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娘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心里雖然厭恨這個滿身學究,氣量狹窄的丁茹娘,但卻不得不低頭。
丁茹娘皺著眉道:“別忘了你們楚府七娘的教訓,也別辜負了你的賢名。”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楚府其它的小娘子已經絡繹也從樓上下來。
丁茹娘說這句話的時候頗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仿佛她是金口斷字,她人賢名皆有她一句成矢。
楚蕓心中冷笑。
楚九娘卻是心中一驚,她比楚七娘唯一所長,便是在外的賢名,她的賢名怎么來的,還不就是比著楚七娘,從這些小娘子們的嘴里來的嗎?
旁邊的梅娘冷著臉道:“茹娘也是看在跟你相識一場的份上,才提點你幾句,倘若能參透幾分,也是你的造化。”
她剛才笑語盈盈,不過片刻就翻臉無情。
楚九娘連忙萬分羞愧地道:“姐姐說得是,九娘也是沒曾想過喜歡一些小物件,久而久之便迷了心,今日若非茹娘一番話醍醐灌頂,當真是自愚,還在沾沾自喜。”
丁茹娘干巴巴的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道:“那就最好了。”
楚蕓瞧著她帶著一干人等揚長而去,那些小娘子簇擁著丁茹娘,仿佛只要依著她便都個個才德兼備,但凡有一個不合她們的群,便是品德不端,像是京都里小娘子們的品性都要由她們說了算一般。
楚九娘過去正是擁著這群人順利的踩低了楚七娘,此番輪到她自己品嘗一下那滋味了。
楚九娘回過頭來見楚蕓她們幾個都站在后面,想必自己剛才陪小心的模樣都落入了她們的眼中,真是又羞又惱,真恨不得將這些庶姐妹統統都發賣了,落得眼不見為凈。
楚八娘扇著帕子嘆氣道:“真是不走運,本來還以為跟著個賢人出來能沾點光,誰知落了一層灰。”
楚九娘咬著牙道:“八姐,你可知道你剛才得罪了誰?我若非為了你,我用得著跟別人陪小心嗎?”
她見楚八娘稍稍一愣,便跺腳道:“那是晉國公府上的嫡女,京都里有名的賢娘子,她贊你一句,你便賢名遠播,她貶你一句,哼,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京都雖大,也末必有你立足的地方,你看看七姐的下場就知道了!”
楚八娘到底不了解底細,被楚九娘唬得有一點心慌,倘若是過去,楚九娘再軟言相勸幾句,她即便不全信楚九娘,也不免要對楚九娘多多少少增添幾分好感。
楚蕓小聲地道:“咱們與這晉國公府上的小娘子素昧平生,又不似七姐在京都里聲名顯赫,她哪里就會針對我們?大不了以后躲著點她就是了。”
楚八娘冷笑連連道:“正是,我幾時得罪了她?晉國公府上的小娘子就算是叫咱們府上得罪了,那也不是我有本事得罪的。”
“你明明是丁茹娘也看中了那支鳳釵,你偏偏還要搶著買,一千貫…”楚九娘心里嫉妒,語調便難以抑制的諷刺道:“這林金鋪子里的東西漂亮是漂亮,不過可惜,卻都不大值錢!”
楚八娘此時已然有一點后悔,這幾年楚老爺對平夫人淡了,多少年不回去,哪里還有進賬?
老太君在的時候還好,這一病一亡,大房卡著吃穿用度,平夫人已經貼了不少陪嫁下去,臨來的時候平夫人塞了二千五百貫錢給她,已經言明這是她大半的陪嫁,讓楚八娘小心使用。
等她到了京都,楚馬氏比大房的夫人還要苛刻,二個月下來,吃穿,打賞七七八八就花去了三四百貫,今日一沖動又花去了一千貫,竟是一半沒有了,現在想想都覺得心疼,又害怕平夫人來了不免要責怪。
楚九娘的話無疑是刺中了她的心事,她冷笑道:“那又有什么辦法,怨只怨咱們府上叫人追債,我才迫不得已拿錢出來,這可不是買鳳釵,這是給我們府上買名聲呢。”
兩人針鋒相對之間,便聽后面林掌柜笑道:“剛才還害怕三位小娘子已經離了鋪子,沒曾想居然還在。”
楚九娘自然只當作沒有聽見,楚八娘倒是轉過身來笑道:“不知道林掌柜還有什么事情?”
林掌柜拿過托盤笑道:“八娘子方才買了小鋪一支鳳釵,做了小人一筆大買賣,小人方才想著給個什么合適的添頭為好,這一找就找忘了時間,真怕八娘子已經走了。”
他說著抽開托盤上的紅綢,便見下面的絲絨布上是一只雀鳥卵大小的卷草紋斑鳩浮雕如意穿孔金膽墜,金燦秈的耀人眼,華美異常。
楚八娘只覺得心頭一顫,不看這手藝,單論這用金,怕也是要有四五兩,她略有一些結巴地道:“這,這是…”
林掌柜笑道:“這是小人給您的添頭,您看看可還滿意?”
這哪里有不滿意的,楚八娘方才那點心疼頓時無影無蹤,抿嘴笑道:“林掌柜不虧是個厚道之人,這么一件添頭拿出來,我再要說不滿意,豈不成了個貪心的人?”
楚八娘心知林掌柜方才哪里是找忘了時間,只怕是不便當著那許多小娘子的面將這件金膽墜拿出來,這是刻意要給自己一個實惠了,瞥見楚九娘鐵青的臉色,心中越發得意。
楚蕓卻是不動聲色地瞧了竹勉一眼,微皺了一下眉頭。
竹勉本來在心中暗贊林掌柜有眼色,只瞧人幾眼,便知她心中所想,要想讓楚九娘不盯著楚蕓,最好的方法可不就是另給她找一個敵人么,這個敵人除了八娘,還有哪個更合適?!
她自然能瞧出楚蕓的眼神里有責備的意思,只好低下了頭。
楚蕓瞧著楚八娘眉飛色舞的樣子,心中暗暗嘆氣,倘若自己還是楚七娘,想必楚八娘會謹慎收斂一點,楚太太在她們母女的心目中可算不上是什么正經的主母,可是她卻不知道現如今這個不是正經的主母卻是能要她命的人。
林掌柜在旁笑道:“這幾位小娘子是新客,小人也拿不出什么見面禮,剛才聽我的小二說幾位小娘子愛喝我的茶,因此另給二位小娘子備了筒片茶,還望二位小娘子不要嫌棄。”
他說著拿過兩個竹筒子,給竹勉,竹錦一人遞了一個,他發了一圈的禮,偏偏漏了楚九娘,竟然是連一筒子茶的便宜也不愿讓楚九娘占去,但他即然說是給新客的見面禮,別人倒也不能說他林掌柜半點不是。
楚蕓真是有一點啼笑皆非。
竹勉一瞧林掌柜的眼色,便知這竹筒子里有文章,笑著收下道:“那多謝林掌柜了。”
楚五娘見楚蕓收下了,才使了個眼色,竹錦也跟著收下道:“謝林掌柜。”
林掌柜送完了禮方才對著楚九娘作了揖道:“九娘子,明日小人去府上,還請小娘子不要見怪。”
楚九娘的指甲都快嵌進自己的手掌心里去了,一甩帕子冷哼道:“我恭候林掌柜的大駕!”
幾個小娘子出得門來,楚八娘笑道:“怨不得這家金鋪做得大,那林掌柜真是個會做生意,人又厚道。”
楚五娘早早地拆開竹筒子瞧了,發現竟然是外面七八百文一兩的上好福建片茶,不禁眉開眼笑,但又不便公開支持楚八娘,她瞄了一眼楚九娘,蓋上竹筒子清咳了一下,道:“話雖如此,但到底眼界小了一點…”
楚九娘冷冷地道:“這想買的都買了,不如各自逛去吧,只要到了時間在朱雀門外再一塊兒回去。”
她說完就甩著帕子帶著竹靈自顧地走了,她素來以端莊示人,如今連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大概是氣到了極點,連掩飾都懶得掩飾了。
楚五娘也跟著笑道:“我跟八娘這個大財主比不了,就自個兒去逛一些小鋪子了。”
楚蕓瞧她急匆匆的方向,像是追著楚九娘而去了。
楚八娘嘴唇微翹,瞧著楚蕓道:“你要不要也跟去啊!”
楚蕓想了一想,終究對這個姐妹還是有一點好感,于是柔聲道:“八姐,這里是京都,即使是平夫人到了這里,也是京都的平夫人,不能是平江府的平夫人!”
楚八娘一愣,揚了揚柳眉冷哼道:“你們怕楚馬氏,我們可不怕!”
楚蕓言盡于此,也不好多說,便帶著竹勉自己閑逛去了。
自從重生以來,她無時無刻不在為自己的生存而殫心竭力,直到現在眼前的迷霧才仿佛漸漸散去,露出了方向,不免心情放松。
竹勉見楚蕓鋪子一間間的逛過來,那模樣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楚七娘可不正是最愛逛街不過。
兩人遠遠地瞧見一處狹窄的店門前堆放著幾口大竹編蒸籠,肉坎餅的香氣是一陣接著一陣的飄來,候買的人已經排了一條長隊。
竹勉大喜,跑了過去,沖著楚蕓招手道:“小娘子,曹婆婆的坎餅,我們買幾個肉坎餅去!”
楚蕓見她喜出望外的樣子,不禁輕嘆了一口氣,自己前世就喜歡排著隊伍買曹婆婆家的肉坎餅,一是愛吃,二是愛熱鬧,其實她發現自己已經不愛那份熱鬧,只是竹勉興高采烈,也不愿掃了這份興便立在竹勉的旁邊。
曹婆婆的蒸肉坎餅可謂名滿京都,即使是外地游人也莫有不知道的,因此雖然一個肉坎餅便要二十文錢,相當于一碗炒肺了,但買的人還是很多,往往要排上很長的隊伍才能買著。
隊伍雖長,前面的小二手腳倒也不慢,很快就輪到了她們,楚蕓道:“二個肉坎餅,要麥餅,可不要給我米餅。”
其它店中的坎餅多是用米粉做的,便宜的人家也有用黍米粉來做坎餅,但曹婆婆家卻另有一種用麥子粉做的坎餅,這種坎餅松軟微甜,口感極好。
掌柜的遺憾的道:“這位小娘子,麥餅沒有了,米餅如何?”
楚蕓皺眉道:“掌柜的,你再瞧瞧,這么多蒸籠會不會就混了幾個?”
掌柜聽著笑了,道:“小娘子,這做麥餅的是做麥餅的伙計,做米餅的是米餅的伙計,絕對不會搞混的…真沒有了。”
竹勉在一旁幫腔道:“掌柜的我們排了這許久的隊,你再瞧一瞧?”
掌柜真是有一些無奈,這中午的時分買肉坎餅的人特別多,最怕碰到一種餅子沒了,而客人卻非要買哪一種的時候,即浪費時間又做不成生意。
“是真沒有了。”掌柜苦口婆心地道:“您嘗嘗米餅?跟麥餅是一樣的好吃。”
“米餅軟而不綿,甜而生膩,配蔥絲跟肉遠沒有麥餅相襯,哪里能一起相提并論。”楚蕓慢條斯理地辯駁道。
竹勉聽了差點要笑出聲,楚七娘可不就是這樣,從不將就,只要她喜歡的她就會很執著,很執拗。
還不等掌柜的再細辯,旁邊有人伸過了一只手,團芒紙包里正是兩只楚蕓想要的肉麥坎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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