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步蘇著 丁茹娘的臉色稍許有一點不好看,昌寧更是拿著球冷冷地站在那里看著”大廳里的小娘子們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這個楚府的小娘子好大的膽子,在座的小娘子彼此對視了一眼。
楚蕓已經提著裙衫緩緩地走了出來,她走過了楚八娘,徑直地走向那兩幅畫。
昌寧走過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說你能改?”
楚蕓蹲身對昌寧行了一禮,溫婉地道:“郡主,丁小娘子的畫果然是好,只是并非無暇,十娘也是費了一些功夫才瞧出來,這幅畫到底差在哪?”
她此語一出,下面忍不住都止不住一片嘩然之聲,丁茹娘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昌寧死死地盯住了楚蕓的臉79無物賤似百花同,然后從牙縫里擠出一句道:“給她筆!”
“眾生被困厄,無量苦逼身”楚蕓接過了筆,淡定地在筆洗中飽沾滿水,悠悠地道:“大慈大悲的觀音大士見人間疾苦,娑婆無涯”
怎能眼中無淚”她說完纖長的手指一抬,一挑筆便將丁茹娘畫的觀音士全黑的眼眸中洗出一片淺灰。
丁茹娘騰地站起了身,楚蕓薄薄的嘴線微啟,露出里面的皓齒道:“洛神明眸且睞,眼豐也必定盛有余光,也不當眼中無物才對,十娘淺見”茹娘您覺得得呢?”
丁茹娘的臉色從頰到鬢角紅到發紫,昌寧緊抿著嘴,二樓的紗幔微動,有一個使女跑了下來輕輕地在昌寧的耳旁說了幾句。
昌寧的眼光掃了一下懶散地道:“我覺得她改得倒也尚可,茹娘您覺得呢?!”
丁茹娘略微欠身,僵硬地道:“獎品是郡主的自然由郡主評了算。”
昌寧冷瞧了一眼楚蕓,揮了揮手道:“算你改對了,百花圖你拿去吧!”
楚蕓行了一禮,微笑道:“這圖十娘改得討巧,百花圖的賞可不敢拿,不過即然79無物賤似百花同郡主將此圖送給我”她的筆沾了點墨,微抬眼簾眼中的銳利像是一閃而過,快得令人幾乎捕捉不到,她微笑道:“那我便給它…題首詩吧!”
她說完便手一抬,竟然真得在那幅百花圖的上首如同行云流水般題了一首詩:蓬門終始青云開,無物賤似百花同。國色天香難自抑,春風喜得玉攢容。繁枝容易紛紛落,門疊細雨便成空云英何遲晚照冰,愿與梅娘一處紅。
剛才還有人竊竊私語聲,等楚蕓擱筆,滿閣的小娘子都驚愣地忘了說話。()
楚蕓沖著睜大了眼睛的昌寧行了一禮,柔聲道:“獻丑了。”說完她便一拉邊上墊畫的布幔走到楚八娘的跟前,蓋在她的身上,道:“八姐,咱們回家吧!”
楚八娘借著她的手站了起來,微抿了一下嘴唇哽咽道:“咱們回去。”
閣上的小娘子眼瞧著楚蕓扶著楚八娘走到了門邊,楚蕓竟然又轉回了身向著昌寧微彎了下腰略帶歉意地道:“十娘與姐姐們謝過郡主款待”只是身子有些不爽,便先告退了各位姐姐們還請盡興。”她說完便扶起了楚八娘揚長而去。
楚五娘猶豫了一下,但這粱國公府到底嚇破了她的膽連忙也慌亂的行了一禮告辭別人瞧著楚府的這位小娘子柔聲細語,禮貌周到,半點也瞧不出她膽子大到居然敢改丁茹娘的畫,敢在孟婉娘的畫上題詩,而且看昌寧震驚錯愣的神色,猜也可知定當不是作了什么好詩。
這樣一位小娘子,初來瞧著不起眼,走得時候卻讓人印象深刻,
難以妄卻。
三人相扶著出了雅閣,外頭天色已晚,寒風一吹,讓人遍體生寒。
因為楚蕓的衣衫濕了,竹勉被叫進了內府,因此剛才就在雅閣外候著,她見楚蕓出來,便上去給她披上斗鼠披鳳。
楚五娘則扶著楚八娘快快地進向前走去,從這里走到停放馬車的后院還要走上老長一段路。
楚蕓拉了拉身上的披風”瞧著前面兩人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道:“竹勉…你可是要怨我…”
竹勉卻哽咽道:“小娘子說哪里話來,我怎么會怨你,急俠仗義………,原就是七娘子您的本色啊!”
楚蕓卻又無奈,悠悠地長出了一口氣。
楚八娘走了一段路,回過頭來瞧楚蕓沒有跟,道:“等等十娘。”
楚五娘卻不奈地道:“她身上有加衫呢,我們身上又沒有東西,怎能等她?”她小聲地加了一句:“她今晚可是闖了彌天大禍,回去母親定當饒不了她,我們躲還來不及,你還往上沾。”她說完也不管楚八娘愿不愿意,就拉著她的手快跑。
后面有兩個使女跑了上來,瞧了一眼楚蕓,顯是難忍心中的驚奇,行了一禮道:“小娘子,我們跟給你引路。”“有勞!”楚蕓道,有人掌燈那就最好了,她還真怕天色這么黑”
一不小心就掉到這小詔湖里去呢。
行了一段路,有兩人抬了架子過來,當前的一個人道:“請問誰是楚府九娘子的妹妹。”
楚蕓停住了腳步,道:“我是。”
那前面一個長得伶俐的使女揚聲道:“小公爺說夜寒,天晚,就讓九娘子的妹妹坐橋子出去吧。”
此時小詔湖邊來往的下人使女們其實頗不少,應是晚宴將散,天氣又轉寒,這些使女便進內府給自家的主人送外衣。
粱小公爺竟如此給楚府九娘子面子,這些使女眼露出驚色,連忙低頭匆匆忙忙朝著宜雨宜晴樓而去。
楚蕓…
李西敏是瞧上了楚九娘?說起來千嬌百媚的楚九娘容貌就那些小娘子當中確實屬于上上成的,在楚蕓的記憶里,李西敏可算不上是如此會愛屋及烏”憐香惜玉的人。
不管李西敏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橋子坐,她當然不會不坐。
那頂橋子在湖邊輕晁著,即暖和又省力”楚蕓用手挑起簾子,欣賞著滿湖銀光的小詔湖,她突然見路邊站著一個年青的男子,面若冠玉,但是表情很冷,月色下楚蕓只能瞧見他眼神不明地朝著自己瞧來。
孟天賜楚蕓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下這個名字。
她忽然知道是誰跟昌寧說起自己,原來是他。
他為亡姐守候姐夫可真算不遺余力啊,楚蕓心里嘆息道,不過換一面想,李西敏也不是不會愛屋及烏,這個孟天賜不就是嗎,孟氏死了之后,他把妻弟一直帶在身邊教導,可是最好的愛屋及烏的例子。
楚蕓輕淡地放下了簾子,隔絕了孟天賜的目光。
相信不出一夜,李西敏對楚九娘青眼有加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京都,到時候找楚九娘的麻煩去吧。
楚蕓這么想想,李西敏有的時候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這種誰沾誰死,倒天生是個大殺器。
李西敏落筆在紙上寫了兩行字:蓬門終始青云開,無物賤似百花同…寫完了這兩行字,又突然擱筆將那張紙揉成團,閉了一下眼睛,外頭有腳步聲傳來,他隨即將那團紙丟過一邊。
他的門逛蕩被人用力地推開了”昌寧血紅著眼走了進來。
“我跟你說過很多遍,進來要敲門!”李西敏頭也不抬地道。
“為什么,為什么!!”昌寧握著拳咬著唇道:“為什么你要趕走天賜?”
“我沒趕走他,只是把他調去馬軍司,這是軍調。”李西敏擱下筆”拿過一本書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刻意把他攆走!”昌寧胸膛起伏地氣乎乎地道“還不就是因為我讓那個商戶家的女兒難堪了嘛,所以你就要懲罰我!”
李西敏啪地放下手中的筆,轉過頭道:“昌寧,我掉一個貼身侍衛走,為什么變成了懲異你?”
昌寧在他黑成墨團的眸子前,有了一點畏縮,但依然懷恨地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你讓娘不要把我許給天賜的!”她轉頭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還不是因為嫌棄天賜現在沒有爵位。”
李西敏的薄唇幾乎抿成了線,隔了半晌,才起身道:“我那么做是因為…你是我的妹妹,用婚姻來征服一個并不喜歡你的男人,對你來說不可能是勝利,而是災難。”
兩人說話間,門外進來了一個三十來歲模樣秀麗的女子,她拉了拉昌寧的衣袖,小聲地道:“郡主,別惹小公爺不高興了,快走吧!”
昌寧瞧著李西敏冰冷的神色,咬了咬唇,終是被那個女子給拉走了。
等她們都走了,站在門口的書順才長吐了一口氣,道:“可算是走了,回頭鬧將起來,又是咱們的不是。,…
他剛說到這里,瞧見李西敏的眼神,知道自己多嘴連忙低頭吐了一下舌頭。
李西敏轉過身落座,攤開了紙,幾行下去,竟然又是那句蓬門終始青云開,無物賤似百花同…,……
這句話同樣從一個歪在榻上的女子的嘴里念誦了出來,隨之便是一連串的咳嗽之聲,旁邊的使女連忙用手撫摸她的背,那女子嘆了一口氣悠悠地道:“這倒是個有心氣的。”
楚蕓坐著馬車轉回楚府的時候,天已經深了,這一路回來,大家都挺沉默,楚五娘是隔三差五的一嘆氣。
末了,她才忍不住道:“雖然這丁茹娘可氣了一點,但她是誰,是晉國公的女兒,你不知道咱們府上跟晉國公府是什么關系嗎?你竟然還真得跑上去改那畫,你以為滿座的小娘子就你懂畫?給你那百花圖,那是郡主賞臉,你倒好,畫不要,還給添了首詩,你的詩是能添到孟婉娘這樣的人的畫上的嗎?”她拉了拉衣衫,道:“別怪你五姐我沒提醒你,我看啊,母親給你找的那親事是懸了,呂府是什么地方,怎么會要你這不知進退的媳婦。”
楚蕓半抬了一下眼簾,淡淡地瞧了一眼楚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