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都休息了,楊景行說是還要考慮一下論文鉆進了琴房。還有半個多月就要答辯了,老師已經寬限到極限,不然想留級嗎?
奇了怪,浦音一年級小提琴學生宮商羽是怎么掌握情況的,發來短信:景行師兄,生日快樂。此時皓月當空繁星隱蔽,天明必有陽光、藍天、白云和暖風。在這舒暢的時空中,我祝愿景行師兄在俊美壯闊人生中的二十三歲里有愛有感、有趣有愿、有福有盼。宮商羽敬上(此條短信背景音樂為師兄D大調鋼琴奏鳴曲第二樂章之四十三到五十二小節)。
楊景行最讀得懂的就是括號里的了,不過浦海好像也看不見什么皓月,而且短信時間顯示為2011年5月17日23:59,再說他好歹是個主任,沒必要跟一個一年級學生客氣,就免回免存了吧。
是不是琴房的隔音裝修影響了手機信號,比往年晚了幾分鐘,楊景行先收到夏雪的“快樂”短信,又過了一小會半分鐘才是劉苗的“生日”。
也小半個月沒聯系了吧,楊景行趕緊各回復一個“謝”字,然后又分別致以“美”和“女”,深具藝術家之意蘊。
凌晨一點過,蕭舒夏找到琴房來了,好像是還沒睡的樣子,看看兒子的電腦屏幕上寫了些什么?還是一片空白呀,這論文果然不好搞,就勸兒子快去睡了吧,不急這一晚上。
楊程義跟著老婆來了,他就敢出主意,可以寫一寫經濟跟音樂的關系嘛,或者中西方音樂的本質差別?
楊景行還是上樓去吧。
十八號星期三倒還真是熱天氣,早上七點就太陽高照,不過楊景行等不到空調制冷,要趕快出門了。
“急什么,你去了別人也沒去。”楊程義招呼著兒子,又猶豫:“又長一歲,二十二歲還過得去,二十三歲繼續努力…”
楊景行等不及:“你有東西就拿出來。”
“東西就沒有!”楊程義從褲兜里抽出空手,有點生氣:“你也不差什么,我還求你呢。”
蕭舒夏這時候跟丈夫一樣態度:“生你養你還不夠?不生你你有今天?”
“謝謝。”楊景行點都:“謝謝我爸我媽。”
楊程義嫌棄得趕人:“開車注意,看能不能早點回來。”
蕭舒夏滿含希望:“媛媛知不知道?”
楊景行嘿:“不知道知不知道。”
真是可憐父母心,蕭舒夏都急:“好像不知道,我怎么提醒她一下。”
“一家人還要個臉?”楊程義都翻臉了。
楊景行八點前就到學校,還來得及給女朋友打電話叮囑交通安全。何沛媛惱火呢,這么一大早車里都發燙了。她們昨天完全耽誤了今天必須好好彩排,但愿今天別再被《哇哇》干擾。
近上班時間,尤尚彥主動來跟主任匯報,《哇哇》已經開始在校友和浦音友情音樂家中反響,雖然還是初步的。另外系里在研究怎么趁著這股東風加緊籌備今年的大師班,路主任的意思簡單來說就是多請幾個有分量的大師。
楊主任膨脹了,直接反對,不過不用尤尚彥去當惡人,等會他自己去請示。
說完那點工作后尤尚彥回辦公室了,可沒幾分鐘又和藝術中心全體同事過來主任辦公室了,大都有些尷尬,幾個人把“主任,生日快樂”說得稀稀拉拉松松垮垮。
更不好意思的是楊景行,他連忙起立感謝:“…我給大家接杯水喝喝。”
同事們哈哈一下就不難為情了,要說還是女性細心些,還是負責聯絡工作的女老師提醒大家這件事。雖然這位三十來歲的女同事對那點僅有的工作也不怎么上心,但楊主任還是要燦爛道謝。
既然都在了就開個會吧,楊主任顯得好境界呀,還想用藝術中心來幫作曲系推廣一下鋼琴作品,像是張明捷、李書宇這種,所以作曲系的鋼琴作品建檔工作也要完成…但是稍微有點智商的都看得出來楊景行必定是怕別人說他公器私用全搞他自己作品了。
可能是給壽星面子,今天的會大家表現得比較積極,不僅聽安排還嘗試主動思考建議。楊景行就蹬鼻子上臉了,邀請中午一起吃個飯吧,不過別讓消息走漏。
裝模作樣了好一陣后散會,楊景行就去請示上級,他甚至敢讓所謂的下屬幫忙打聽路楷平在不在辦公室了。不過還沒到路楷平辦公室又要接電話,這個號碼他倒是存了,可以直接熱情:“喂,蔡同學…喂…聽得到嗎?”
“聽得到!聽得到!”蔡佳璐不知道在干什么:“你好。”
“蔡同學你好。”楊景行是不是有所期待:“找我什么事?”
“想問你,如果…”蔡佳璐的語調還挺嚴肅:“如果我打印了你的作品,而且還是沒出版的,你不會告我吧?”
楊景行哈:“都是中國人,算了。”
蔡佳璐可能是醞釀了一下,開唱:“我愛你中國…”聲樂太差勁了。
楊景行在辦公樓走廊里哈哈哈:“不過能不能告訴我是誰這么好心幫我宣傳?”
“李書宇…”蔡佳璐后悔了:“你千萬別怪他,是我求他給我的,苦苦哀求他!”
“李書宇太不像話了。”楊景行可看清了:“我還以為他多熱心幫我。”
蔡佳璐這一哈哈起來簡直有點喻昕婷得意忘形時的氣概,哈完了威脅:“那我幫你宣傳好不好?”
“好呀,先謝謝了。”楊景行也沒盼頭了:“我還有點事…”
“再一會再一會!”蔡佳璐還哼哼兩聲像撒嬌:“我在南特演出身邊沒人請教,那我就想,不如請教作曲家自己好了,可以嗎?”
“我現在有事。”楊景行也不是不樂意:“你等下午兩點好不好?現在國內是十點差一刻,四個鐘頭之后…”
“等不了!”蔡佳璐嬌嗔:“我讀可一個通宵還沒睡,不問清楚我睡不著…對不起,那我先睡幾個小時,拜拜,謝謝你!”
楊景行嗯:“等會聊。”
蔡佳璐又快速:“我這是不是科斯蒂的頭一份?不然高凱文會叫我。”
楊景行笑:“那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你下次訪問哪里會彈這首作品一定要讓我們知道。南極北極我都去。”蔡佳璐快人快語:“拜拜謝謝謝謝拜拜,敬愛的楊先生!”這就掛了。
浦音一年一度的鋼琴大師班辦了這么多屆了,辦得是越來越好名氣也越來越大,但是路開辟實事求是,國際影響力方面還是不夠。以前辦得不夠響亮主要是兩點原因,經費有限和名頭不夠,現在條件好得多甚至可以說比較成熟了,打鐵趁熱嘛。
楊景行就強調性價比,全世界有那么多好的老師和演奏家,而且現在學生和家長的咨詢也通暢得多了…再說,這么大干快上的可能招惹非議呀。
路主任不怕自己背點誤解,還是想來的是能盡量跟楊主任擦出一點火花的,像馬納斯特那種級別,他至少有那個膽量呀。
楊主任就只好往高處扯了,他覺得浦音的教育方向應該不是柯蒂斯那種精英主義也不是茱莉亞那種商業至上吧。
路楷平可不敢挑戰路線方針,妥協了,但是不氣餒,中國特色更要盡量辦出水平辦出影響力。
十一點,楊景行又到作曲系了,交論文來的,他這種級別的,來個自擬題目應該問題不大吧,《音樂創作的承載力》。就六頁打印紙,封面封底都沒有,目錄、摘要、引言、參考、注釋、附錄這些也全不存在,太不像話了。
可是呢,學生不畢業老師臉上也不見得有光呀,賀宏垂拿著六張紙忍氣吞聲,忍了好一會才忍下去:“我先看看。”
楊景行知道難過關:“我去學習一下龔教授的。”
“改第四稿了…”賀宏垂很是心疼老同事,氣呼呼:“人多嘴雜,我說再不改了,直接發!”
楊景行就怕了:“那我回去了…您把今年的畢業作品發給我看一下。”
賀宏垂點點頭:“爸爸媽媽明天回家?”
賀副校長還想請學生家長吃個飯,真是太給面子了。楊景行只能以親情推脫,自己還有個堂妹在…
賀宏垂知道,外語學院嘛,他有個從上一輩繼承下來的好朋友在政府管理學院,最近評上教授還要當上副院長。對了,賀副校長想起來更重要的:“交響樂團的事情聽說沒?”
楊景行跟交響樂團沒半點聯系,有什么事呢?
賀宏垂也不是特別清楚,好像是說張家霍的音樂總監任期快到了,據說領導尤其是團員們對和這個任期是不太滿意的。再一個,明年浦海音樂家協會就要環節選舉,這幾年浦海業內對協會在比賽選送和政策執行等方面也頗有微詞。
沒人介紹沒人推薦的楊景行也入不了協會呀,關心不到那些事。
十二點一到,國際鋼琴藝術中心的同事心照不宣集體出動,三位同事還坐了楊主任的車。藝術中心成立這么久,大家這樣說說笑笑集體活動還是頭一次呢,都挺高興的。楊主任也沒小氣,訂的是比較好的館子點的菜也還行,但是不喝酒。
楊主任叫大家不用客氣,因為同事們甚至是“看著他長大的”。這些同事也捧場,是呀是呀,跟大一時可大不一樣了。
聊生活談工作,恭喜主任以開創性作品畢業、期待尤老師跟未婚妻的終身大事、家里的小孩、學生的教育、鋼琴教育、時代發展…雖然是以茶代酒但也有感情增進得很快的感覺。
楊景行要起身接個電話:“喂。”
那邊也:“喂”。
信息太少,楊景行拿不準:“你哪里?”
“是我。”青兮似乎盡量展現自己聲線的柔冷特點:“你今天到公司嗎?”
“你是哪位?”楊總監或者楊總都沒楊主任那么親切:“我今天不去公司,有什么事?”
“我啊,青兮。”員工嘛,總得對老板和氣些:“你在哪里?我有東西想給你。”
“我在忙。”老板才不跟員工匯報:“有什么事?”
青兮聲調不變:“祝你生日快樂。”
“哦…”楊總就挺意外了:“謝謝…不過現在公司人多了就不提倡這個了。”
青兮好穩定:“我祝你生日快樂。”
“好謝謝。”楊景行客氣:“謝謝…我還有事先不說了,拜拜。”
“拜拜。”青兮輕快了一下。
這頓難得飯吃了不短時間,同事們還在工作上表達了決心,甚至是對領導的信心…反正是比較充分地證明了民族特色的飯桌文化。
吃完飯回到學校就差不多兩點了,可是楊景行并沒等到蔡佳璐美女的電話,反而是李書宇打來好好解釋了一番。楊景行哪照顧得到那么多那么復雜呀,還不如跟師弟聊一聊專業話題,多簡單。可李書宇又不樂意,妄自菲薄說自己作品中的所謂新意是個笑話。
楊景行就只好看一看浦音作曲技術議論系二零零六級的畢業作品了,一共三十件,大都是比較成熟的了。甚至有許學思這種全方面嶄新得讓楊主任都看不太懂的,更大的問題是好難在畢業音樂會上演出,要三管編制的樂團加五十人合唱團加鋼琴加詩歌朗讀者,而作品中的詩歌呢,全是“喧囂的獠牙上滴著夢的血”這樣的句子,楊景行怎么可能領會得到其中深奧。
何沛媛又打了個電話,彩排一天真是累壞人,齊清諾允許大家早點下班,那么她就先去一步了?上你家吃飯要不要買點什么呀?
楊景行也積極,四點過就回到國際名園。開門進屋,從客廳跳出來嘗試嚇他一跳的是王卉,姨媽在笑哈哈。楊云已經在廚房幫忙,跟母親商商量量的挺和諧。
表姐已經大約了解到表弟又升級了,是不是要從國家著名作曲家變成世界著名作曲家哇?她準備的一點小小心意都拿不出手了,要不算了吧。
楊景行也不要臉,求起情來說自己在九純都還不著名呢,于是收獲了兩根皮帶,正好是他正缺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