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們陸續進場,但是前面幾排一直空蕩蕩的。李迎珍給楊景行打來電話,確認他和喻昕婷已經到了。
齊清諾也打過來,問楊景行什么時候結束:“…十點?也行,我在學校等你。”
楊景行說:“太晚了,回去十點半了,你早點回家,我給你打電話。”
齊清諾不羅嗦:“我等你。”
喻昕婷閑得什么事都關心:“什么事?”
楊景行說:“齊清諾有事和我說,樂團的事。”
喻昕婷問:“說什么?”
楊景行說:“工作的事,雜七雜八。”
喻昕婷點頭,看看自己的腕表:“還有二十分鐘。”
第一個主動和楊景行打招呼的是人是浦海民族樂團的古箏首席,首席的座位在第五排,楊景行和她握手后一直站著目送她回座位,都說著客氣的話。
然后就輪到楊景行起身,并拉起喻昕婷走到過道邊,因為校長一群人來了。等校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后,楊景行就類似鞠躬地點頭:“院長好,唐教授好…”
喻昕婷也重復楊景行的動作。
校長點頭關懷:“來了。”
楊景行解釋一下:“李教授的愛人生病了,不能來,讓我帶她祝校長的作品首演成功。”
校長表示知道,也關心了一下,然后介紹:“這是我的太太。”
楊景行和喻昕婷都問候師母好,校長夫人呵呵笑,都握手。校長夫人有高雅氣質,禮服也很漂亮。
校長又介紹自己的朋友,是從法國回來的國際知名大提琴,這次也有專場音樂會。楊景行當然是久仰大名,不過對方似乎也聽說過他。
音樂圈子似乎不大,前幾排陸續來的人讓楊景行好多次的起身,除了學校的老師教授,還有些是五一期間認識的專家們。
唯一不用楊景行多么尊重的就是陳羽了。陳羽的座位在第五排左邊,楊景行跟她點頭打招呼后她就過來了,也穿著明亮漂亮的禮服,主動和楊景行握手的時候鑲鉆手鐲閃閃放光:“你們也來了。”
楊景行說:“湊熱鬧。”
陳羽笑笑,也和喻昕婷握手:“又見面了,今天真漂亮。”
喻昕婷干笑:“你才漂亮。”
到底是成名已久的人,陳羽在這個場合表現得很熟練,而且她明顯比楊景行有名多了,主動跟她打招呼問好的人連綿不斷。
喻昕婷多留意了陳羽一會,湊近楊景行一點了很小聲地說:“你上次不答應她,她今天對你也不熱情了。”
楊景行責怪:“你是鋼琴家,來聽音樂會,還這么八卦。”
喻昕婷安靜了一下,又驚喜地想到理由:“我們是朋友才說,誰都八卦。”
文付江也來了,物以類聚,他和一堆官員一起。都是些楊景行不認識的,但是文付江很熱情地介紹。還好,那些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市文聯主席、文化發展基金會理事,藝術中心主任…都表現出了對文藝工作者的尊重,幾乎都和楊景行握手了。
雖然文付江沒有介紹喻昕婷,但是因為她一直陪楊景行站著,就也有人主動跟她握手,還都是清一色熱情關懷的笑容。
文付江這一群人去坐下一會后,那個宣傳部副部長有回頭看看,然后干脆起身過來,坐到楊景行旁邊了關心:“之前和文團長說了一下,樂團那邊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和齊團長她們也辛苦了,真是謝謝你們。”
楊景行笑:“我沒做什么。”
副部長又說:“明天我和陳部長一起陪孟書記他們過去,我們先認識一下,互相有個照應,爭取讓孟書記看看我們的文藝工作成果。”
被逼著再次握手,楊景行說:“我不是樂團的人,不過我斗膽代表他們歡迎您,謝謝政府對樂團的關心。”
副部長點點頭:“應該的,現在政府重視文化產業發展,文藝工作需要你和齊團長這樣的年輕人。那先這樣,我們明天再聊。”
楊景行說:“祝您今晚聽得開心。”
這次副部長不和楊景行握手了,他找喻昕婷,喻昕婷也只好硬著頭皮說再見。
觀察了一下周圍形式,喻昕婷跟楊景行咬耳朵:“這些人好煩啊,難怪李教授要我跟你學。”
楊景行說:“不用學,你比我做得好。”
喻昕婷警覺:“你諷刺我的!”
楊景行說:“真的,學這些俗套無用的東西干什么?像你這樣不卑不亢就最好,有藝術家的傲骨。”
喻昕婷不好意思地嘿嘿:“但是這是必要的,不是俗套。”
楊景行說:“這不是鋼琴,沒什么技術含量,不需要學,只要臉皮夠厚,我不希望你臉皮變厚。”
喻昕婷為難了:“那李教授說我怎么辦?”
楊景行說:“你就說是我教的,讓她罵我。”
喻昕婷羨慕:“李教授從來不真的罵你…不過也沒人敢說是袒護你。”
觀眾席漸漸滿起來,后來又來了幾個外國人后,廳里的燈光就變溫和了一些,臺上的燈光亮起來,預示著開幕式要開始了,嘈雜聲稍微小了一點。
觀眾還是禮貌的,交響樂團上臺就坐的時候,掌聲漸漸響起。樂團各就各位一會后,張家霍邁著大步上臺了,掌聲就瞬時熱烈。喻昕婷看看楊景行,也只好拍巴掌幾下。
張家霍氣宇軒昂地在指揮臺上亮相幾秒后轉身,手勢讓樂團準備,然后奏響了開場樂。這開場樂是賀宏垂幾年前受邀創作的,從各個方面來說都對得起一個作曲系教授的水準,只是不那么經典。
開場曲結束,主持人才在觀眾熱烈的掌聲中上臺,然后是一堆沒有多少新鮮但是充滿激情的臺詞,然后不出意料的請出領導上臺講話致辭。領導是浦海市主管文化的副市長,同時也是音樂節組委會主任之一。
領導上臺了后和主動的張家霍握手,然后并沒有長篇大論沒完沒了,很快就宣布這屆浦海之春國際音樂節開始了,因為他之后還有領導,音樂節組委會的另一位主任,同事也是市委宣傳部的部長。
部長慷慨而穩重地表達了幾分鐘后,終于輪到藝術家了。一個法國的現代派作曲家,在專業圈里還算有名氣名望。一堆法語也沒人翻譯,但是觀眾們依然給予熱烈掌聲,大概是猜想音樂應該可以開始了。
可是還有張家霍,他應該算今晚的主角了,好歹得說上幾句。張家霍挺有演講技術的,一席話簡直讓觀眾們對音樂的期待和熱愛翻了一倍。
不算很拖拉,七點半,音樂終于可以開始了。主持人仔細介紹了第一件作品,是首次演出的新作交響曲,國內知名作曲家以現代都市生活為背景創作的,是貝多芬莫扎特不可能達到的境界。
不得不說是很認真創作出來的作品,是真正的有誠意的新作,至少從楊景行的音樂閱歷來說,聽不出修改拼湊的痕跡。從作曲系開設的多個理論課程方面來講,這件作品也有不錯的表現,配器是嚴謹的,織體是精細的…
作品形式也是創新的,只是那種創沒人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大部分旋律也沒有足夠的新鮮感。
這個世界上有好多好多優秀的作曲家,他們在盡心竭力地創作出好的音樂作品。可是聽眾是非常挑剔的,他們只愿意聽自己喜歡的。絕大部分聽眾不愿意也沒能力去研究一件自己不喜歡的作品里有多少作曲者的心血,也不會因為某件不好聽的作品在專業上的優秀表現而對它改觀甚至喜歡上它。
對于聽眾來說,最重要的只是“好聽”。一件作品要好聽,當然得靠合理的配器、和聲、織體,但是最主要的,還是旋律。
現在的聽眾們,能輕而易舉的獲得最好聽最經典的旋律,他們沒必要如同幾百年前的音樂愛好者,要在成堆的樂譜里去大海撈針。以前的作曲者靠出版樂譜賺錢,現在的作曲者,能依靠版稅過活的不多。
但是今天的第一件新作品并不是難聽的,也好聽,就像聽到一首沒聽過不錯的歌曲,雖然耳朵沒有多少驚喜,但是也樂意聽下去,因為畢竟是新的。
近半個小時后,觀眾們鼓掌,前排有人站起來,附近的人響應,然后好多人都站了起來。楊景行的掌聲熱烈,喻昕婷也是。
作曲家上臺鞠躬感謝,他受之無愧,相比一些把一件作品改了一次又一次的人,他是個正直的作曲家。
鼓掌一會后隨大流坐下,喻昕婷要楊景行點評一下。楊景行說:“很不錯,第一樂章中間你注意沒,那個c大調很好…”
聽楊景行頭頭是道地挑了好多優點后,喻昕婷問:“樂團和指揮呢?”
楊景行笑,偏向喻昕婷小聲:“坦白說,指揮不怎么樣。”
喻昕婷很是高興地笑,揉了揉耳朵。
接下來就是浦音校長的作品了,交響詩,寫這樣的作品,不但需要音樂才華,還得有文學才華。
主持人介紹的時候,臺下就響起熱烈的掌聲,喻昕婷和楊景行都很賣力。
很優秀的作品,可以說高雅脫俗,而且好聽,難怪校長在歐美還是很有地位的。楊景行的那幾件作品就算不得多高雅,所以他給喻昕婷說出了一大堆優點,讓喻昕婷簡直想再聽一遍了。
雖然沒有多么大的驚喜,但是開幕式上的五件大型新作品都沒有讓人失望的。相信大部分觀眾都老樂迷了,都知道音樂的世界里不全是經典和天才,也還有許多的普通平凡值得去欣賞。
很多次掌聲,每次都很熱烈。尤其是業內的那些人,似乎他們的要求比觀眾更低。當然了,互相吹捧和相互排擠總是密不可分的。
十點差一些,音樂會就要結束了,雖然主持人還在慷慨陳詞,但是觀眾們不得不得面對開車乘車回家的問題,所以開始離場。喻昕婷沒太急,半跟隨著楊景行,看他到處打招呼告別。
校長還是關懷學生,專門來催促楊景行:“早點回學校,開車了吧,注意安全。”
楊景行點頭,高興:“您第二樂章的那段對位,我學到了。”
校長呵呵:“好好學,把全校老師的東西都學會我都高興。”
陳羽也在四處招呼,跟楊景行對面碰上了就笑笑:“你覺得怎么樣?”
楊景行說:“不虛此行。”
陳羽點頭:“我也覺得不錯…你們還回學校?”
楊景行點頭。
陳羽好心:“要送嗎,我開車了。”
楊景行說:“我也開了。”
陳羽問:“你停哪的?”
于是一起去取車,說起了五號晚上在賀綠汀的鋼琴音樂會。陳羽和陳群冠認識,還有點親戚關系,陳群冠是陳羽叔叔輩的,但是并不是很親。
互相詢問,知道了到時候陳羽會上臺,和楊景行一樣還沒決定彈什么。
陳羽問喻昕婷:“你呢?”
楊景行笑:“她還在蟄伏期。”
陳羽笑:“聽說你和另外一個李教授的學生都有他教,肯定很不錯了。”
喻昕婷呵呵一下。楊景行說:“是很不錯了,但是老師和她們自我要求很很高。”
陳羽笑:“越說我越期待了。”
楊景行說:“不會讓你失望。”
三個人并排走,楊景行在中間。晚風似乎有點涼,陳羽取出薄薄的絲巾纏到脖子上,和禮服很搭配。楊景行則覺得熱,把禮服外套脫了下來,扯掉領結。
有一句沒一句地到了停車場,陳羽開的一輛紅色現代轎車,看上去挺漂亮的。
上車前,陳羽又跟楊景行握手:“再見,謝謝你送我。”
楊景行哈哈笑:“也謝謝你送我們。”
陳羽又跟喻昕婷再見,喻昕婷點頭。
上車后,喻昕婷說:“李教授也要我準備禮服,還要我學化妝。”
楊景行看喻昕婷:“我覺得這樣穿很好看,不過說不定穿禮服我又覺得那樣好看,要看了才知道。”
喻昕婷計劃:“師姐說定做便宜,只要幾百,最多一千塊,可以做得和名牌一模一樣。”
楊景行笑:“鋼琴家怎么能穿冒牌貨,買也不會很貴…什么時候祝賀你上臺,又彈我的,我就送一件禮服表示感謝。”
喻昕婷搖頭:“不好,我自己買…她們以為我什么都是你買的。”視線看著自己的手指摸儀表臺上的玩意兒。
楊景行問:“誰以為?”
喻昕婷抬起眼睛氣憤加委屈:“我說手表是你贏的,她還問,還假裝開玩笑,我看得出來…其實我自己買得起,只不過舍不得,衣服都是我自己買的!”
楊景行問:“誰這么抬舉我?”
喻昕婷搖搖頭:“隔壁隔壁寢室的…她說話總是酸溜溜的,自己長得不好看就諷刺別人。我沒齊清諾漂亮,她有!?”
楊景行沒心沒肺地呵呵:“她人緣肯定不好。”
喻昕婷連連點頭:“就是,都不太喜歡她!孔晨荷根本不理她呀,還要到我們寢室來!”
楊景行問:“叫什么名字?我見過沒?”
喻昕婷比劃:“這種短頭發,臉有點尖,小眼睛。有次你接我和安馨吃飯,她跟我們打招呼了,還故意要我們請客!”
楊景行點頭:“記得,你別理她。”
喻昕婷有為難:“其實她有時候又不壞,我病了她都要給我帶飯。可是今天又惹我不高興了?”
楊景行問:“又講我的好話了?”
喻昕婷嘻嘻笑了后再拿出不高興的表情:“她知道我要和你一起來,就又在那說,說,我要是有你這么漂亮就好,要是有齊清諾漂亮就更好了…”說得一喘一喘的。
楊景行奇怪:“有你這么漂亮又怎么樣?她是不是有好多蘋果沒地方扔了?”
喻昕婷笑得很不情愿,急:“她自己沒好朋友,就懷疑別人怎么了。”
楊景行問:“想不想出口氣?”
喻昕婷問:“怎么出?”
楊景行說:“你和她把臉換了,變臉知道吧?到時候你還是我的好朋友,她不是,氣死她。”
喻昕婷嘿嘿嘿:“我才不。”
楊景行傷心:“你以為我就看上你的臉了?是,我承認你好看又可愛,但是我不是只看外表的人。”
喻昕婷笑著謙虛:“我沒多好看…”
楊景行說:“隨便你,你認為你是丑八怪都沒關系,我覺得好看就行。”
喻昕婷連忙問:“要是別人覺得我丑呢?”
楊景行很沒義氣:“更好,沒人爭了。”
喻昕婷不高興又笑,說:“但是你身邊都是美女,好多人就會那么想,覺得你只喜歡美女…”
楊景行點頭:“我承認是我運氣好。美女更容易接受,但是接觸多了,外表好不好看就不重要,安馨我也喜歡…不是說她不好看。”
喻昕婷笑:“我們是了解你…不過其他人都會覺得你好高不可攀,孔晨荷看見你就緊張,她說自己一緊張就不停說話。”
楊景行問:“她緊張她的蘋果?叫她放心,我不是誰的都搶。”
喻昕婷咯咯笑得得意忘形:“我覺得我最幸運的就是認識你。”
楊景行斜眼:“你那么不喜歡蘋果就別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