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沖出長安沒有多遠,靠近華山的方向突然出現大量的人影,呂義頓時嚇了一跳,湊近了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面曹字大旗,看人數差不多也有個三五千人,恰好把守住同往華山的方向。
最令人感覺難受的是,從這邊到華山的方向,恰好是一條小路,沒有官道。若是要靠近華山,這群曹軍就是一個繞不過去坎。
怎么辦?
很多陷陣士都沉默了,前后敵軍,后有追兵。顯然曹操的后手不只一個,設下了圈套,方方面面都是考慮的極為周全。
呂義也是感覺郁悶非常,這真是一步慢,步步慢。
這下倒好,天時,地利,全部被曹操給占據了,并州軍完全落入了下風,每一步行動都是極為的被動。
難道自己這次真的要死在這里?
呂義心中忽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一股死亡的威脅涌入他的腦海。
隨著雙方距離的靠近,對面的曹軍,也發現了沖過來的并州軍,起先還有些驚詫,可能夠過來的,都是曹軍的精銳,馬上就是反應過來。
震天的戰鼓聲霎那間響起,大漢的旗幟迎風飄揚,下面又是一面巨大的樂字戰旗。
一看到那面旗幟,呂義又是一驚,曹營之中,姓樂的大將出了樂進那個矮子還有誰?雖然這樂進人物短小,可打仗卻是絕不含糊,號稱從未一敗。
又是一個惹不得的猛人。看來想躲進華山避難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主公,讓末將為你殺出一條血路吧!”
眼看著一群群的曹軍在樂進的指揮下怒吼著沖了出來,發出示威性的叫喊,陷陣士馬上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憨人孫觀馬上就急眼了,一把扯爛身上的袍子,就那么光著膀子,血紅著眼睛來到呂義跟前,主動請令,要去沖陣。
可呂義看了看孫觀,滿臉油乎乎的,臉皮再厚也掩飾不住精神的疲憊,就這樣上去跟樂進對上跟送死有什么區別。
“軍師,你也出出主意吧!”馬超卻是看向法正,希望他能拿出一個主意來。
“其實主公要出去也不難!”
法正點點頭,神色極為凝重的說道,他的話,引的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紛紛看向他,就是呂義也不例外。
可法正下面的話,卻是讓很多人都是臉色灰白,就聽法正冷冷的說道:“如今我們人困馬乏,若是在此與曹軍大戰,早晚必敗!可主公不同,烏云駒乃是寶馬,可日行千里,我們不如回軍,與虎豹騎死戰,幫助主公突圍!只要主公突破虎豹騎的封鎖,憑借烏云駒的速度,曹軍步卒絕對阻攔不住!”
“不行!我決不同意你們這么做!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呂義一聽,馬上就是臉色大變,法正這是要犧牲所有人,來掩護自己突圍出去啊!恐怕除了自己與馬超能夠以武勇硬闖過去,法正與三千陷陣士,全部都要陣亡!
這是令呂義無法接受的損失,是并州軍無法承受之痛!
“主公,讓我們去吧!只要主公平安,我等死而無憾!”
所有人都聽懂了法正的意思,就是不明白的,也在同伴的解釋下明白過來,很多人臉色都有些蒼白,隨后就是目光堅定,義無反顧的決定按照法正說的做。
孫觀更是第一個向呂義跪下,大力磕頭,哀求呂義答應法正的計策,其余人有樣學樣,都是紛紛下馬跪下,進行兵諫,甚至很多人都是以刀刻面,任由臉上血水流淌,只求呂義答應他們赴死的要求。
戰場之上,馬上就是出現了無比詭異的一幕,遠處的曹軍怒吼著殺過來,可三千陷陣士,卻是下馬跪下,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只是苦苦哀求主公離開。
呂義的眼眶頓時就濕潤了起來,大吼著罵道:“你們這群孬種,狗娘養的,敵軍都要殺過來了,誰準許你們下馬了,都給老子起來,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我能與爾等共富貴,其不能共患難乎?”
連拖帶踹,把幾個陷陣士拉了起來。可大部分人還是不愿意起來。
呂義怒了,厲聲吼道:“都給老子起來,這是軍令!后面突圍不行,我們不能去前面嗎,。大不了殺去潼關,抄小路進入南陽回上庸去!男兒立世,當永不言棄!我等生為人杰,死亦為鬼雄!”
“生為人杰,死亦鬼雄!”法正聽的動容,繼而鄭重朝呂義一拱手,恭敬道:“法正今生能遇主公,死無怨也!”
“主公說的對,并州軍的男兒,永不言棄!”
跪下的陷陣士都是激動起來,比起跟隨一個明主,他們更愿意跟隨一個能夠與自己生死與共的主公。
呂義雖然的決定看起來很傻,可他就是這么決定了,就是這么不理智,更是在眾人重新上馬的咬了咬牙,大聲吼道:“眾將士,隨我來,我們繼續往前面沖!”
“誓死追隨主公!”
三千陷陣士同聲大吼,都是瞪著血紅的眼睛,拼命抽打著戰馬,避開了正面沖殺過來的曹軍,反而是繞著彎子,繼續朝著函谷關的方向沖了過去。
不遠處率部沖來的樂進臉色頓時大變,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呼嘯著遠去的并州軍、
“將軍,怎么辦,并州軍跑到前面去了,我們還追不追;?”曹軍的副將也被并州軍的舉動嚇了一跳,瞪著眼睛,滿臉都是茫然。
“追,我們追的上嗎?”樂進苦笑著搖頭,看著漸漸消失的并州軍,又看著后面滾滾隆起的煙塵,沉聲道:“這種事,還是交給虎豹騎吧,騎兵的事情,我們步卒也插不上手!”
只是雖然這樣說,樂進還是感覺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就在此時,遠處追擊的曹純剛好帶著虎豹騎追了過來,一聽呂義居然還在往前面跑,曹純直接吐血了。
虎豹騎固然厲害,可并州軍不接戰。,在勇猛的軍隊也是無用武之地啊,可該追的還是要追,憤怒的咆哮了一聲,五千虎豹騎又是轟隆隆的上路了。
前面策馬狂奔的呂義,自然也聽到了身后漸漸的傳來的馬蹄聲,畢竟剛才一耽誤,也給了虎豹騎拉近雙方距離的時間。
還好的是,并州軍軍馬精良,陷陣士的坐騎,每一匹都是精挑細選的上等好馬,才是能夠一直拉開與虎豹騎的距離。
只是良馬再好,到底也是血肉之軀,它也會有極限,呂義看了看周圍,除了烏云駒與馬超的大宛馬,其余軍卒的戰馬都是跑的開始吐白沫了,這要是再跑下去,絕對會跑死。
“距離潼關還有多遠?”
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呂義扭頭,問身邊的法正道。
潼關是曹操在去年修筑的一座的險要關隘,用來取代半廢的函谷關,也有阻擋關中聯軍與袁紹聯手的意圖。
當然,一年的時間,潼關不可能修好,現在最多也就打好了根基而已,還無法投入使用。
呂義看重的也不是潼關天險,而是潼關附近連綿的山地,那里地勢狹窄,不適合騎兵沖鋒,是進行防守的最佳之地。
法正也是聰明人,呂義一點,他馬上就知道了呂義的計劃,眼睛頓時一亮,腦中估算了一下,大聲叫道:“主公,只要加快速度,再過二十余里,我們鐵定能夠趕到潼關!”
“好,吩咐下去,不用愛惜馬力了,都抓緊趕路吧!”
二十余里,對于全盛時期的騎兵并不是什么難事,可對于現在疲憊的陷陣士,卻是一個艱難的考驗。
畢竟人可以承受連續奔波,可馬兒到底沒有人那么強大的耐力,一路狂奔十余里后,很多人的戰馬都快要到了極限。
終于,其中一個陷陣士正在策馬狂奔的時候,坐下的戰馬悲鳴一聲,前途忽然一軟,軟倒在地上,大口吐著血沫。
而隨著它的倒下,馬上的陷陣士慘叫著也跟著摔下去,可他顧不得身體的傷痛,只是沖著軍中大叫道:“主公,不要管我,你們快走!”
然后慘笑著朝著后面狂奔,呂義不用回頭,就知道了他的打算,這是要憑借最后的血勇,前去阻擋后面的虎豹騎啊!
盡管這無異于螳臂當車。
最后那個陷陣士也確實沒有阻擋住虎豹騎分毫,只是一個沖鋒,他就被亂馬踐踏成了肉泥。
可是一個個因為戰馬跑死,無法跟上大隊的陷陣士依然是前仆后繼,有的人甚至一臉微笑的唱著音調古怪的戰歌,舉起蜀刀,拖著疲憊的身體就殺向了后面的虎豹騎。
呂義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眼角流了下來。他不用回頭,就知道那人是資格最老的陷陣士,從下邳就一直跟隨的老兵,可是此時,他去赴死,自己卻無能為力!
五里,數十名陷陣士掉隊。
十里,又有百余人戰馬死去,他們默默的提著蜀刀,留在了那里。
隨著距離潼關越近,掉隊的陷陣士也在不斷的增加,都是戰馬跑死,然后選擇主動斷后,阻攔虎豹騎的沖擊。
盡管以步卒對抗全速沖擊的騎兵顯得那么可笑,可追擊的曹純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看著那些一個個瘋了一般沖上來的陷陣士,他一開始還是不屑一顧,獰笑著指揮士卒沖殺。
可是越是殺下去,陷陣士越是瘋狂,最后,在遭遇到百人陷陣士后,虎豹騎終于有了傷亡,付出了同樣的人數,才是殺光那些陷入瘋狂陷陣士。
曹純的臉上,也徹底失去了笑容,看著一個個面色猙獰,用血肉之軀阻擋鐵騎沖鋒的士卒,他的眼中,更是露出一絲絲震驚還有恐懼。
“決不讓讓呂義活下去!都給我追!”
曹純有些歇斯底里的吼叫著,甚至為了加快速度,下令丟棄了士卒身上的鎧甲,改為輕騎進行追擊。
這樣雖然防御降低許多,可速度一下就提升起來了。
此時,靠著數百名陷陣士的拼命斷后,呂義也終于追上了長安遷移的大批百姓,可他來不及高興,就聽到后面遠遠揚起的沙塵,顯然曹純已經帶著虎豹騎追了過來。
而前方,整整二十余萬關中百姓,都是扶老攜幼,滿山遍野一般的緩緩朝著潼關的方向前進。徹底的堵住了所有的道路。
雖然那些百姓也發現了后面追上來的并州軍,很多人都是慌亂,可到處都是人,想讓路都是不能!
還有三五成群的曹軍,雖然也就幾十人一堆,可也是大呼小叫的殺了過來。
該怎么辦?
難道自己真要放棄所有的人,獨自突圍?
“主公,我們縱馬踩過去!”
孫觀血紅著眼睛,冷冷的說道。
“不行!百姓是無辜的,而且萬一犯了眾怒,我們皆死矣!”
人數上萬,無邊無際,用重騎兵沖鋒都不一定能夠殺穿,更何況是快要累垮的戰馬。再說,屠殺百姓這種事情,呂義還干不出來!
“傳令,全軍下馬,我們步行殺過去!”
呂義看了一眼遠處,連綿的山林遙遙在望,也就是數千米的距離,只要加快速度沖過去,進入山中,虎豹騎的優勢馬上失去!
聽了呂義的話,剩余的陷陣士沒有猶豫,都是快速下馬,除了呂義與馬超外,都是丟棄了戰馬,拿著蜀刀就是朝著前面沖了過去!
“不好,是并州軍,殺了他們!”
數千陷陣士的出現,立刻引得負責遷移百姓的曹軍大驚,十幾個曹將馬上指揮軍卒撲了過來,想要進行阻擋。
“殺!”
看到那些松松垮垮沖過來的零散曹軍,呂義冷冷一笑,手中蜀刀一揮,早就迫不及待的陷陣士頓時發出怒吼,舉起蜀刀迎上曹軍就是一頓亂殺。
比起埋伏在后面的精銳曹軍,負責遷移百姓的曹軍戰斗力都是不強,加上人數也分散,
陷陣士一個沖鋒,圍上來的曹軍就是被殺的七零八落,四散而逃,而殺紅了眼睛的陷陣士則是沒有追趕,反而是朝著百姓之中撲了過去。一副要大開殺戒的樣子。
沒有了曹軍約束。又看到一群兇神惡煞的陷陣士怒吼著撲了上來,原本還擁擠異常的二十萬百姓都是嚇了一跳,繼而就是陷入了大驚恐。
無數男女哭喊真四面散開,你推我擠,紛紛想要遠離沖上來的陷陣士,可是百姓的人數太密集了,這一亂跑,很多人都是慘叫著被人推倒在地上,活生生被踩死過去。
呂義自然也見到了這凄慘的一幕,可他無力阻止,沒有縱馬踐踏這些百姓,他已經算的上仁至義盡了。
百姓是人,他的部下也是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必須要所有取舍,呂義自然選擇了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將士。
“沖過去,我們進入山中!”
沒有管滿地亂走的曹軍潰兵,呂義對馬超一點頭,兩人一前一后,護住法正,順著陷陣士沖出來的狹窄通道不斷的向潼關靠近。
這時候,遠處追擊的曹純也趕到了,看到亂成一團,滿山遍野亂跑的百姓,還有在百姓中越跑越遠的并州軍,曹純的臉色馬上黑了下去,眼中更是露出一絲猙獰之色。
“傳令,全軍準備,我們沖過去!絕不可讓讓呂義入山!”
“可是將軍,這里很多都是百姓!”
有虎豹騎心中不忍,有些震驚的看著自己的主將。
曹純卻是獰笑了一聲,沉聲道:“主公給我的任務,是殺了呂義,覆滅并州軍!如今呂義在前,別說是二十萬百姓,就是再來二十萬,敢擋我的路,照殺不誤!準備,沖鋒!”
“殺!”
見到曹純下了軍令,五千虎豹騎都是怒吼,眼神開始變得冷漠,隨即,停下的戰馬重新跑動起來,速度越來越快,轟隆隆的直接朝著百姓碾壓而過。
正在混亂中的百姓馬上就懵了,先前他們看到呂義下馬,都以為后面追來的曹軍也會如此,不會對他們怎么樣,所有雖然混亂,還是擁擠在一起。
可是曹純并沒有那么多的顧忌,看到有人攔路,直接就下令沖鋒,五千鐵騎仿佛一條巨大的鋼鐵洪流咆哮起來,擁擠的百姓才是發現了不對勁。
“快跑啊,曹軍要殺人了!”
很多人都是發出絕望的叫聲,臉上的驚恐,比之面對陷陣士還要可怖,畢竟陷陣士雖然兇狠,卻還算克制,沒有殺人,
而曹軍一出現,直接就是開始沖鋒。
所有人都知道被騎兵沖鋒的下場,紛紛驚叫著,想要向兩邊逃去,可是人奔跑的再快,哪里有戰馬快?
最外圍的百姓首先進入騎兵的攻擊范圍,無數百姓慘叫著,被高大的戰馬直接撞飛,落進人群里,又是撞到了許多人。
可是不等這些人站起來,他們很軟感覺眼前一黑,沉重的馬蹄已經踏在身上,白色的腦漿還有斷裂的腸子頓時滿地飛濺。
馬上的虎豹騎也是不客氣,鐵戟拼命的揮動,不斷的重復著刺殺的動作,殺死所有敢于在他們面前跑動的人。
只是一個沖鋒,二十萬百姓的擁擠圈子,就被虎豹騎沖出一條沾滿了鮮血與尸骨的羊腸小路,路徑越來越長,距離并州軍也是越來越近。
前面還在人群里擠的呂義頓時變了臉色,震驚于曹純的心狠手辣,
“主公,我們也開殺吧,不然跑不進山中,就要被追上!”馬超有些著急起來,大聲對呂義吼道。
“不,撞開他們!能不殺盡量不殺!”
呂義同樣也是大吼,讓陷陣士稍微放開了手腳。
一群殺人如麻的陷陣士早就想這么干了,聽了呂義終于發令,都是嚎叫起來,收了蜀刀,蠻牛一般朝著入山的方向就是筆直的沖撞。
孫觀更是沖在了最前面,他本就是生的魁梧,此時為了給呂義殺出一條活路,真的是不要命一般,瘋狂的朝著前面就沖,把敢于攔路的百姓撞倒。就見孫觀所過之處,大量的百姓被撞的東倒西歪,不自覺的朝著兩邊散開。
而趁著這段時間,呂義等人蜂擁而過。
兩千米,一千米,距離山林越來越近了,甚至已經能夠看到遠處的綠葉!
可是后面的曹純推進更快,他可沒有任何顧忌,凡是攔路的一概殺掉,很快就是追到了呂義不足一千米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