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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傳神醫閣

第十章傳神醫閣  病人是種什么樣的人?

  這名詞也像很多別的名詞一樣,有很多種不同的解釋。

  有的人解釋——

  病人就是種生了病的人。

  這種病人當然無可非議,但卻還不夠十分正確。

  有時沒病的人也是病人。

  譬如說,受了傷的人,中了毒的人,你能不把他們算做病人嗎?

  不能。

  每一代江湖中都會出現一位大俠、英雄,一位梟雄、一位神偷、甚至一位風塵奇女子。

  因為江湖中的任何一段故事,都是由他們交構而成的。

  每一個故事中都會有誕生、死亡、成名,受傷,所以,每一代江湖中也都會有一位神醫出現。

  任何一代的神醫都很受人尊敬,但決不會比風傳神有名。

  鳳傳神是這一代的神醫,他的名字卻在數代后還是常被人提起。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那么有名?

  是他的醫術出名?或是他的人,

  既然被稱為神醫,醫術一定沒話講,但他的名氣不是醫術,也不是他的人。

  而是他的“事業”。

  “傳神醫閣”是倚山而建的。

  它的大門在山腳下,一進大門,人眼而來的是一條修得筆直的青石板大道。

  大道兩旁種滿了奇花異草,也養了許多稀有的飛禽。

  走完大道,就到了”第一重閣”。

  第一重閣是個很大很大的大廳,大廳的正中央有一個不算小的流水池,池內當然也養了許許多多的魚。

  大廳的左邊有一個很長的柜臺,柜臺內坐”了四五位穿純白衣服的少女。

  ——傳神醫閣內的人,都是穿純白的衣服。

  這個長柜臺,醫閣內的人稱之為”領號處”。

  凡是到醫閣來看病的人,都得先到”領號處”登記,然后以先后領一個號碼牌。

  大廳內到處擺滿了椅子和茶幾,領完號碼牌的人就坐在大廳內,等候叫號碼。

  叫到你的號碼時,就從大廳右邊的一扇門走進去。

  走迸門就是一條建筑得很典雅的長廊。

  長廊盡處有一問房子,房內通常都有兩位到三位穿白色衣服的年輕人。

  他們都是從小就進入醫閣當學徒,等學到某種程度,就被派來這間“分科處”。

  分科處的作用是當被呼叫到的病人進入后,里面的學徒會初步地問你哪里不舒服?哪里受傷?

  然后再根據你的病況,將你送入“內科”或者“外科”。

  “內科”就是凡體內的病痛部屬于內科,包括中毒。

  “外科”當然就是指外傷,凡是所有武器所傷,斷腿斷手的,都屬于這一科,這一科還包括“整容”。

  不管你是屬于哪一科的,只要走出”分科處”,你又會進入一間布置很精致的房間。

  這間房子醫閣內的人稱為”間診所”。

  問診所內的學徒資歷和醫術,當然都比“分科處”的學徒高明多了。

  普通的病人到了這里,學徒們看完你的病后,就會開張藥方給你。

  然后你拿著這張藥方到“繳錢處”繳錢,等你繳完錢后就可以到”領藥口”去領藥。

  這時你已完成了“傳神醫閣”的看病過程。

  但有些病況較嚴重的患者,必須“留閣”醫治,他們就會將你送入“病房”。

  病房有“大有小,有精致有普通。有的是一人獨間,也有的兩三個人共注一間,最普通的是一堆人共處一室。

  病亨的好壞就得看你的”口袋”是不是付得起?

  你越有哎住的病壑就越精致,如果你是貧困人家,那只好委屈你住眾人病房了。

  所以當勝三他們織成的那一片網籠罩住楊錚時,楊錚當然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拼命”了。

  小木屋的那一戰,如果你不是親眼目睹,你一定不相信那一脆的悲壯,那一戰的“不可能”。

  那一戰的激烈已是無法用言語形容了。

  那一戰也是近代武林中最慘痛的一戰。

  閃亮的拳頭交織,拳拳擊向楊錚。

  拳頭怎么會有亮光呢?

  又不是刀,怎么會有亮光?

  一片交織而成的網,網住了空中的楊錚。

  楊錚不能打,可是他能閃,又能閃過幾人呢?

  他閃過右邊的三個中年人,左邊最高的那一個中年人雙拳已到了楊錚的小腹。

  如果被打到,那楊錚就不會那么舒服了。

  可是他又怎能不被打到呢?

  所以他只有拼命了。

他不閃,他故意挨上左邊中年人的一拳  很重的一拳。

  ——很重的一拳,又有幾人能挨得起?

  突然問,楊錚忘了拳頭一樣可以打死人,也忘了自己不是鐵。

  他就這樣的挨了左邊飛起的中年人一拳。

  拳光中忽然有血花濺起。

  血花飛濺甲,有人大叫:“殺死他。”

  有人怒罵:“不要讓他逃了。”

  楊錚當然可能死。

  這一點他當然也知道。

  但他也知道,只要他活著,就沒有人能在他面前殺死藍一生。

  可是他錯了。

  以他的血肉之軀,雖然可以擋住勝三和他的伙計們的攻擊。

  但又怎能“及時”救藍一塵?

  就因為這樣,藍一塵才會死了。

  也因為這樣,楊錚才會住進”傳神醫閣”。

  左邊飛起中年人的那一拳,很實在地擊中楊錚的小腹。

  楊錚也很高興地挨了那一拳。

  因為那時勝三剛從他的右邊飛起。

  他挨了那一拳,剛好”僧勢”可以“反應”而撞上勝三。

  這一撞,當然會把勝三撞下去。

  撞上了,楊錚也當然會“借機”,把勝三扣住。

  楊錚的手就在落地時,扣住了勝三的脖子,另一只手就按在他肋下的穴道上。

  誰也沒有分辨出那是什么穴,但誰部知道那必定是個致命的穴道。

  勝三一波扣住,他的伙什們都立即停了下來,每個人的臉上看未,都像是被人重重在小腹上踢了一腳。

  楊錚在笑,笑望著剛剛一拳擊中他的那個中年人。

  “你現在總該明白我為什么一定要挨你那一拳了吧!”楊錚笑得很開心。

  “因為挨了那一下,勝三就會不提防了。”這是人之常情,眼看伙計們一擊得手,換做誰部會較松懈。

  勝三嘆了口氣。“你想怎么樣?”

  “也不想怎么樣,只不過想跟你談筆生意。”

  “什么生意?”

  “用你的一條命,來換兩條命。”

  “怎么換?”

  “這簡單得很。”楊錚笑著說:“我們若有一個人死了,你也休想活著。”

  “我若死了呢?”

  “你若死了,我當然也活不下去,但我怎么舍得讓你死呢?”

  “好。”

  誰也沒聽懂這“好”字是什么意思,只看見勝三手里忽然多出把刀,只看見他手里的刀突然刺下。

  一刀刺在他自己的胸上。

  楊錚是個老江湖。

  老江湖若已扣住了一個人時,當然已算準了他已無法傷人。

  楊錚算得很準,只不過忘了一件事。

  勝三雖然無法殺了他,卻還是可以殺了自己。

  鮮血飛濺。

  暗赤色的血漿從勝三胸部飛濺出來,雨點般濺在楊錚的臉上。

  楊錚的眼睛已被血光掩住,然后他立刻聽到一片野獸落入陷餅時的驚怒吼聲。

  “哀兵莫打”。

  這是兩國交兵時,最怕的事。

  因為“哀兵”一定不伯死,情緒一定高昂,而且常常會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這一點楊錚比誰部清楚,可是他不能不打。

  勝三一死,他的伙計們個個都發瘋了,他們發狂地擊向楊錚。

  凄厲的叫聲,凌亂的拳風,四面八方地攻向楊錚。

  他躍起,閃避,勉強地想張開眼睛。

  但他還是連人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一片血光。

  他落下,再躍起,剛閃過右邊飛來的一拳,就覺得腿上一涼,好像并不太簿,但這條腿上的力量卻突然消失。

  他的身子立刻住下沉。

  他知道這一沉下去,就將沉入無邊的黑暗,萬劫不復。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沒有感覺到恐懼,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悲哀。

  他忽然想起了呂素文。

  ——一個人在臨死前的一剎那,心里在想著什么?

  這句活沒有人能答覆。

  因為每個人在這種時候,想起的事都絕不會相同。

  楊錚想的是呂素文。想起了呂素文那雙帶有倔強的眸子,也想起了呂素文那顆火熱的心,更想起她那一身白。

  就在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時,他的人已沉下去了。

  刀光交鍺,似如漩渦,又似湖中的漣畸、綿綿不絕。

  突然間,一個人帶著雙刀自空中沖下,沖入拳陣中。

  楊錚忽然有了種放松的感覺,覺得已可以放松一切,因為這時他已聽出那帶雙刀的人的聲音了。

  他就這樣沉了下去,倒在地上,甚至連眼睛都懶得張開。

  幸好他眼睛沒有張開。

  他若張開眼睛看到現在的情況,心也許會碎,腸也許會斷。

  閃殼的刀光交織。

  勝三的伙計們個個眼睛已”紅,他們似已忘了自己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也忘了刀是用來殺人的。

  他們就這樣沖人刀光中。

  刀光中濺起了血光。

  已有兩人倒下了,其余的人竟仍不停地沖人。

  雙刀再旋,漣漪再擴。

  瞬間,帶雙刀的人全身已被鮮血染紅了。

  酷寒中的嬌陽,懶洋洋地從窗外射了進來,照在床上楊錚的臉上。

  也照著一旁的戴天。

  楊錚望著床邊的戴天。

  “我很早就知道你的武功很好。”楊錚說:“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的雙刀更是一絕。”

  戴天笑笑。

  “一個被稱為可怕的人,一定有他的可怕之處。”楊錚視線移向窗外。”

  勝三的可怕,就是他的不伯死。”

  “你和勝三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他為什么一定非要置你于死地廣戴天問。

  “因為他知道,縱然我沒有殺死他,回去后一定死得更慘,更可怕。”楊錚說:“青龍會置人于死地的方法最少也有三十種,其中任何一種,都會讓人后悔為什么要生下來。”

  戴天的目光也移向窗外。

  “青龍會?”戴天喃喃自語:“它是一個什么樣的組織,為什么近百年來從沒有一”個人能揭發它?”

  戴天轉看著楊錚,接著說:”青龍會的首領如果沒有死,現在豈非已一百多歲?”

  “你為什么不當面去問間他?”

  “我很想。”戴天說:“可惜他不愿當面見我。”

  “說不定他已和你碰過面了。”楊錚說:”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這倒是實話,青龍會是近百年最神秘的組織。

  連它有哪些“會員”都很難猜測了,更何況是首領。

  說不定他是張三,或是李四?也說不定是你最熟悉的朋友。

  更有可能是你最看不起的人。

  總之“他”如果現出原形,一定會讓你嚇一跳。

  “藍一塵是當場已死了?或是送到這兒才死的,”楊錚問。

  “我趕過去時,他已氣絕了。”戴天回答。”那時我急著送你來這里,所以也把他帶過來了。”

  “厚葬他。”楊錚淡淡說。

  “已有人接手了。”

  “誰?”

  “傳神醫閣的規矩難道你不知道?”

  “什么規矩?”

  “只要進了傳神醫閣,唯一能離去的只有一種人。”戴夭說:“活人。”

  “那死了的人?”

  “管埋。”戴天說:“鳳傳神認為人在這里死,是他的醫術不夠好,所以他唯一能補償死者家屬的,就是替他們辦葬禮。”

  “這倒是奇聞。”楊錚說:“可是藍一塵不是死在這里。”

  “但他也進了傳神醫閣。”

  “這樣也管埋?”

  “是的。”

  “我們想自己辦葬禮都不可以?”

  “人既已死了,誰辦不都一樣。”戴天昔笑。“只要心誠就夠了。”

  楊錚想想,覺得有理,也同意地點點頭。

  “小木屋多久可以重建好?”楊錚問。

  “你離閣時,保證可以看到和以前完全一模一樣的小木屋。”

  房子塌了,可以重建,春天走了,明年還會再來,肚子餓了,隨時都可以吃。

  人死了呢?

  愛情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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