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逸群還是第一次感覺到中行悅如此誠懇地吐露一些事情的真堊相。哪怕當初慷慨這太監大方地教他無且手,都隱約含堊著一些難以名狀的目的心。
對于中行悅的進步,錢逸群當然要有所表示。他雖然沒有遣散那五個魅靈,但是命令它們住手之后,中行悅起碼不用承受痛苦折磨。至于什么時候將他從鐵索中解放出來,那就要看未來的表現了。
唯一遺憾的,只有用陣法才能將魅靈從人身上扯出來。而這個陣法,肯定不是身為囚徒的中行悅會用的。
或者,殺人。
人死之后,魅靈自然回歸。
錢逸群想了想這個利用身中土然幻化成沙子的神通,又想了想自己容納魅靈的上限,并不打算把自己弄殘。雖然得道成仙十分渺茫,錢逸群也的確重視玄術勝于大道。但若是貪圖一個眼前自己未必有用的神通,壞了百年大計,總是愚蠢的行徑。
厚道堊人五行強木,木能克土,所以身中土然估計是五杰之中最少的。萬一依附了這個神通連一次都用不出來,那豈不是很糟糕?
——算了,就讓那個小二無憂無慮地帶著這個神通好好過日子吧。
錢逸群心中暗道,回到了身堊體之中,快步朝樓下走去。
“等等,你是修陰山法的?”符玉澤也與小二錯肩而過,敏銳地抽動了一下鼻子,叫住了其貌不揚的店小——。
錢逸群聽到“陰山法”三個字,立刻停住了腳步,轉身相視。
“客官,您這說的什么意思?”那人臉上堆笑,緩緩將手縮入袖中。
“你身上有鬼頭砂的味道,”符玉澤朗聲道,“只有陰山法用那種砂畫符。”
狐貍嗅了嗅,立刻躲了起來,可見它是同意符玉澤的判斷。
“去死!”那人突然從袖中拋出一蓬粉末,轉身就跑。
錢逸群三兩步追了上去,手中節隱劍已經追到那人后心。他本以為長劍換成短劍之后自己會有所不習堊慣,但是真到用的時候,卻發現短劍更為靈活多變,能夠將猿公劍法發揮得威力無窮。
那店小二不是旁人,正是白眉老祖的弟子羅奧松。他親眼看著錢逸群殺死了自己的師父,那真是干凈利落,什么多余的話都沒有。跟這種人還有什么好談的?當然是突然襲擊之后立刻抽身而退。
他沒想到錢逸群的速度卻這么快,轉眼間已經快追到了自己身后。
一萬幸爺爺我有個保命絕技!就連師父都不知道。
羅奧松沒有回頭,只等背上傳來金屬的刺感,只覺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劍尖透體而出,卻沒有絲毫痛楚。
他的血肉之軀已經變成了一尊沙土凝聚的人形。
錢逸群并不意外,這多半便是幻沙的神通表現。
“米粒之珠!”錢逸群摯出無相扇,猛地碰出一團靈蘊。
靈蘊散發出的藍光十分漂亮,落在羅奧松眼里卻是催命的死光。這團靈蘊夾裹著的勁風吹散了不少沙土,就像是活活錄去了他的一層皮膚。
羅奧松不相信自己能夠打贏魚簍道堊人,催動神通,整個人都化成了干燥的沙粒,從木地板上的間隙中滲透下去。
下面很快就傳來了房客憤怒的喊聲。
羅奧松卻不管那么多,他已經控制了自己身上的每一粒沙子,在驚懼的目光中凝聚成堊人,推窗而出。
錢逸群飛快地躍下樓梯,沖進那間飄蕩著驚恐余音的客舍。洞開的窗戶里吹進來一股冷風,屋里除了瑟瑟發堊抖的房客之外再無他人。
“逃掉了?”符玉澤追了下來。
錢逸群陰著臉點了點頭,心道:果然是刺客的逃命絕技。照道理說,木能克土,但是我的草木之心怎么就沒如此強大的功能呢?除了望遠鏡和遠程狙擊…”唔,不對!還有治療植物啊!如果植物可以醫治,那能讓它們生長么?
想到自己一直專心玄術,忽略了這種“神通”級別的力量,錢逸群不免有些臉紅。因為心杰不足,他對于心算的使用比較吝嗇,但是自己肝焦旺盛,完全可以試著開發一下草木之心的能力。
要找的人已經走了,意外撞見的人已經逃了。此番無功而返,錢逸群只得帶著符玉澤返回瓊花觀。他隨便找了個借口支開符玉澤,只需要瞬間就可以從翠巒圣境中打個來回。
在這個剛剛過了春節的時候,如果說要找植物的種子,那翠巒圣境便是最佳的庫房。那里一直是溫暖的春天,植物們生長孕育,卻從不見枯萎,是個十分罕見的世界。
錢逸群很快就找到了需要的藤蔓種子,虛虛埋在土中,試著用肝杰催發它們。誠如當日為無常藤醫治一般,這些藤蔓果然受到了刺堊激冒出小芽,破土而出,嫩綠色的藤絲努力尋找著能夠攀附的物體。錢逸群退開兩步,嘗試著不用肢堊體碰觸,凌空催發N雖然一樣能夠成功,但是效率卻低了許多,大部分肝杰都在離體之后散入空中,成為虛空木然中的一份子。
“咦,怎么感覺你突然變了一個人?”符玉澤從門外進來,意外地看著錢逸群。
錢逸群剛在圣境中度過了三天,算是時間很短的閉關。饒是如此,人的氣質也會有所不同,而且最明顯的是胡子長了。
他揮了揮手,道:“真人無相。”
“就你還真人?”符玉澤嗤之以鼻,低下頭看了看狐貍,上前柔聲道:“狐貍兄,你能再說兩句話不?”
“有什么好說的?”狐貍沒好氣道。
錢逸群知道這是狐貍在傲嬌了。若是真的不想讓符玉澤知道它的秘密,它壓根就不用暴露自己會說話的事實。聯想到這次狐貍積極主動地要去玉鉤洞天,錢逸群懷疑這是它開啟了尋回靈體的大目標。
——自己答應過的事,總是得做的。何況我跟狐貍也算患難之交了…雖然是我患難,它旁觀。
錢逸群掰著手指:現在下玉鉤洞天的話,符玉澤算一個起碼不拖后腿。若是能說動白芥子,就有個劍術高手能夠擋在前面了。自己的玄術越學越多,但怎么感覺好像走偏了呢?越來越像個刺客加輔助…
“我去找白芥子聊聊你們慢慢交流感情。”錢逸群坐都沒坐,便要往外走。
然而瓊花觀的邪性已經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錢逸群還沒有走到寨舍門口,白楓就已經來了。
隨白楓一起來的,還有白沙。
“這是我的族兄白沙白彌子。”白楓難得主動開口說話,臉上已經騰起一股紅暈0
錢逸群聽鄭翰學說起過白沙其人,知道他是《墨憨齋》的人,好奇問道:“你們一個是蘇州人,一個是績溪人怎么會是兄弟?”
“我們都是榜頭白氏的支脈,當時太祖公五人以木火土金水為房號。蘇州這一脈是木房的,他們水房遷徙到了安徽。”白楓解釋道。
錢逸群哦了一聲,尋思著怎么開口說服白楓一起組隊去洞天的事。
“我想請道長幫個忙。”白楓道。
錢逸群大喜,心道:這就可以互幫互助了!連忙道:“力所能及敢不效命?”
“我這兄弟要去玉鉤洞天一探想請道長隨行0”白楓解釋道,“在下的劍法雖然能夠護住他但論說殺敵滅鬼還是不如道長遠矣。”
錢逸群面色沉重,好像在努力思考,心中已經樂開了花: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白楓自己提出來這事,我焉能不搭個順風車?
“道長,”白沙開口道,“在下并非為了以及只好奇。道長可聽說過《墨憨齋志異》?”
《墨憨齋志異》的創刊號已經在江淮間發行但只是被人當做尋常志怪小說,并沒有引起江湖和秘法兩個圈子的矚目。原本對此抱有雄心壯志的墨憨齋等人,被現實的成績打擊頗大,但是有周、文兩家的堅定支持自然不會輕易退卻。
白沙在解釋了《墨憨齋志異》的遠大抱負和深遠影響之后,說道:“故而在下要去洞天乃是為了讓更多的堊江湖同道有所知,有所不惑,僅此而已!”
錢逸群心中暗贊:果然是個操守的新聞工作者,文化產業的先驅啊!
他一臉正色:“雖然不明所以,但總覺得此書必然光炳史冊,道堊人我自然樂于助你!何況芥子兄開口了,小道怎么也得賣他個面子。”
“道長真爽快人。”白沙喜出望外。
“多謝道長。”白楓心中暗道:這些卻是欠了這厚道堊人的人情,不知日后要怎么還他。唉,罷了,且走著看吧。
“你們要去玉鉤洞天?不帶我么!”符玉澤等了半天,見沒人邀請他,不由急了。
“你個累贅…”,錢逸群面露為難。
符玉澤大叫道:“累贅!?你去外面找找看,十歲授升玄箓的道士有幾個!道爺我是天縱奇才好嘛!更何況道爺我身上帶著的靈符神符,換成銀子都能把這兒埋了!道爺我……”
錢逸群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上,教訓道:“沒大沒小貧道還站在這里呢,你就‘道爺’‘道爺’的,知道什么叫規矩么?”
符玉澤張紅了臉,眼淚已經含在眼眶里了。
“到了洞天,多少老成些,否則死得快!”錢逸群轉過話頭,惡聲惡氣警告道。
“欲!”符玉澤破涕而笑,爽快地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