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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玉鉤洞群雄奪寶,游仙書擇主出世(廿三)

  …你說的那個山魂應該是在腦子里吧?”錢逸群心中暗問。

  “書里只說過是在身中,卻沒說是腦子里。”中行悅的太監嗓子旋即回應。

  自從上次咨詢中行悅如何走出這片森林開始,錢逸群便將放在了懷中,也允許中行悅保留一個神念交流的通道。

  適才山魁圍攻的時候,中行悅就點破了有一頭山魅之王躲在附近,只要殺了它,其他山魅自然退散。

  這種食腦山魅只曾出現在古人傳說之中,就連中行悅這西漢初年之人都不曾見過活物。從有限的古書中能夠知道,山魅王非但體型巨大,而且死后魂魄會凝聚成一塊晶石,食之不惑。

  關于這點,錢逸群并不十分相信。

  《山海經》里有太多這種記載,幾乎每一種奇獸珍草都有個注腳:食之如何。

  說得好像華夏先民都吃過一樣。

  若是那些東西看著能吃也就罷了,偏偏都是些奇形怪狀的詭異生物,要是這都能毫無心理障礙地吃下去,屬性點全加在吃貨等級上了吧!

  反正就算找到了,錢逸群也絕不能接受吃這種東西。

  “咦!是這個么?”錢逸群終于從巨魑身體之中摸到一塊軟軟涼涼,如同果凍似的東西。這東西意外地留在了巨魅的肺里,并沒有染上多少血跡,看上去倒還干凈。

  眾人的目光瞬間涌向錢逸群,以及他手上的果凍。

  “這是什么?”白沙湊了過來,好奇地靠近那塊晶瑩剔透的山魂,“很像皮凍啊。”

  錢逸群拿著這個雞肋,道:“這東西是食腦山魅的魂魄所化,叫做山魂。”

  “干嘛用的?”白沙問道。

  “據說吃了之后可以不惑。”錢逸群簡單道。

  “這東西如果是魂魄所化,那吃和不吃并沒有什么區別。”白楓悠悠道”‘如果不是凝成了這塊肉凍’而是散入虛空我們呼吸之間也就吸收了。說不定等到此身滅度,稱愿再來的時候,魂魄中還會融上那么一些。”

  “別說那么惡心的事。”錢逸群搖了搖頭,“這樣,這東西也不是俗物,大家拍賣吧。誰想要就出錢買。”

  “這個我吃的話好像太浪費了。”白沙搖頭道,“芥子,你呢?”

  白楓搖頭不屑道:“儒者自有修養之法不依賴這些奇詭外物。”

  “我能吃么?”符玉澤興高采烈躍躍欲試。

  “剛才那個黃中力士符,拿兩張來。”錢逸群道。

  符玉澤是個崽賣爺田不心疼的主兒,又想到這一路上若是碰到危險,難道錢逸群就死守著神符不用么?這簡直是白送一樣的好買賣呀!他當即就從袖子里抽出兩塊玉符,正要遞給錢逸群突然見到一旁的狐貍猛然一竄一口吞下了錢逸群手里的山魂。

  “你要吃就說嘛,沒道理你要我不給你…”,錢逸群被嚇了一跳。

  狐貍猛地撲向錢逸群長嘴一聳已經將嘴里的山魂吐進了錢逸群口中。這山魂被狐貍用法術包裹,一旦進了錢逸群口中卻是旋即化成一股清氣,順著喉管便往下走,滲入四肢百骸之中,最后走脊柱回歸腦髓海。

  錢逸群干嘔了半天,面色慘白。

  “其實你想想就沒什么了。你不也吃過牛羊肉?不也吃過雞鴨禽蛋?猴腦猩唇都有大把的人吃何況這東西是魂魄所凝,說穿了不過一股陰陽之氣,何必如此抗拒呢!”狐貍倒是很耐心地開導錢逸群。

  在狐貍眼中,這個團認為自己未來或許大有好處但是其中更有個須臾都離不開的核心,那就是跟自己聯系最為緊密的錢逸群。無論是符玉澤還是白楓他們若是離開總有人能替代,但是錢逸群對它而言卻是無可替代的人物。

  對于“不惑,”旁人或許還停留在孔子說的“四十不惑,”但是通達萬物的的白澤卻很清楚漢朝人的習慣——

  不惑的意思并非是沒有疑惑,而是不受蠱惑、魅惑、誘惑。可以說是直接堅定道心的上品天珍,無論是求道還是求術,如果能有這么一塊東西,絕對是不可多得的異寶。

  道理雖然如此,但是要就這么生吃下去,實在需要極大的勇氣。狐貍見錢逸群缺乏這種勇氣,只有略略犧牲色相,推他一把。

  “這種進食方式我不習慣,”錢逸群簡單道,“也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把心定下來,你湊近花花草草和湊近我,并無區別。”狐貍老僧說法一般,隨意發揮著萬物齊一之論。

  錢逸群腹訴道:花花草草的味道跟你嘴里的腥臭是一樣的么?

  不過這東西終究是個好東西,錢逸群也能明白狐貍的好意,既然吃了也就吃了吧。不去想它的話,身體并沒有任何異常,這比那些吃了上吐下瀉的靈丹妙藥更容易接受。

  “我們快走吧,這里真臭。”符玉澤沒吃到這山魂,頗為失望,收起了黃巾力士符,嘴巴微微嘟起。

  柳定定早就恨不得飛出去了,一則是這里實在太險惡,二則也是因為這個師弟太讓她心情郁悶。

  錢逸群點了點頭,在前面開路。剛走了兩步,突然感覺奇怪。這些樹木之間仿佛有一股微弱的力量牽引著自己。這股力量十分弱小只要錢逸群微微一掙脫,便會扯斷。當錢逸群扭動身子往前走的時候,它又會依附過來,黏在自己身上。

  ——這是怎么回事?

  錢逸群依照營地那人說的,選定本木,撿起地上一塊石頭敲了敲,直直扔向前面那棵樹。他循著石頭飛過的軌跡走去,這股微弱的力量卻散開了。

  一原來如此!所謂的木然轉移。只是借兩點之間的木杰震開了陣法中的牽引力。

  錢逸群心中解開了謎團,不由得意,突然之間卻想到:陣法內每個節點都能影響陣內靈蘊流轉,那豈不是每個點都是陣眼,又都不是陣眼!?

  這兩棵樹被同一塊石頭敲過之后便沒了陣圖之力,正是陣眼被移動的緣故。但若是將這些樹砍掉,無窮木陣卻不會因此而破,可見這些節點有著是與非兩種屬性乃是陰陽交替的典范。

  一個陣圖脫離了五行八卦,升華到了陰陽的境界,可見布陣之人果然不是凡人!

  錢逸群很快就想到了郭璞,那人是風水木十的祖師爺。恐怕陣法正是他的拿手本領。狐貍見錢逸群若有所思,心中暗道:看,你還不肯吃那山魂,這不是眼看著就有好處了么!

  一行人加持了縮地術,從一棵樹跑到另一棵樹行進極快。兩個時辰之后,林間的樹木越來越稀疏,地上露出了堅實的土地,不在是之前落滿腐葉的泥路。

  眾人看到天光,不由高興正要加快腳步走出這片看膩味了的林子卻聽到一陣人聲傳來,全是男子粗獷的嗓子。

  錢逸群從這陣喧嘩中捕捉到了兩個格外熟悉的喝斥聲。這兩個聲音哪怕他在翠巒圣境里呆上幾年也不容易忘記。

  一個大喇嘛嘎巴達瓦。

  另一個卻是師兄阿牛。

  前者是將他逼得最無力的對手,后者是他同門受道的兄弟。

  錢逸群身形一晃,如同靈猿一般,整個人騰空而起,雙腳重重蹬在樹干上。輕身符旋即出手,貼在自己身上頓時身輕如燕,已經撞在了前方樹上。他此刻就是那顆撞破陣法之力的石子,在陣眼間飛過。

  幾個起落之后,錢逸群已經看到了前面圍觀眾人的后腦勺。他們松松圍成一個圈像是壓陣又像是在看把戲,手中刀劍出鞘卻都虛虛指著地上,顯然只是給自己壯膽而已。

  錢逸群正好高高躍起,看到圈子里對戰那兩人,真是阿牛和嘎巴。柳和尚也在圈子之中,卻倒在地上,面如金紙,呼吸微弱,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一般。他身后有個女子,面容皎麗,眉眼間和柳定定一模一樣,卻帶著異域風情,多半就是柳和尚的妻子,柳定定的母親。

  也是嘎巴達瓦要找的人吧。

  場中阿牛一拳轟在嘎巴身上,嘎巴只是晃了晃,卻轉手同樣是一拳打出。那一拳勢如風雷,若是打在人身上必然是骨碎肉爛。阿牛也不知道躲避,怒吼一聲就揮拳頂了上去。

  錢逸群見阿牛七竅流血,只是憑著超人的體魄在硬抗,也不知道這一拳能不能撐住。正想用金剛珠罩他,卻猛然想起今天白楓用了兩次,救柳定定用了一次,卻因為忙著趕路,沒有及時去翠巒山里祭煉。

  真是偷不得一點懶啊!

  阿牛的拳頭與嘎巴的相撞。

  仿佛一道氣浪從兩人之間迸發蕩漾,沖得腳下青草折腰。

  圍觀眾人只舉得勁風撲面,又是發出一陣呼喝。

  “啊!”阿牛只覺得身體里一股氣勁橫師直撞,被激出一口逆血,旋即朝后退了五六步,仰天栽倒。

  嘎巴怒喝一身,欺身上前,高高抬起一腳,重重踏向阿牛胸口。

  喀嚓!

  脆裂聲響,許多刀頭上舔血的江湖客都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嘎已抬起頭,警惕地掃視四周。

  剛才這志在必得要將阿牛踏殺的一腳,被一層目不可見的屏障硬生生攔了下來。嘎巴知道有人出手,卻不知道誰人有這種本事。除了上次與賊道交手時碰到的金光,還沒什么東西能擋住自己的寶象之力。

  他沒有發現,在阿牛身周,有一圈寶劍,直沒土中。劍柄在青草的遮掩下,若隱若現。

  錢逸群看到阿牛與嘎巴拼拳,心中已經有了一絲不祥。雖然阿牛師兄天生神力,但是這嘎巴的力量卻是他親身領教過的,當真是碰著即死擦著便亡。

  沒有了金剛珠護體,錢逸群急中生智,淺淺飛出節隱劍,就著阿牛退后的位置先分出七十二分支。當阿牛到底的剎那,八門混天陣的指訣也掐好了。節隱劍依次插入陣圖節點之中,立時撐起了一道屏障。

  嘎巴沖上來的時候,這道屏障已經可以傲然說一句:老夫等你多時了!

  “米粒之珠!”錢逸群高聲暴喝,飛身沖進戰圈,手中無相扇撲出一團靈蘊。八門混天陣無論布在哪里陣眼永遠都是布陣者本人。他這一動,這陣自然也就破了。

  嘎巴卻也不能再對地上的阿牛施以攻擊,見鋪面而來的靈蘊之光,他只有退開一步,雙臂交叉護住臉面。

  錢逸群知道這些靈蘊只是給他的撓癢癢,當即收回節隱劍,守了個門戶,心中暗道:這喇嘛就和開了外掛一樣,刀槍不入力大無比,這架可不好打啊!除非我能召出玉清天雷,否則斷然沒有贏他的機會。

  他在沉入靈蘊海一看,拿到玉清天雷凝在身體中的玉符,仍舊被冰層厚厚封著沒有絲毫解封的跡象。

  “又是你!”嘎巴放下手雙足生根,怒目啡牙聲若洪鐘。

  “呦還記得道人我么?”錢逸群堆起一個虛情假意的笑臉,“還想被天雷轟上一回么?嘖嘖,你的那些個小喇嘛呢?這回誰抬你回去?”

  嘎巴自從修成《大威德金剛密法》第一層之后,便再沒有受過傷。那天他以第二層的功境,召喚大威德金剛法身影子附體,竟然被錢逸群召來天雷轟得幾乎死去心中難免存下了一絲懼意。

  “今天喇嘛找到了明妃,不跟你打。”嘎巴大聲道。

  “你能不能專一點啊?”錢逸群閥笑道,“你上個明妃還在道人我手里呢!”

  “那個假的,這個真的。”嘎巴伸出食指指向阿牛的岳母。

  錢逸群心道:果然是她。

  “唔,那我就不攪合你的好事了。”錢逸群誠懇地露出了八顆牙齒笑道,“說起來上回跟你打架,我也很辛苦啊。”

  嘎巴暗道:這道人還有些眼水。此地不宜久留,他們漢家人的寶貝不要也罷,只帶了我的明妃便回青海去。

  阿牛剛才憋過氣去,正好轉醒,隱約聽到身邊有人說話,聲音格外耳熟。他正要脫口而出一聲“師弟”錢逸群已經搶先一步,踏在他身上,硬生生讓他把那兩個字又憋了回去。

  “不過,道人想跟你做筆買賣。”錢逸群笑道,“你上回還有根棒槌在我手里呢,敢問一句,喇嘛打算出多少錢贖買回去?”

  嘎巴大奇:我那金剛伏魔杵有藏地五百仁波切的佛法加持,乃是用圣山星鐵混了云銅打造而成,當得上除妖伏魔一大利器,如此寶貝他竟然肯還給我?

  “你那棒槌太重,賣給鐵匠又熔不掉,索性你出個價錢,我吃些虧,物歸原主罷了。”錢逸群見嘎巴眼中充滿疑色,隨口解釋了一句。

  嘎巴這才放下心,暗道:走了,這道人的大腿還沒我的伏魔杵粗,想他也拿不動。

  “我沒錢。”嘎巴道,“你若是隨我去藏地,我就給你五百頭牛,五百頭羊,五百個能生養的女奴。”

  “此話當真?”錢逸群眉頭一挑。

  “出家人從不騙人!”嘎巴傲然道。

  錢逸群上前兩步走到圈中,從魚簍中先丟出了翠巒山,然后才得以拉出一個綴滿了寶石的杵頭。

  嘎巴當日就覺得驚奇,此刻再見錢逸群使出手段,心中暗道:待我拿回伏魔杵,回手便將你打成肉泥,你這寶貝便也是我的了!

  “哎呦呦,好重好重!喇嘛快來幫忙!”錢逸群扯出杵頭之后,好像撐不住力道,一松手便將那頭砸在地上。他弓步挺腰,渾身骨架連帶著一起哆嗦,好像真是重得連魚簍都拿不住了。

  “哈哈哈!我的金剛伏魔杵有兩百三十斤重,你個尕娃還是不行啊!”嘎巴見自己趁手的兵器回來,心中暗道:都說漢人刁鉆精明,卻讓我碰上個傻的,真是佛菩薩保佑!哈,此番沒有白來。

  嘎巴信步上前,一把就抓起了地上的伏魔杵,正要往外扯,只見錢逸群突然趴倒在地,像是徹底吃不住力了。

  “哈…”

  “翠巒!”

  白光閃過。

  錢逸群倒地是假,只是好方便抓住這喇嘛的腳踝。一旦肢體接觸,錢逸群便對著地上的翠巒山喊出了。令。翠巒山毫無延遲地吐出白光,將兩人包裹起來,拉入圣境之中。

  眼前白光尚未散去,只聞到地上青草飄香,錢逸群立刻松開了手,就地一滾,以極低的聲音、極快的語速,說出“如意”兩字,旋即又被送出了圣境。

  在場眾人只看到好像有道白光閃過,然后…

  然后…

  喇嘛不見了。

  只有道士躺在地上,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錢逸群從地上跳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安然收起了魚簍和地上的翠巒山。略一查探,金剛伏魔杵仍舊在魚簍中,大約是嘎巴不小心松了手,又滑了進去吧。

  “大叔,你沒事吧?”錢逸群一掃現場,阿牛已經自己坐起身,傻乎乎地看著他,便走到了柳和尚身邊。對柳定定的母親點了點頭,叫了聲“嬸嬸”。

柳和尚伸出手,拉住錢逸群衣袖,氣若游絲:“我、我、我怕是不行了…你、去找、找定晨六  錢逸群反手一把握住,道:“定定一早就被我救出來了,馬上就到!你別說話了,用靈蘊滋養身體要緊。”

  “他的靈蘊已經耗竭,只是硬撐著一口氣想見女兒罷了。”身邊的柳嬸幽幽說道,果然不是江南語調。

  “放心,有我在!”錢逸群取出清心鐘,隨起了流水鈴子。

  “爹!爹!女兒來了!”

  白楓等人見錢逸群突然加速離開,知道前面有事,卻要照顧柳定定,不敢跑得太快,故而晚到了一步。柳定定剛出林子,就從人群間隙中看到了自己父親倒在母親懷里,不容集觀。

  “滾開!我爹還沒死!不要你來超度!”柳定定撲向柳和尚,沖錢逸群大聲哭喊道。

  錢逸群沒有理會這個傻婆娘,手中清心鐘搖動,運起白蓮法螺秘法,要將自己身中靈蘊度給柳和尚。

  柳和尚摸到了女兒的頭發,心中心愿已了,正要長松一口氣,與世長辭沉眠不醒,突然一股清涼純凈的靈蘊沖入體內。誠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柳和尚全身一顫,又吸回了一口氣,說話都有了力氣。

  他的目光越過女兒,落在錢逸群身上,道:“別為我續命了,這身子已經不是靈蘊能夠修補的了。”

  “柳叔剛才被那喇嘛打了十幾拳。”阿牛走到錢逸群身邊低聲解釋,眼中含淚,“都怪我沒用。”

  錢逸群不言不語,這白蓮法螺對靈蘊的消耗極高,想要靠這個續命的確有些不現實。

  柳嬸將丈夫和女兒團團抱在身前,低聲道:“好歹我們又在一起了。”

  “我走之后,你要孝敬好你母親。”柳和尚嘴角竟然露出一個微笑,深情地看著愛妻的眼睛,“這一世剩下的路,只有你獨自走了。”

  “下一世,我們還在一起。”柳嬸握著丈大的手,輕輕唱起了歌謠。

  歌聲空靈悠揚,音域之高,絕非漢地的樂曲。這歌聲中漫溢著對親人的深情厚愛,帶著對未來重聚的期盼和喜悅,卻沒有一絲不舍。

  “生死修短,豈能強求?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予惡乎知夫者不悔其始之…”柳和尚出聲打斷了妻子的歌唱,誦完長長一段話,緩緩閉上了眼睛。

  錢逸群站在一旁,如同醍醐灌頂。

  當日在茅蓬塢,師父傳下流鈴八沖,用的也是一個迥然不同的聲音。

  這是心傳。

  柳和尚將自己師門代代心傳的真言在此刻傳給了錢逸群。

  ——生命的長短,難道是可以強求的么?

  ——我哪里知道,貪生不是旅途迷誤?

  ——我哪里知道,怕死不是近鄉情怯?

  ——我哪里知道,我死后是否會因為曾經的貪生而懊你…

  每一個音都在錢逸群心中回蕩。

  靈蘊海上的那口黝黑大鐘,稍鎖作響,將金光咒的咒音壓得渺不可聞。

  鐘面上,裂紋橫生,嘩啵之聲不絕于耳。

  片刻之間,裂紋中射出比之鐘身更為黝黯的黑光。

  錢逸群腰間一麻,一股涼意從兩腎噴涌而出,沿著脊柱洶涌而上。到達頭頂百會,頓時化作甘霖灑落,舔舐周身,回歸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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