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個學生都上場后,就輪到陳羽了。這種場合,陳羽是不需要鼓勵加油的,陳群冠相對隆重地在前面邀請之后,她就邁著輕快的步子在掌聲中上臺去了。
都是知名演奏家,陳羽和陳群冠自然是要表現出一些風采來,兩人在臺上喜慶地擁抱,激起了更熱烈的掌聲。
陳羽彈的是莫扎特C大調奏鳴曲545,三個樂章都彈了。她對細節的把握比前三個學生強不少,得到的掌聲也明顯熱烈。
楊景行也只說了漂亮的地方,沒點出什么不足之處。
陳羽下來,幾個沒她出名的學生都鼓掌討好,喻昕婷也一下一下拍手地沒太小氣。
陳羽呵呵對楊景行解釋:“有點心不在焉,主部F大調出漏子了。”
楊景行說:“你要求太高了。”
陳羽伸手指路:“你們請。”
這時候舞臺的另一邊,已經有人開始推另一架鋼琴上臺了,陳群冠也開始暖場了:“接下來,和節目單有點出入,但是我相信大家不會失望。我相信浦音的同學們已經不用我多作介紹,大家對他很肯定很熟悉。他同時就讀鋼琴系和作曲系,鋼琴師從李迎珍教授,是我的師弟,非常出色。他在作曲系師從賀宏垂教授,所有人都認為他未來將是位非常出色的作曲家。很高興能在這里和他合作他的新作品,《B大調鋼琴奏鳴曲》,大家歡迎楊景行!”
陳群冠說前面那些話的時候,臺下不少嘻笑竊語,感覺沒有陳羽上臺前的那種期待和肅穆,不過最后大家還是普遍給了些掌聲,聽起來也算得是夠禮貌了。
楊景行先上臺,和迎上前兩步的陳群冠熱情握手。此時臺下鼓掌最賣力的就是小嘉嘉和她爸爸了,然后樓上李迎珍身邊的人也給老師一些面子。
觀眾席的中間,三零六十一個人前后兩排坐成了一堆。都是制造過轟動的人了,所以個個打扮得漂亮。她們沒有過分熱情,似乎都向團長齊清諾看齊,只是比不認識楊景行的觀眾多一些笑容。
認識三零六的人肯定比關注楊景行的多得多,楊景行都在臺上鞠躬了,臺下還是有好多目光是看向齊清諾她們那邊的。三零六的大部分女生雖然目不斜視,但是肯定已經意識到自己身上的關注度,一個個的儀態都堪當藝術家。
沒有掌聲的喻昕婷和安馨已經在琴邊準備就緒了,楊景行也沒什么廢話,去喻昕婷負責的那臺琴前坐下。
陳群冠坐下后,又對觀眾微笑了一會,讓音樂廳里更安靜了一些,然后才跟楊景行眼神示意,兩人開始。
這首《B大調鋼琴奏鳴曲》,雖談不上炫技,但又有很多技巧要求。雖說不上深邃晦澀,但結構又不小,織體也比較龐雜。旋律雖沒有很強的歌唱性流動感,但大部分時候又是很動聽的。和聲的寫作方法,既有古典的基礎又有現代的新鮮。綜合來看,感覺作者就是在力求各個方面都做到足夠好和夠平衡。
看楊景行和陳群冠的樣子,都挺輕松愜意的,倒是安馨和喻昕婷嚴肅認真得多。喻昕婷迅速認真地翻譜后,楊景行也會看上幾眼。
觀眾們也聽得認真,雖然是新作,但是畢竟還是有很多非常明顯的輕松引人的感覺,這就和《升c小調奏鳴曲》需要更加專業的耳朵和品味不一樣。
當然,現場也有不少專業的耳朵,在聽到楊景行在第二樂章中段玩的小把戲時,齊清諾就輕笑了兩下,和年晴低語了兩句。其實就是一點詼諧的處理手法,作曲專業一般都能看出來,只是楊景行很少用。
作品最后的和弦齊奏意圖很明顯做作,基本上比蹩腳諧星厚著臉皮要掌聲高明不到那里去。
當然,觀眾們是寬容大方的,他們給出了很熱烈的掌聲。三零六這時候也能盡力表現一下了,反正也不會不別人突出多少,而且也沒之前那么多人窺視了。
不過這掌聲比三零六前天得到的比起來就小巫見大巫了,雖然也算熱烈,但是只持續了半分鐘,楊景行和陳群冠一起鞠躬后慢慢停止了。
楊景行鞠躬的夸張幅度是受過李迎珍教訓的,看看陳群冠或者陳羽,人家多有氣節風范,只是腦袋和脖子微微一低表示一下,而楊景行幾乎是九十度,反讓人覺得不太真誠。
鞠躬后,楊景行就帶著喻昕婷和安馨下臺了,因為雙鋼琴還不是壓軸節目,陳群冠接下來還要彈兩首奏鳴曲。一連在臺上呆上近三個小時,也真是夠累的。
歡迎楊景行回后臺的只有三個人了,因為有一位演奏嘉賓已經離開。
陳羽還像在臺上一樣燦爛地拍手,夸張夸贊:“太棒了,幾乎完美。”
楊景行謝謝,繼續坐下來陪喻昕婷和安馨賞析陳群冠演奏舒伯特的第十三和十五號奏鳴曲。
這就是陳群冠真正的功力所在了,純舒伯特奏鳴曲而言,陳群冠的細膩溫和在世界上也是獨樹一幟地鮮明,很受歡迎。
那是演奏家幾十年孜孜不倦追尋苦練的功力,簡直完美。請別再說觀眾是假欣賞,他們更為熱烈的掌聲喝彩說明他們聽懂了,感受到了。
楊景行也挺享受的,對喻昕婷點頭:“真好,這就是淳樸自然的力量。”
陳羽問:“你也喜歡嗎?那你為什么沒有這個方向的嘗試?”
楊景行搖頭:“我沒這個境界。”
陳羽呵呵:“各有各的好,其實你也有親和的成分,不過高貴的氣質更明顯,更突出…我覺得歐洲聽眾會更喜歡你的風格,更容易接受,驕傲一點沒什么不好。”
楊景行哈哈笑:“我覺得我一點也不高貴,不然不會這么不好意思。”
陳羽笑一下,似乎懶得說了。
楊景行就繼續賞析。
近十點,今晚的演奏會就結束了,觀眾們沒急著離開,最后給予真誠而勤勞的陳群冠熱烈掌聲跟喝彩。
陳群冠還不算是國際大師,所到之處沒有蜂擁而至的媒體記者,他的演奏會門票也不會提前幾個月就賣光,甚至他自己也沒有做出知名演奏家的樣子,但他確實是個用心彈琴的人,而且彈得很好。
陳群冠明天就要離開浦海了,所以大家都要簡單歡送一下。學校的領導教授,今晚的演出學生,順帶著喻昕婷和安馨,大家在后臺熱烈了一小會。
臨別前,陳群冠和楊景行又握手:“我對你充滿期待,不管你出不出名,李教授,浦音,大家都會為你驕傲。”
楊景行還不滿意:“能不能輕松愉快一點?”
陳群冠不介意,還呵呵鼓勵:“加油!”
陳羽也跟楊景行揮揮手:“拜拜,室內音樂會見。”
楊景行準備送李迎珍回家,李迎珍懷疑:“你的事都忙完了?快去,我叫家里來接。”
楊景行還撒嬌了:“我送你,這么近,快。”
李迎珍笑罵:“他們已經快到了,你們快去。”
安馨的男朋友終于等到人了,楊景行則連忙和喻昕婷一起去外面找嘉嘉。
楊景行建議:“之前那點不愉快別跟別人說。”
喻昕婷想起來就委屈的樣子,點點頭。
楊景行說:“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開開心心的一天。”
喻昕婷繼續點頭,誠懇評價:“她說話太傷人了。”
楊景行安慰:“道歉了嘛,還生氣就顯得你小氣了,不好。”
喻昕婷干笑一下抬臉:“幸好你在,不然我不知道怎么辦了。”
楊景行說:“我不在還好了,我猜你肯定就是一笑了之,當沒聽見一樣,夠瀟灑,夠氣魄。”
喻昕婷嘿嘿,但是搖頭:“我做不到…我肯定就會傷心,不會做什么。”
楊景行說:“我們演習一下,你先罵我,罵難聽的。”
喻昕婷為難:“什么難聽?”
楊景行鄙視:“真沒用,罵人都不會。”
喻昕婷小委屈。
“你應該這樣。”楊景行教,一甩頭:“哼,不理你。”
喻昕婷嘿嘿:“我覺得我現在比之前好多了,當時我大腦一片空白的,懵了。”
楊景行問:“還氣不氣?恨不恨?”
喻昕婷猶豫了一下:“好像不了。”
楊景行表揚:“那就好,好樣的。”
喻昕婷說:“我也不怪她了,道歉就行了。”
楊景行說:“道不道歉都該這樣,別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喻昕婷笑:“道理我懂,但是做不到。”
楊景行突然換了風向:“就這樣也好,別學得太世故城府了。”
喻昕婷笑,還有點不好意思。
一碰上頭,嘉嘉爸爸就連連說新曲子很棒很棒,嘉嘉媽媽則為沒準備花而不好意思,說下次補上。
楊景行笑:“我不要,喻老師上臺的時候嘉嘉才要獻花。”
喻昕婷很客氣:“我也不要。”
嘉嘉爸爸問楊景行是不是一起回去,楊景行則說還有事,急著告辭了去另一邊加入齊清諾她們。
三零六被同學和朋友們圍住了,各種關心好奇,也有些羨慕佩服。楊景行沉默地出現也沒吸引過去多少注意力,大家只是瞟了他幾眼,然后繼續采訪三零六,比如她們的薪水獎金什么的,出場費多少啊?
都不是門外漢了,幾大團是什么行情都應該了解一點,所以三零六也不多認真回答,有些敷衍別人很隨便的問題。
嘉嘉一家人走后,喻昕婷也來這邊,站到楊景行旁邊聽熱鬧。
王蕊恭喜喻昕婷:“也上臺了喲。”
劉思蔓挽著男朋友的手臂問楊景行:“彈的就是給她們的?”
楊景行點頭。
柴麗甜呵呵:“難怪她這么緊張,聽得出來不簡單。”
喻昕婷嘿嘿。
蔡菲旋的標準簡單:“好聽呢,雙鋼琴我一直不太喜歡,這首例外,真的好聽。”
高翩翩點頭:“我也覺得很好聽,織體又很清晰,好難得。”
王蕊會數數:“喻昕婷一個人兩首了哦,我們才一首哦!”
喻昕婷吸取了教訓,理都不理。
何沛媛問:“未來的作曲家,你明天又回家啊?”
楊景行點頭。
何沛媛湊近一點小聲建議:“那你等會送老大回家。”
楊景行點頭:“一起。”齊清諾還在和彭一偉他們談笑風生呢。
王蕊機警:“你們說什么?”
楊景行說:“送你們回去。”
王蕊倒是高風亮節起來:“不要,我不當燈泡。”
喻昕婷好心:“這么晚了,不好坐車。”
似乎是個儀式,三零六大部分人和楊景行說上一兩句話,然后就準備散了。喻昕婷跟著柴麗甜她們回寢室,高翩翩的家人等著好久了,劉思蔓和蔡菲旋跟著自己的男朋友離開,郭菱和于菲菲結伴同行。
楊景行對還沒應付完熱情的齊清諾說:“我去開車,你們等我。”
齊清諾點頭,又質疑何沛媛:“笑什么笑?”
何沛媛羨慕:“無聲的交流真有默契。”
年晴提醒:“注意團隊形象!”
楊景行開車過來后,四個女生在眾目睽睽之下上車,齊清諾坐前面。
王蕊夠義氣:“我不是當燈泡,我是打掩護的。”
何沛媛舉手:“我也是。”
齊清諾說:“謝謝了,停車讓她們下去。”
楊景行沒停,解釋:“還沒出危險區。”
幾聲笑,齊清諾則問楊景行正事:“李教授給你安排的。”
楊景行點頭:“推不掉。你們后天的彩排沒?”
齊清諾搖頭:“想過,主辦方說安排不過來,團里的設備不太好,不過應該沒問題。”畢竟民族樂團不是專門搞室外演出的。
王蕊自信:“出不了問題,久經沙場了。”
何沛媛期待:“這個星期要拍宣傳照,去外景,還有新衣服,老大爭取到的。”
楊景行問:“這么急?”
齊清諾搖頭:“不是我說的,宣傳部的問我們,我也想看看效果,就答應了。”
王蕊擔心:“看他們的照片,跟那種老掉牙的藝術照差不多,有點恐怖。”
楊景行吹牛:“攝影我研究過一點,你們能推遲一點最好,我到時候顧問一下。”
齊清諾點頭:“我跟團里說。”
何沛媛似乎等不及:“推遲到什么時候?”
年晴提醒:“別人團長和顧問討論,我們就別插嘴了。”
楊景行說:“等音樂節完了再慢工出細活。”
何沛媛附和年晴去了:“是,他們越來越默契了。”
齊清諾警覺回頭:“觀察我們干什么?”
何沛媛擺腦袋:“我看帥哥,耶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