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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三把劍

第四章第三把劍  “一個可怕的地方。”

  在這世上什么事情、什么人、什么東西、什么地方才算可怕?

  亂葬崗可怕?殺人者可怕?鬼怪可怕?一只雞死掉腐爛發臭,長滿了蛆蟲可怕?劊子手可怕?一幢荒廢長滿雜草古老的巨宅可怕?多情少女遇見薄情郎可怕?

  什么叫可怕?

  可怕的定義是什么?

  夕陽將落,未落。夜鳳卻已開始來襲了。

  磨劍老人用那雙看遍人生百態的眼睛凝視著楊錚。

  “你認為什么最可怕?”

  楊錚低頭沉思,過了很久,才抬頭看著老人,一字一字他說:“朋友。”楊錚說:“朋友最可怕。”

  “為什么?”

  “因為只有朋友才會深入地了解你,只有朋友才會有機會親近你,只有朋友你才不會防備他。”楊錚說:“可是往往出賣你的,就是你最親近最要好最信任的朋友。”

  楊錚也在凝視老人。

  “也只有朋友出賣你,才會令你痛心。”

  “世上最可怕的敵人,并不是你的仇敵,而是你的朋友。”

  “是的。”楊錚說:”唯有朋友的一擊,才是致命的。”

  因為朋友出賣你,一定是你的致命傷,你的弱點,他的攻擊一定是你毫不設防的地方,而且絕對是致命的地方。

  磨劍老人忽然仰首嘆息。

  “朋友,朋友。‘朋’字是由兩個月并成的,這世上又怎么可能有兩個月呢?”老人說:”古人老早就知道朋友的可怕,所以造字時,就用一件不可能的事來做‘朋’字。”

  老人長嘆,接著又說:“世上不可能有兩個月,也就是說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朋友。”

  “可怕的定義,因人而異。”老人哺哺他說:”也就是說,如果有一個人很怕蛇,那么他一定會認為蛇窩是最可怕的地方,如果他從小就和蛇玩在一起,那么他進入了蛇窩,就好像口到了家里一樣。”

  老人又解釋:”有的人認為喝酒是最可怕的事,卻也有的人覺得喝酒是世上最愉快的事。”

  “這么說,如果有一千個人,就有可能會有一千個不同的可怕的地方。”楊錚說:“那么這第三把劍就有可能藏在一千個不同的地方,也可能有一千把第三把劍藏在一千個可怕的地方?”

  “是的。”老人點頭。“一千個人可能有一千個不同的可怕的地方,也有可能只有一個共同認為可怕的地方。”

  “那么這第三把劍也有可能只藏在一個可怕的地方,”

  “好像是這樣子的。”

  磨劍老人似笑非笑地看著楊錚。

  夜很快地就來臨了。

  月光在水面上蕩漾,閃著不定的光芒。

  楊錚正在看著溪,看著溪水中的閃光。過了很久,他的眼中忽然也亮起了光芒。

  亮起一種和水中閃爍不定的反光一樣的光芒。

  他忽然回頭,回頭看著磨劍老人,忽然用一種仿佛很高興的聲音說話。

  “如果一個人心中毫無畏懼,那么在他來說,也就沒有可怕這兩個字,也就沒有可怕的地方,沒有可怕的地方,也就沒有第三把劍。”

  老人沒有說話,他只是默默地看著楊錚,用一種贊賞的眼神看著他。

  “既然心中沒有可怕購地方,也就沒有第三把劍。”楊錚說:“可怕的地方本就因為人的心而定,可怕的地方既在人心中,那么第三把劍也就在人的心中。”

  他看著老人,接著說:“邵師父將‘春怒’葬在一個可怕的地方。”楊錚一字一字他說:“這世上還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的呢?”

  磨劍老人眼中的笑意已很濃了。

  “第三把劍就葬在人心中。”楊錚說。

  這句話剛說完,漆黑的天空忽然閃起了一道雷光,緊跟著響出一聲很大的雷聲。

  寧靜的大地,為什么會突然現出這一道閃電呢?為什么會突然響起這一聲雷聲呢?

  天地之變,是否因為人類揭開秘密而憤怒,

  冥冥之中,蒼天和人之間是不是有一種神秘的感應呢?

  雷聲摹響,閃電驟現。

  對于這突然的變化,磨劍老人一點也不驚訝,仿佛他早已知道會有這種變化發生,又仿佛他無視于這天地間的神妙。

  他依舊動也不動地看著楊錚,眉頭卻已充滿了莫名的喜悅。

  閃電再亮,劃過蒼穹,直落梅林中,瞬間就擊燃了梅林問最高最壯的那棵梅樹。

  火勢“必剝”作響,火花如繁星般迷漫整個梅林,在黑夜里看來,就宛如怨婦眼中的欲望之火。

  閃電剛滅,雷聲就響,聽起來是那么的遙遠,又是那么的清晰,就仿佛怨婦在冬夜里獨守空閨時所發出的呻吟般令人驚栗。

  楊錚也沒有動,只是眸中的那股光芒卻越發亮了,他的臉上沒有喜悅激動的表情,只有一抹說不出的寧靜與安詳。

  ——就像是一個人歷盡了千辛萬苦終于到達了終點時,臉上所露出的那種勝利的寧靜,勝利的安詳。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磨劍老人悠然他說著。”無我無心本無劍,有我有心亦無劍。”

  楊錚在聽。

  “有我無我兩皆可,劍在劍無本尋常。”

  老人嘆息。

  “菩提既然無樹,心中就沒有劍。”老人說:“沒有劍,就沒有可怕的地方。”

  “是的。”楊錚忽然開口:“明鏡本就非臺,又何處落塵埃?”

  老人在聽。

  “有我無心卻有劍,無我有心也有劍,無我無心劍仍在。”

  “在哪里?”老人間。

  “在天地間,在萬物里,在虛無縹緲處。”楊錚回答。

  “為何不在你心中?”

  “心已無畏懼,何須劍來定。”

  “既然無畏懼,又何必在天地間?在萬物里?在虛無縹緲處?”

  “天地萬物問哪有劍?虛無縹緲又在何處?”楊錚說:“劍本就不在天地間,不在萬物里,不在虛無縹緲處。”

  “劍在何處?”

  “劍在我手中。”

  “你手中有劍?”

  “有。”

  “為何看不見?”

  “為何要看見?”

  這種回答實在很玄,可是其中仿佛又確實有一種玄虛奧妙之極的道理存在。

  磨劍老人懂,聽得懂,所以他閉上了眼睛,長長嘆息。

  “天意。”

  楊錚看著老人。

  “大意既然要成全你,你已經可以安心了。”

  磨劍老人的眼睛又睜開,再次凝視楊錚。

  “你去吧,無論你要去做什么,無論你要去對付什么人,都已絕對不會失敗了”。”

  老人的聲音中仿佛帶著種神秘的魔力,他對楊錚的祝福,就是對楊錚仇敵的詛咒。

  遠在百里外一間石屋內的狄青磷,在這一瞬間,仿佛也覺得有種不祥的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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