

  羅奧松慘叫一聲,兀然發現自己飛了起來。

  準確地說,是腦袋飛了起來。

  他眼中分明看到自己的身體轟然炸裂,耳中分明聽到皮膚撕裂與骨骼碎裂的聲音。

  ——這就是報應?!

  羅奧松突然想起了自己對方清竹發下的誓言,腦中閃過最后一個念頭,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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