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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關關雎鳩

  與此同時,大將軍府邸之中,一群文武大臣,正觥籌交錯,高聲談笑。袁尚身旁,甄儼正在舉杯痛飲美酒,臉上洋溢著掩飾不住的歡笑,有好幾次,都是忍不住爆笑出聲,令人側目。

  “二哥,到底有什么好事,讓你高興成這樣!”袁尚很好奇,甄儼博學,平日很懂得分寸,很少會在這樣的場合如此失態。

  “哈哈哈…一想起來,我就不得不笑啊!不行,我當在飲一壺美酒,今天實在是太痛快了!”

  甄儼嘴角含笑,臉色因為醉酒而酡紅。他手舞足蹈,酣暢莫名,引得眾人頻頻矚目。終于,在袁尚再三追問之下,甄儼就把路上遇到呂義的經過數訴說了一遍。

  一聽堂堂呂大將軍,武勇非常的并州軍大將竟然當街賣胡餅,還被凍的鼻涕長流,袁尚也忍不住放聲狂笑,覺得莫名的痛快。

  另一邊的袁譚,卻是氣的臉色鐵青。覺得眾人仿佛在嘲笑他一般,只是暗暗打定主意,若是回去后呂義不給他一個說話。新仇舊恨,就要一起清算。

  大將軍府邸洋溢著歡樂。呂義已經來到了甄家的大門前。

  映入眼簾的,是緊閉的朱門,朱門之內,說不盡雕梁畫棟,飛檐成片,鉤心斗角。上面是層層琉璃的瓦片,陽光灑落其上,迸發出淡淡的金色的光輝。

  在里面,還有點點翠綠的枝頭在搖曳,雖是寒冬,依然有著勃勃生機。一群下人穿著綾羅綢緞,自信張揚而出,行走時前呼后擁,竟也絲毫不弱于尋常富貴人家。

  這是河北第一豪族,家財億萬,真正的黃金如土,珍寶如泥。遠遠看去,朱紅的大門兩側,還有神色肅穆的甲士在拱衛。

  他們渾身皆有殺氣,舉手投足,都一種戾氣在若隱若現。這樣的人,一般都是軍中的悍卒,可以以一擋十。

  如今,卻被用來看守門戶,可見甄家的權勢。

  呂義趕忙收斂起臉上的肅穆,調整出一個最和善的微笑,漫步朝著朱門走去。

  “站住!什么人?”

  有護衛攔住呂義,要仔細盤問。哪怕他拿出了令牌,依然神色不放松。呂義心中暗暗點頭,臉上卻是一臉從容,答道:“我是來教四小姐書畫的!”

  “先生稍后!”

  護衛打量了呂義幾眼,見他神態從容,雖然在笑,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不敢怠慢,語氣客氣了許多,趕忙朝著里面跑去。

  呂義淡然而立,左右打量著朱門內外,見朱門兩側,還有石碑提字,筆法蒼勁。、朱門之內,長廊回繞,假山池沼隱約可見,有叮咚流水聲隱約傳出,心中也很是吃驚。甄家人才凋零,都能有如此威勢,若是全盛時期,不知道又是何等可怕。

  第一次,呂義明白了世家在大漢的恐怖之處。他們若是聯合起來,完全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沒有等多長時間,腳步聲再度想起,有環佩叮當,輕笑傳出。人還沒有走近,一股淡雅的幽香的已經撲面而來,令人心神舒暢。

  “難道這位就是洛神?”呂義趕忙大打起精神,朝著來人看去。

  那是一個容貌美麗女子,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卻已經猶如出水芙蓉,有一種天然的美態。

  鵝蛋臉,柳葉眉,她腰肢纖細,只堪盈盈一握,鼓鼓的峰巒,似待放的繁花。她婷婷走來,曲線玲瓏,明目閃亮。烏黑光澤頭頂,梳著一個丫鬟髻。

  “你就是新來的先生,聽說你書畫都很厲害!”女子嬌軀婀娜,玉體修長,搖曳著腰肢走向呂義,脆聲問道,眼中有著一絲好奇,盯住呂義看了好一會,似乎有一絲疑惑。

  呂義松了口氣,見女子直直盯著自己,他還以為已經穿幫,沒想到是虛驚一場。趕忙點頭,吹噓道:“那是自然,在下的書畫,可是鄴城一頂一的。不然你們也不會請我!”

  “這倒也是!”女子點點頭,并不太深究。她只是覺得好奇,覺得呂義的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所以更多看了幾眼。

  簡單的詢問了幾句,就帶著呂義進入甄家府邸。

  呂義頓時的暗喜,沒想到這樣就輕松過關。但他隨后又釋然。甄家大部分人都跑去大將軍府赴宴了,留下的,都是身份不高的仆人還有女眷。

  而且,呂義已經拷問過那個俊朗公子,得知甄家請的事情,都是一個管事出面,其余的人并不認得他的容貌,這也是呂義敢于過來的原因。

  “我就看一眼,然后離開。不然太吃虧了!”呂義跟著女子往內院走去。他已經知道,這個女子是甄宓身邊的一個丫鬟,并不是洛神本人。

  這讓呂義失望又驚訝。

  雖然只是一個丫鬟,但此女的容貌,就是一些世家的千金小姐都是多有不如,按照小姐普遍勝過丫鬟的規律,那個洛神,又該是如何的美麗。

  甄家真很大,占地廣闊。近乎一個小型皇家別院。里面雕梁畫棟,草木環繞,有假山池沼堆積,還有馴鹿飛鳥出沒。

  沿途所見的丫鬟、仆役,很多都是美貌非常,容貌俊朗,穿著舉止,如同尋常富貴人家,有一種從容優越。

  但在甄家,這些都是尋常仆役,只能供人使喚。

  又是走了許久,穿過重重回廊,別院,花園。終于,前面的丫鬟止步,來到了一處寧靜的小院。

  “先生請!”

  丫鬟拱身,朝著呂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呂義進入小院之中書房之內。書房極其寬敞,里面有著很多書架,上面都是放滿了竹簡,絹布,還有一些珍貴的筆墨,古玩。

  已經有人提前準備好了坐具,鋪設在書房之內,上面還放著一堆竹簡。那是呂義的座位。

  在上首的地方,一卷珠簾垂落,遮擋住大部分視線,里面同樣有著坐具,還有一個黃銅的爐鼎,此時在裊裊的冒著青煙。

  “這樣也行!”

  呂義目瞪口呆,看著那個珠簾,恨不能把它扯爛。有這東西擋著,自己還看什么洛神,恐怕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吧!

  怪不得甄家肯讓那個俊俏公子過來教書,原來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只要珠簾之內的佳人不主動,根本就無法見到她的真面目。

  呂義一看沒什么意思,本來以為還能親眼目睹甄宓的美貌,看看她是否如傳聞中的一一般,誰知道是對著一卷珠簾,根本無法得見容顏。

  “這個老師當的太沒意思,不如走了吧!”

  呂義搖了搖頭,拔腿就要往外面走,隨后又覺得不甘,暗道自己好歹走了這么遠了的路,總的坐著歇一歇。

  想到這里,呂義心安理得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拿起一卷竹簡,裝模作樣的看了起來,露出沉思之色。

  “先生,你的竹簡,拿倒了!”丫鬟覺得狐疑,尤其是看見呂義倒著拿起竹簡,目光疑惑更甚。

  若不是呂義是拿著令牌過來的,她都要懷疑呂義是冒充的。

  “你懂什么!”呂義心中尷尬,卻是臉不紅,氣不喘,振振有辭的道:“知道什么叫做倒背如流嗎?我如此做,是在考驗自己的記憶是否深刻!”

  說罷,呂義重新把竹簡拿正,迅速瀏覽了一遍,苦惱道:“哎呀,不好,竟然記漏掉了兩個字,實在該死!”

  丫鬟信以為真,吐了吐舌頭。趕忙轉身,去請自家小姐去了。

  呂義瞥見丫鬟出去,長吐了一口氣,趁著這里沒人,趕緊跑到珠簾邊上,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在珠簾的紗帳上比劃了一下,猶豫著是不是劃一條口子,還用來窺視佳人。

  就在此時,書房的前面,已經響起了陣陣叮當的環佩之聲,呂義趕忙回去,重新坐好,依然是拿著竹簡,正色細看。

  “陸先生,我家小姐到了!”丫鬟的聲音,從珠簾之后傳了出來,呂義這才發現,這個書房與后面的閨房很有可能是聯通的。

  他抬起眼,盯住珠簾之后,就見一窈窕身影,漫步走到坐具旁,先是朝著呂義行禮,然后款款落座。

  “甄宓見過夫子!”

  洛神聲音清脆,還帶著一絲青澀,但清脆悅耳,如同珠玉落入玉盤,又好似琴瑟叮咚作響,仿佛天籟,充滿了純凈與自然。

  呂義聽的極其舒服。忍不住也抱了抱拳頭,豪氣道:“四小姐客氣了,夫子二字,實不敢當!”

  隨即突然反應過來,現在的他,是一個學識淵博的士人,而不是那個打打殺殺的武將。心中不由懊悔,也不知道是否被看出了破綻。

  趕忙咳嗽了幾聲,沉聲道:“四小姐,我們現在就開始授課吧!現在,我們先來念念詩經!陶冶下情操!”

  珠簾浮動,坐下的甄宓微微一愣,忍不住開口,再次露出她的天籟之音,“夫子,我們不是學習書畫嗎?”

  “我是夫子還是你是夫子!”

  呂義惱怒,他不過是喬裝而來,根本不懂書畫,若教書畫,豈不是要露餡,引來甄家仆役的追殺。

  倒是桌面上放著許多竹簡。他還認得字,隨便念誦了幾篇,然后讓在甄宓跟著朗誦,拖延的授課結束,還溜之大吉。

  見到呂義發怒,珠簾之內,甄宓絕美的容顏上露出一絲怕怕的神色,覺得這位夫子很兇,與其他人大不一樣。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可惜隔著珠簾,無法看到。

  “現在聽我念,然后你跟著念!”呂義端起老師的架勢,裝模作樣的拿起一個竹簡,掃了一眼,隨即念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啊!先生….你….你…..”

  聽了呂義所念,丫鬟花容失色,臉蛋兒通紅。一層紅霞飄起,來光潔的脖子都是染上了一層紅暈。

  珠簾內的甄宓,直接就是目瞪口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禁也臉頰發燙,耳根緋紅,只感覺羞澀難當!有一種捂住耳朵的沖動。

  “你們怎么了?”

  呂義念了一會兒,發現珠簾之內沒有反應。立刻板起臉來呵斥。神色有些慍怒,要耍老師的威風。

  “怎么了,該是我們問你才對,枉你身為讀書人,竟然敢調戲我家小姐!你就不怕我甄家報復嗎!”丫鬟怒道。她從珠簾后走了出來,朝著呂義大聲指責,臉上因為羞怒,已經是火紅一片。反復云霄在燒!

  “我什么時候調戲你家小姐!”呂義覺得很冤枉,大聲反駁道。他若真要調戲洛神,就該掀起珠簾,但他明明一動不動,何來調戲?不由瞪了丫鬟一眼。

  呂義發怒,身上自有一種威勢,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那是他廝殺多日,用鮮血凝聚而成,震懾人心。

  丫鬟立即感覺渾身冰涼,如墜入冰窖,忍不住后退了幾步。

  珠簾之內,甄宓同樣被呂義神色所動,有一剎那的驚懼,忍不住俏臉發白,委屈道:“夫子,是小環不對,語氣沖撞了你,可是,你既然不是對我無禮,為何要當著我念那樣的詩呢!”

  “什么那樣的詩,”呂義冷笑,打死也不會承認是自己錯了。反而振振有辭,胡扯道:“子曰,思無邪!普天之下,君王最重,這首詩明明是男女情愛來比喻君王與臣子的關系的,供人揣摩。智者看它,是內在,愚夫看的,是表面,四小姐,看來你思想,不太純潔啊!”

  “那….那我該怎么辦….”珠簾之內,甄宓被呂義的一通大話嚇住,有些不知所措。她沒有去懷疑呂義,實在是家里為她聘請的老師,都是一方大儒,經過了考核。心中只是認為自己真不純潔了,嚇得花容失色。

  “這個簡單,來,你把我剛才念得重復一遍,記住,要帶著感情去讀,最好把自己也代入其中,只有這樣,你的思想,才能重新純潔起來!”呂義侃侃而談,臉色嚴肅,渾身都充滿了神圣的光輝,向洛神如此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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