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別墅,不知道哪一腳下去樓板就會吱嘎作響,楊景行是躡手躡腳邁步,可耳后還是響起女朋友迷糊中略含不滿的嗯哼聲:“…公。”
回頭一看,姑娘眼睛沒睜手在摸索,楊景行連忙安撫:“還早,再睡會。”
何沛媛邊舒適睡姿邊不情愿地睜眼,看一下后再勉為其難抬脖子:“干嘛?”
楊景行可真上心:“我看看天氣,狗屁預報,看樣子要放晴。”
“回來!”何沛媛不滿的是:“不跟我一起醒。”
“還睡呢,才七點。”楊景行邊解釋邊蹦回床上:“繼續。”
何沛媛抱住男朋友的脖子了再把臉貼到胳膊上就比較保險了,合上眼睛后囈語著想起來:“做夢了。”
楊景行只有一種思維:“春夢?”
“不是。”何沛媛閉眼燦爛一下再朦朧:“我們好像回古代了,就是這里,又是現在,修了高樓,還有管弦團,亂亂的…”
楊景行有興趣:“有什么大聲音沒?悠遠深沉那種。”
何沛媛還是懶得睜眼:“什么?”
楊景行好笑:“寺里敲鐘的時候你縮成一團了,是不是化身白素貞了?”
何沛媛得意:“你又不是許仙…什么時候敲的?”
楊景行搖頭:“不知道,天沒亮,我只醒了一下。睡吧。”
何沛媛半夢半醒地樣子還舍不得:“怕忘記了,你幫我記,好多古代人,也不是很古,有點老紅樓夢那樣…”
楊景行驚喜:“美女多吧?”
雖然有氣無力但原則不能壞,何沛媛堅持著敲一下拳頭…
環境是挺安靜,可大概是良好的作息習慣讓何沛媛只睡了半個多小時的回籠覺,八點過就又睜眼了,而且很快看清形式:“你不陪我睡!”聲音都清亮不少。
楊景行放下手機陪笑:“怎么才叫陪?”
何沛媛顯然嫌棄自己枕著的那條手臂,但暫時還懶得大費周章拿開,就另辟蹊徑:“害我一點夢都沒做!”
楊景行干脆求個痛快:“哎呀,之前是什么內容,我忘記了!”
何沛媛在被子里蹬還是磨蹭無賴:“第一次過夜都不一起醒,一點都不浪漫…”
至少一起起床穿衣洗漱了,何沛媛膽子大而且臉皮厚了,邊刷牙邊用自稱的翹臀調戲男朋友。
行程是昨天夜里就仔細計劃過的,今天不用再怎么商量,但是提前起床的半個多小時并沒讓時間寬裕。樓上四面都有窗戶,每一邊景色都不同,都讓何沛媛后悔沒學學拍照技術了。還好楊景行略懂皮毛,能讓女朋友基本滿意。
下樓了拍照,出屋后更要留念。何沛媛都想再去干點兼職了,攢了錢后春天夏天繼續來拍美美。
楊景行當了一路攝影師,幾乎是用專業效率去忙活的,但是行進到餐廳的時候也十點多了。
滿足欣賞照片,何沛媛也想起來重點計劃之一,就是給母親打電話,著重突出自己的“一切如常”,肯定沒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情。
范雅麗好像并不在乎有沒有發生什么,而是比較嚴厲地建議女兒最好是今天就回浦海,上班不能耽誤,酒店再漂亮再有意思再沒玩夠都不是理由。
何沛媛對母親的態度是有預見的,加上楊景行也不敢抗命,而且她自己本就猶豫,所以接下來就執行第一套方案吧,先去退房。
楊景行氣呀,自己殷勤了那么久還沒得到完全認同,女朋友卻對這破房子一見鐘情都開始舍不得了,得趕快走,再也不來了!
何沛媛都不想出院子,實在沒辦法了還跟房子作別:“我會對你念念不忘的。”再來個飛吻。
“你是我的!”楊景行抱住姑娘就親。
何沛媛掙扎著迎戰。
到寺里后兩個人就老實多了,雖然形形色色游客不少,但佛家氛圍還是挺厚重的。在何沛媛的要求下倆人還排了一會隊去虔誠拜佛,為家人祈福都平安健康。可隨后登山過程中又發現能拜的地方可真多,一路的石刻造像,小時候的印象很不準確呀,何沛媛都只能對著山一下拜全了省事。
到了似乎必須留影的地方,跟一對中年夫妻互相幫忙后,中年女人欣賞夸獎:“你好漂亮呀。”
何沛媛沒不好意思,完全是欣然接受的樣子:“謝謝,您也很優雅呀。”
楊景行鸚鵡學舌,對人家中年男人:“您也氣度不凡。”
氣度不凡的男人才不耍嘴皮子呢,還是女人回個禮滿足一下楊景行的虛榮心。結伴同行了一段,中年女人越來越愛打聽,何沛媛就顯得鞋子不太舒服讓人家先走了,然后抱怨男朋友引人八卦。
楊景行據理力爭:“…不是你別人才不多看我一眼,都是你害的!”
雖然沒下雪,但這所謂的峰頂上還挺冷的,何沛媛又微微出了些汗,一停下來就更冷,她都主動鉆進無賴懷里了,還要求:“抱緊點。”
楊景行居然也要臉了:“這么多人。”
何沛媛把嘴巴噘老高:“你不愛我…”
楊景行手上用力,把纖細的姑娘箍得叫出聲來。
下山的時候又吵起來了,何沛媛覺得男朋友買的鞋子真是中看不中用。是,楊景行早上是提醒她穿昨天的平底鞋了,可是如果他不買這雙靴子,自己就不會做出錯誤的選擇。女生的思維實在奇妙,何沛媛決定了,下山之后就去坐一趟纜車以彌補爬山之苦。
因為從小到大只坐過兩次纜車,何沛媛害怕得哎呀叫也無可厚非。讓楊景行萬萬沒想到的是比起他的安撫鼓勵,自拍要奇效良藥得多。為了找角度和取背景,何沛媛簡直在車廂里蹦來跳去,還怪男朋友配合不及時不充分。
上山再下山,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昨天的反復精心計劃已經完全被打亂。何沛媛并沒讓男朋友承擔全部責任,她承認自己有一些決策偏差,不過能補救,那就是不吃午飯了,晚飯可以補回來的,總之斷橋必須得去。
到了橋上,何沛媛戲興大發,窩在男朋友懷里叫:“官人。”
楊景行被肉麻得打哆嗦。
何沛媛哼:“怎么!?”
楊景行解釋:“不喜歡悲劇。”
何沛媛眼睛流光:“官人…夜了,我們歇息了罷。”
楊景行咦嘿嘿喜歡了:“好娘子…”
看吧看吧,何沛媛所謂的決策失誤其實是先見之明,晚上近七點多回到酒店吃飯,從這里開始從這里結束,多么完美的二十四小時呀。
楊景行心服口服,就是擔心不太好跟家里交代,說好盡早趕回去的。
哼,何沛媛可不怕何偉東,一個電話輕松搞定。
還是得抓緊點,八點過就開車上路了。何沛媛的首要任務就是回看照片,她有點憂心,因為分析認為伙伴們大多也會喜歡這種古樸又精致的感覺,那么她是不是應該分享推薦一下?這姑娘自認為也是個樂于分享的人。
楊景行竟然敢支持分享,何沛媛簡直悲憤,無賴分明想陷害自己。哼,當初不知道給了齊清諾多少驚喜浪漫呢,人家齊清諾可從來沒分享過,因為這種分享很容易被理解成炫耀。
越看照片何沛媛就越著急:“老公,怎么辦呀?太漂亮了!我怕我忍不住。”
楊景行努力想辦法:“我覺得很一般,新鮮勁一下就過了,其實很不適合居住…”
“好!”何沛媛眼神怨恨:“…你敢詆毀我的念念不忘!”
楊景行還更來氣:“本來就是又破又舊,有什么好?”
何沛媛強烈肯定:“是呀!沒你的好看漂亮!所以你就帶我來又破又舊的地方?”
楊景行嘿嘿解釋:“他們說得好,我以為真的好,不該信。”
何沛媛懶得一般見識,想起來:“薛亦涵他們肯定去過吧?”
楊景行不了解:“沒聽他們說過,但是應該知道。”
何沛媛思考:“還是給他們說一下吧,我給她打電話,免得譚東以為你怪他了。”
楊景行討罵:“我們又不是女人…沒必要,都走了還打什么電話。”
何沛媛擔心:“那以后提起來也不好呀,過來了都不告訴他們,真以為你小氣…就說你是大姨請我們來玩的,行吧?”
楊景行還是搖頭:“要說昨天就該說,算了吧。”
何沛媛猜想薛亦涵說過的周邊好地方會不會包括那里?如果他們真的沒去過,那何沛媛倒是很想建議家具設計師去酒店看一看,或許能得到一點靈感,薛亦涵的設計風格大概是那個方向吧。
嘗試從文化角度認真討論一下,何沛媛挺理解徐安的朋友能在這酒店一住就是半個月,也不說什么修身養性吧,至少能體會到一種遠離喧囂的平靜,還能有一種比較特別的微妙的感覺,《桃花源記》知道嗎?
哈哈哈,楊景行終于這下可風光了,他不僅知道還能背誦呢,厲害吧?。
何沛媛立刻揭穿,她也背過課本的。不過跟學習《桃花源記》不同,昨天到酒店后,新奇之外何沛媛還有一些親切感?是不是這就是血液中的文化傳承呢?想象一下,如果酒店都是古畫上的那種房屋建筑,這種親切感是會加劇還是打折扣?但是如果是老上海的那種十里洋場,何沛媛相信自己肯定不會有親切感的,為什么呢?
應該還是工作的原因吧,何沛媛再給司機看兩件樂器在古樸房間內的擺拍照片:“…超級超級喜歡跟老公琴瑟和鳴的感覺。”
楊景行貪心:“在哪不是一樣和鳴。”
“不一樣!”何沛媛很確信:“從下車心情就完全不同,如果換個地方,我肯定沒那么感動。”
楊景行慶幸:“得好好謝謝人家推薦呀。”
何沛媛越來越不著邊際:“如果真的有這么一個只屬于我們的世外桃源就好了。”
楊景行好笑:“我種田你織布,不用,不用織布。”
何沛媛哼:“流氓…你三天沒肉吃肯定哇哇叫。”
“不能逛街更痛苦吧…”
互相打擊著,何沛媛突然有點甜地興奮起來:“老公老公我有一個想法!”
楊景行還是防備著:“什么?”
“早上就隱隱約約有感覺,光顧著跟你甜蜜沒來得及想是什么!”何沛媛眼睛放光:“你覺得用這個創意來編劇本可以嗎?行嗎?”
楊景行很新鮮:“…可以呀!哎,我立功了!”
何沛媛都沒空否定:“這樣就可以形成音樂形式和色彩的對比,就說得通了!”
“對對對。”楊景行連連點頭:“桃花源里有高手…”
回浦海的路上就不是瞎聊打發時間了,從一個小小的點慢慢發散開去,不斷設定不斷推理不斷否定又再假設,何沛媛又怪男朋友怎么就沒帶個紙筆出門呢?太不像個藝術家了。
討論了一多半路程后,大方向基本定下了,就是一個現代樂隊進入了桃花源。何沛媛當然知道故事主線不能是音樂創作之類,所以戲劇沖突嘛…一個快要走不下去面臨解散的樂隊怎么樣?而且樂隊成員各自都有親情、愛情、友情方面的問題。桃花源當然不能只作為背景,也得有幾個主角…具體人物設定先不管,何沛媛拍板了,必須得有現代人跟桃花源內人之間的愛情,朦朧的也行。
何沛媛甚至想定下來:“是現代男和古代女還是古代男現代女好?”
楊景行討罵:“古代女古代女好,三從四德。”
“不要!”何沛媛拉下臉來:“哼,我要創作一個女尊男卑的小社會。”
楊景行嘿:“也行呀,也是沖突點,最好是有些出其不意的地方,但是要能自圓其說。”
何沛媛突然想到:“但是一個小小桃花源…他們通婚怎么辦?過幾代都成近親了。”
哎呀,這可是個大問題,瞎編也得有點譜,現在的觀眾可不是那么好糊弄,不過在解決這個大問題之前,何沛媛先想到一個小橋段,就是在劇的結尾,樂隊中某人在給女朋友或老婆打電話的時候叫的稱呼是“娘子”,然后電話那頭就是一頓臭罵,怎么樣?
楊景行哈哈大笑:“這個畫外音你配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