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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海天秘錄

第七回海天秘錄  裴玨還蹲在地上,孫錦平回頭看了她爹爹一眼,征求她爹爹的意見,是不是該將這兩本“破書”賣給這個“瘋子”。

  “孫老爹”則于暗中思忖著,該如何應付這局面,他到底也是久闖江湖,此刻已猜出在這個“刷馬的殘廢孩子”身上的這兩本書必不尋常,只是他為避強仇,隱跡多年,武林中的事他也久已隔膜,是以此刻他還未想出這兩本書,就是“海天秘笈”來!

  可是,他雖已知道這兩本書必非尋常,他當然也不愿意被這多臂人熊以十兩銀子買去,但是他卻想不出一個法子來拒絕。

  因為這兩人在江湖中都是有名的心狠手辣,反目便能殺人,“孫老爹”自忖武功,無論如何也不會是這兩人的敵手。

  他心里正動著念頭,多臂人熊的眼睛卻盯在孫錦平臉上,他自也早有打算,這女孩一點頭,他自然不會在乎十兩銀子,這女孩假如一搖頭,那他就要不客氣地以暴力來搶了。

  哪知那始終未發一言的金面韋陀葉之輝此刻突地冷冷道:

  “小姑娘,你這本書要是賣給我,我給你一百兩銀子。”

  孫錦平又一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在這兩個“瘋子”臉上一掃。

  “葉老哥,你這又是何必,你買和我買,還不是一樣嗎?”

  金面韋陀臉上卻一絲表情也沒有,冷冷一笑,傲然說道:

  “你買得難道我就買不得嗎?”

  多臂人熊面色慘變,連聲道:

  “好,好…”突地一轉頭,咬牙向孫錦平說道:

  “小姑娘,我出二百兩銀子。”一面又伸手,掏出一疊銀票來,抽了一張,在孫錦平臉上一揚,接著又說道:

  “這張票子是‘源裕’的,普天之下,任什么地方都能兌現。”

  這兩個武林中的兇人,平日間相處,頗為臭味相投,還曾經聯手上過線,開過扒,一搭一檔,很做了幾件惡事。

  但此刻這兩個互夸“義氣為先”的角色,書還沒有得到,卻已鬧起內訌來,而這么一來,兩人互有顧忌,誰也不敢伸手強搶了。

  但是孫錦平可越來越糊涂了,那端著一只盤子站在旁邊的店伙,更是目定口呆,恨不得自己也有這么本書,一兩銀子就賣了。

  他忍不住插口道:

  “二百兩銀子,‘源裕’的銀票!…姑娘,你就賣了吧。”他又側過頭,朝孫斌不勝羨慕地道:“老爹,二百兩銀子呀——”

  金面韋陀狠狠地朝他一瞪眼睛,嚇得他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孫老爹”干咳了一聲,站了起來,緩緩說道:“這兩本書是這個孩子的,我們也做不得主,其實兩位又何必花這么多銀子,來買——”

  多臂人熊突然朗聲大笑了起來,指著“孫老爹”連連笑道:

  “呀,呀,我邱懷仁眼睛越來越差了,直到現在才認出你來,你不是五虎斷魂刀孫斌嗎?想不到,想不到——”

  他哈哈大笑了一陣,又道:

  “既然是你,那這件事可好辦了,我邱懷仁跟你可是老朋友了,素來沒有什么難過,昔年‘三煞五霸’都要找你的麻煩,我還替你說過話,今天——哈,你總得賣我個面子吧。”

  “孫老爹”這時不禁面色慘變,他知道人家已認出自己來,自己再想不認賬也不行了,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那金面韋陀身形一動,突地向前跨了一步,冷冷道:

  “作買賣可不準講交情,孫朋友,你大概也知道我的脾氣,現在我出五百兩銀子買你這兩本書,‘三煞五霸’跟你結仇的梁子,我葉之輝也全替你包攬過來,你說,你賣給誰吧?”

  多臂人熊一擰身,右手已伸進他身邊的皮囊里,也自冷笑道:

  “姓葉的,我邱某人跟你總算還有三分交情,你要真這么不講義氣,別人怕你的金剛掌,我邱某人不含糊你的。”

  金面韋陀深沉的雙目一凜,刀也似地瞪住邱懷仁,冷冷道:“這可是你說的,那么你就別怪我心狠手辣,要怎么辦你就看著辦吧。”又側睨孫斌一眼,橫著眼睛說道:

  “你賣還是不賣,你要賣給誰?你可得快說,要不然你銀子拿不到,命卻送掉了,哼!那你就不像是光棍了!”

  語聲方落,驀地——

  竟又響起一陣冷笑的聲音,一個生冷已極的聲音說道:

  “兩個全不賣,你們兩個快給我滾吧!”

  眾人都驟然一驚,多臂人熊和金面韋陀更是面目大變,刷地,兩人同時一擰腰,一左一右,向外躍開好幾尺去。

  兩人這才看到,一個瘦削的中年文士,穿著一領銀灰色的長衫,卻帶著一股輕蔑的笑容,站在自己方才所站的地方后面。

  這茶棚外面是一條官道,茶棚外面都是空蕩蕩的,一眼望出去,可以望著老遠,但是這銀衫文士是何時來的,從哪里來的,竟沒有一人知道,而這些還都是頗具武功的練家子。

  但是,最吃驚的還是裴玨,他一直捧著那兩本書蹲在地上,這些人說的話,他一字也沒有聽到,但是他卻猜出這些人說話的內容都是為著自己手里的這兩本他一直沒有注意的書。

  但是,此刻他心念轉動下,不禁暗忖道:

  “這兩本書本來是在那‘冷大叔’的包袱里的,‘冷大叔’的武功,高深無比,現在這兩個漢子,也那么注意這兩本書,難道這兩本書上面,有著什么秘密?唉!我以前為什么不看看呢?”

  須知裴玨本是聰明絕頂之人,以前他一直心神交瘁,為生活而掙扎,是以沒有想到這上面來,此刻心念動處,卻已猜著幾分。

  但是他心里正在為這件事怦怦跳動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一雙穿著粉底步履的腳,出現在他眼前,而這雙腳竟是這么熟悉。

  于是——

  那小鎮客棧房間,自己被點中穴道后,蜷伏在床角的那一幕,便又電也似地閃過他的心頭。

  他禁不住悄悄抬頭向上望去,他看到一襲銀灰色的長衫,和那張頷下微微帶著些短髭,既表俊,又高傲,又滿含輕蔑的臉。

  裴玨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他想起這人就是那曾經替自己解開過穴道的人,目光一轉,他再發現除了自己之外,別人的臉上,也是滿露驚惶的顏色,他心中不禁又轉了轉,為自己打著主意。

  孫斌父女、金面韋陀、多臂人熊,幾雙眼睛都帶著驚惶望著這銀衫文士,但他卻絲毫也沒有為之動容,目光冷然望著天上。

  這人的突然出現,使每個人都驚異于他輕功的神奇,但多臂人熊和金面韋陀也都是“萬兒”鏗鏘作響的人物,卻不是就此可以嚇跑的,尤其是這兩本武林秘笈,還像是一塊肥肉,在他們嘴前面搖來搖去的時候,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們也會為它拼一拼的。

  多臂人熊強笑了一聲,道:“朋友是何方高人——”

  哪知這銀衫文士似乎根本不愿意多廢話,冷叱一聲,截住他話道:

  “你們滾不滾?”

  金面韋陀面寒如水,雙眉微挑,也厲叱道:

  “朋友,你賣的哪門子狂,你憑什么敢在我金面韋陀面前說這種狂話——”

  那多臂人熊一聽金面韋陀如此說,也不甘示弱,一瞪眼,道:

  “他們賣東西,我們買東西,你管得著嗎?”

  那銀衫文士突地仰天長笑了起來,笑聲清越而高亢——

  多臂人熊心中一駭,他識貨得很,沖人家這笑聲看來,就知道這人內功之深,已是不可思議,絕對在自己之上。

  這時他雙眉暗皺,目光中突然露出殺機來,突地雙手齊揚,十數點寒星暴射而出,肥胖的身軀快如流星,掠向蹲在地上的裴玨。

  那銀衫文士笑聲未住,對這以暗器的歹毒聞名天下的多臂人熊發來的十幾點寒星,似乎連眼角都沒有瞟一下。

  孫斌父女卻不禁驚得喚出聲來,金面韋陀目光閃動處,即掠向那準備先將“海天秘錄”搶到手里的多臂人熊。

  裴玨大驚之下,抱著那兩本書往地上一滾,他武功雖不高,但身手到底比常人敏捷得多,剛剛滾到桌下。

  那邊“砰然”一聲,接著“多臂人熊”悶哼了一聲,原來他和金面韋陀已對了一掌,他卻不是這以掌力見長的金面韋陀的敵手,兩掌相交之下,他禁不住被震得向后連退出好遠,喉頭一甜,胸口一熱,他知道自己已受了重傷。

  這多臂人熊驀地發出暗器,金面韋陀冷叱揮掌,孫斌驚駭之下,看到他兩人對掌之后,兩條人影便倏然分出。

  他這時才想起多臂人熊發出的暗器,才趕緊去看那銀衫的青年文士,只見他竟仍是傲然卓立在原地,一副瀟灑的樣子,多臂人熊蓄力而發的十幾件暗器,竟無影無蹤,不知到哪里去了。

  這種手法,簡直駭人聽聞,多臂人熊百忙中偷眼一瞥,也看到這種情形了,他這種老江湖立刻就發覺出自己的情形不妙。

  這銀衫文士的武功,竟是不可思議,再加上已經和自己反臉成仇的金面韋陀,更何況自己此刻已受了極重的震傷。

  多臂人熊閃電之間,已推斷出自己此刻惟一可走的路,便是乘早溜之大吉,留在這里,書是得不到,命還得賠上。

  他在江湖中翻滾這么多年,結了這么多仇家,還能不死,由此可知他臨事的判斷,自有過人之處,正是當機立斷的角色。

  心念一動之下,他再不遲疑,猛一擰步,雙足一頓,刷地斜竄出去,朝這茶棚后面的荒野掠去。

  在這種情況下,這久闖江湖的巨盜,竟然在身形展動時,還反手一揮,電也似地打出十數點寒星來,分襲各人,這份老到、狠辣、奸狡,的確不愧是在武林中久著兇名的人物。

  自從他發暗器,奪秘錄,和金面韋陀對掌,受傷一直到此刻,筆下寫來雖慢,然而在當時卻僅是在人們霎眼之中完成的,遠遠站到旁邊的那面如死灰的店伙,甚至根本沒有看清這是怎么回事來。

  但是那傲然卓立的銀衫文士,冷笑聲中,身形倏然而動,就像一條銀龍似的,在空中微一盤旋——

  多臂人熊臨危逃命,情急之下,分向發出借以保身的十幾道暗器,竟在他這微一盤旋之下,全如泥牛人海,無影無蹤。

  這武功深不可測的銀衫文士,長袖揮動處,倏然又是一聲輕嘯,轉折空中的身軀,竟突又憑空拔起數尺,然后當頭朝金面韋陀擊下。

  這時素來狂傲的金面韋陀,也被這銀衫文士的驚人身法,駭得面如土色,正待也學多臂人熊一樣,乘早溜之大吉。

  哪知但聞一聲輕嘯,那條銀色的人影,已帶著一種自己從未經歷過的強勁掌風,當時朝自己壓了下來——

  漫天掌風之中,他根本無法分辨出人家向自己出招的部位,而且自己被這樣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掌風一壓,竟好像氣都透不過來,這素稱“硬手”的兇人,此刻非但不能還手,竟連躲都沒有辦法躲,只覺眼前一黑,當胸已著了一掌。

  目定口呆的孫斌父女,只覺得漫天銀衫飛舞間,一聲輕嘯,一聲慘呼,那條銀龍般的人影,已向多臂人熊逃走的方向電射而去。

  再一看,那方才桀傲不可一世的金面韋陀,此刻已倒在地上,不用細看,孫斌就已知道這橫行一時的獨行巨盜此刻已經喪命了。

  這銀衫文士的身手,若非親目所見,簡直就令人難以置信。

  五虎斷魂刀孫斌,昔年本是個頗為干練的鏢客,武功雖不怎的出色,但眼皮之雜,自是不在話下,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算開了眼界,知道巴巴武林之中,真的有著這種異人。

  他長嘆一聲,愕了半晌,腦海之中亂紛紛的,整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孫錦平自也花容失色,渾身顫遍,那店伙更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叫都叫不出聲來。

  這其中到底孫斌還是老江湖,此情此景,地上倒著一具死尸,這家茶棚還是在官道上,此刻天已大亮,行人馬上就要來得多了。

  這時,他也想起裴玨和那兩本已使兩個武林巨盜喪命的書來。

  于是他向他女兒低叱一聲:

  “平兒,收拾東西,快走。”而這時裴玨已從桌下鉆了出來,手里的那兩本書,已經翻了開來。

  而他面上此刻竟然滿露喜色,孫斌目光在他臉上一轉,就知道這孩子必已發現了此書的秘密。

  原來裴玨既聾且啞,一鉆到桌下后,竟任事不管,先將這兩本書翻了一翻,他駭然發現,這兩本書上所寫的果然全是武功修為的方法。

  孫斌雙眉緊皺,知道此時自己非走不可,但是往何處去呢?

  他心中又極快地轉了兩轉,知道那銀衫文士,將這兩個巨盜擊斃的目的,無異也在這兩本秘笈身上,以他這種身手,片刻間便可以將多臂人熊擊斃,而那時他勢必會返回來取這兩本異書。

  他一伸手,從裴玨手上接過這兩本書來,“海天秘錄”四字,便赫然映人他眼中,他心中猛地一陣巨跳,竟禁不住貪心大起。

  五虎斷魂刀昔年走鏢時,曾將江湖幫匪“三煞五霸”中的二煞傷在手下,從此他就為這份仇恨而隱匿起來,東逃西躲,就像是一只永遠見不得天光的耗子,在黑暗中逃竄者。

  而此刻,他手里拿著的東西,卻可以使這些完全改觀過來,只要他得著這書上所記載的,他就可以永遠不必再畏懼任何人。

  他嘴里錠開一絲笑容,心下再不遲疑,一面喝道:

  “平兒,快走!”一面拉著裴玨,奔出這茶棚,跳上方才多臂人熊和金面韋陀騎來的兩匹健馬,先在他女兒所騎的馬腹上,刷地打了一鞭,然后自己一夾馬腹,兩匹馬便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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