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蕓瞧了一眼她背影,轉過身去,還沒有走到藏經塔,便看見有一道姑急匆匆走了過來,道:“可是半君道友,方才觀外有位皇陵來的公公來找您。”
“皇陵來的公公?!”楚蕓一愣。
那名道姑說:“說是曾夫人忽染急病,醫石無效,危在旦急。”
楚蕓大吃了一驚,急忙道:“人呢?”
“方才找不著你,他便走了,說是太妃讓去太醫院請一名太醫過去,觀主讓我在這兒候著你,待你一回,就告訴你。”
曾夫人孤寡一生,楚蕓年幼失母,兩人雖末從末明言,卻在心里彼此珍惜。
“小娘子勿急。”竹勉勸慰道:“曾夫人或許只是得了一點寒癥,皇陵沒什么醫生,這才急了點,等太醫一到,藥湯下去,人就好轉了。”
楚蕓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道:“備車。”
竹勉略略吃了一驚,道:“小娘子,此去皇陵路程可不短。”
“也不長,至多三四日,走得急一點二日也到了。”楚蕓轉頭道:“我要去一趟皇陵,不如去跟陳觀主說一聲吧。”
“今日城中有宴,陳觀主與玉真道友都赴宴去了。”那道姑道:“不過咱們觀里頭還有一匹馬車,道友若是想用,我去說說看。”
此時林掌柜的馬車想必也已經返回,楚蕓遲疑了一下,點頭道:“若是如此那便最好。”
天圣觀廟產大,連這馬車也比尋常的馬車要寬一些,看樣子也很結實,楚蕓挺滿意點了一下頭,道:“竹勉,拿一角銀子謝過道友的幫忙。”
那道姑也不客氣,接過了那角銀子,道:“道友路上小心。”
楚蕓點了一下頭,竹勉拿了一些備用的衣衫帕巾過來,扶著楚蕓上了馬車,楚蕓略略抬起簾子微笑對那位站在門外的道姑道:“多謝了,不知道道友法號是什么。
那道姑舉了一下拂塵,持單掌道:“貧道卜貝。”
卜貝,占卜,倒是一個跟三清道觀很近的名字,楚蕓還了一禮,便放下了簾子。
竹勉道:“小娘子,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你真不如住一晚明早再走。”
楚蕓道:“出了城門,此去二十里外頭,便有一個大客棧,十娘來的時候便在那里住過。我們今晚就入住在那里,明日一早便可趕路。”
竹勉點了點頭,道:“小娘子說得是,若是那陳觀主回來必定還要多費一些口舌。如此一來,明日一大早便能趕路,想必兩日之內就能趕到皇陵,楚蕓嗯了一聲。”
馬車馳得極穩,其實此刻已是早春,城外踏青的豪門公子小娘子委實不在少數,沿路都能看到許多垂纓華蓋的香車寶馬,楚蕓不由想到,不知道那個樸王允文此刻又是與誰在一起踏青。
她的念頭一起,又隨即放下,心中暗自好笑,這個樸王允文與誰一起踏青怕是都是一樁與已無關的事情。
竹勉怕楚蕓心里著急,便插口道:“這陳觀主這法號取得當真有勁,自己取個道名叫一眉,給下面的人取名叫補被。”
楚蕓微微笑了笑道:“卜貝,貞也。卜貝問吉兇,內里含貞,是謂禍福榮辱隨遇而安。”
竹勉吐了一下舌頭,道:“我還以為是補被呢,沒曾想還是一個大有學問的名字。”
她們正說著小道剛好路過了一處茶寮,茅草外頭有不少車馬停著,瞧著都是一些往山里頭尋青的公子小娘子在此如廁飲茶之所。
前頭的車夫道:“半君真人,下去還有不少路,過了酉時,那氣候可就涼了,您在這里喝碗茶暖下身子如何?”
楚蕓略略猶豫了一下,道:“也好。”
竹勉扶著她下來,茶寮一年四季便只得幾日的生意,因此地方不算大,廂房內坐不下,連院子里也擺滿了座子,水汽渺渺,另一口大鍋里煮了一點鹵蛋之類的小食。
此時天氣雖然轉暖,但山中依然寒冷,不少人方便完了,還會飲碗熱茶再走。
小二過來上下瞧了楚蕓一眼,道:“這位真人喝什么茶?”
楚蕓道:“二碗棗茶。”
“好咧!”小二一聲喝:“棗茶二碗。”
不多時兩只大碗棗茶便都端了上來,當然不會是什么上好的茶,不過一點清茶葉湯外加兩個大棗,但好在是熱氣騰騰的茶水,喝下去人也覺得很舒服。
楚蕓略略提起面幕喝了兩口,此時有一個小二拿了一盤鹵物匆匆掀起一處廂房的簾子送了進去,只聽廂房里有人問道:“外頭那些官戶們吃的瓜果給我們來兩盤。”
那人的口音拉得很平,尤其是官戶兩字,像是外地人。
“這真得是當京都里當官戶人家的媳婦么,我看還不如一個富莊家里的女人。”
“你們誰干過官戶的媳婦,平日里她們從我們面前過,我們連頭都不能抬,現在不玩,這輩子哪里還有機會。”
咣當,楚蕓手中的碗全掉在了桌上。
竹勉嚇了一跳,道:“真人,可有燙傷了?!”
楚蕓輕搖了搖頭,只聽廂房里傳來了兩聲訓斥之聲,顯然之前要瓜果的人受到了訓斥。
小二很快就走了出來,顯然對里頭廂房里的人有一些不滿。
楚蕓深吸了一口氣,僅僅是一個巧合嗎…
她輕輕掃視了一下周圍,茶寮里飲茶的人不在少數,東側的廂房里顯然還有人,從里面傳出來的歡聲笑語,顯然是一幫女子,從里頭經常出來的使女的衣著來看,想必是某個貴門的小娘子出游。
楚蕓輕聲道:“竹勉,放下茶錢,我們走。”
竹勉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楚蕓神色大變,但聽到這么說立即取出五文茶錢放到了桌面上,主仆二人匆匆向著茶寮外頭走去。
她們一出門口,卻發現載她們來的馬車已經遍尋不著。
“會不會方便去了。”竹勉納悶地道。
楚蕓卻是面色一變,輕聲道:“我們怕是上當了。”
“上當?”
楚蕓咬牙道:“真字原起于貞字。卜貝,不是占卦的意思,而是不貞…不真,那個道姑是個假的,我們被人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