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顆懸在墻上,微微蠕動著,還包裹著二十二名修士,看上去陰森詭異的大肉繭。
肉繭下,一位清純美麗,如空谷幽蘭,身無半分妖氣清雅少女。
這一切,構成了一副極詭異的畫面。
那少女,穿著一身極貼身的暗金色緊身衣,那緊身衣極薄,將她的婀娜嬌軀完美的勾勒出來。
她赤著一雙玉足,玲瓏精致的美腳兒,輕盈地踏在地面上,不染纖塵。
她面前擺著一張小幾,小幾上擱著一只紫砂茶壺。壺嘴里,正冒著渺渺蒸汽,彌散出幽幽茶香。
林仙兒等人的到來,似乎完全沒有驚擾到那少女。她玉手輕捧茶杯,眼瞼低垂。嬌顏上含著清雅如月的淺笑,清純如水的雙瞳,專注地盯著杯中蕩漾的淺淺漣漪。
少女波瀾不驚,林仙兒等珍珠島修士,卻個個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一些境界稍低的煉氣期弟子,甚至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
所有的人,都感應到了,少女身上肆無忌憚地散發出來的恐怖氣息。
在珍珠島煉氣期弟子們的神念感應之中,閑閑坐在那里,氣質如空谷幽蘭的純美少女,根本就不是一個秀色可餐的美人,而是一頭恐怖的怪獸,一條巨大的蛟龍,一座涌動著無盡巖漿,隨時可能噴發的活火山!
便連林仙兒、荊無病、龍嘯飛、上官虹這四位筑基修士,亦感覺那少女的氣息,極為強橫,是極其棘手的勁敵。
最關鍵的是,那少女纖美的皓腕之上,還戴著一只閃爍著淡藍靈光的手鐲。那手鐲上的靈光,不加任何掩飾,高調地宣示著自己的存在。只看那靈光的精純程度,便已遠遠超過了上品法器!
那只手鐲,必是件絕品法器!
有此絕品法器在手,那貌似無害的少女,足以已一己之力,硬撼三位筑基中期的長老!
就在林仙兒等珍珠島修士,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閑坐品茶的少女身上時,他們身后,來時的地道,悄無聲息地合攏了。
而在地道合攏消失的同時,那之前明明空無一人的地道之中,走出一個身材高挑,胸脯平平,金發碧眼,同樣穿著暗金色緊身衣的赤足少女,靜靜地站在了林仙兒等人身后。
左側的墻壁上,開出一個洞口。一位神情冷漠,眼神如刀的少女,緩緩走了出來。
右側墻壁,也開出一個洞口。兩位女子并肩而出,一個二十來歲,一個十六七歲,相貌有著七八分相似,卻是一對姐妹。
林仙兒及三位長老的額頭上,同時滲出豆大的冷汗。而一些煉氣期的弟子,已經渾身抖得如篩糠一般,連法寶飛劍都快要握不穩了。
因為陸續出現的四名女子,個個都肆無忌憚、毫不掩飾地散發著她們的氣息。她們每個人的氣息,都如那閑坐品茶的少女一般恐怖!
六大刀鋒女王,除了坐鎮基地最深處的楚云秀,其余五人,全部出現在此!
石清妍、蒙甜、周云娘、蘇蓉、蘇英琪,已從四個方向,將珍珠島修士圍在中間!
倘若是金丹老祖親自下來,她們五人,還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現身。然而,現在進入地下的,只有珍珠島一派。五大刀鋒女王當然毫無顧慮。
非但現身,她們還肆意散發出各自強大的氣息,要直接摧毀珍珠島修士的斗志!
坐在那面懸著二十二只大肉繭的墻壁下方,氣質如空谷幽蘭,貌似清純幽雅的石清妍,嘴角浮出一抹邪魅的笑。清澈的美眸中,閃出一縷淡淡的紅芒。
“你們有兩個選擇。”她那清純與妖異并存的雙眸,淡然望向林仙兒,輕描淡寫地說道:“第一,死。第二,降。沒有第三條路。你們…選哪一個?”
所有的珍珠島弟子,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林仙兒。眼神中,飽含祈求。
對于煉氣期的弟子們來說,五位刀鋒女王的氣息太強大太恐怖了,已經足以讓他們徹底喪失斗志。
修士很少有不怕死的。恰恰相反,修士們多數都很怕死。
得意時固然高高在上,生殺予奪,視別人的性命如螻蟻。失意時也能放下身段,落荒而逃,乃至卑躬屈膝,只求一條活路。
打不過就跑,跑不掉就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對修士來說,沒什么不可接受的。死硬到底,玉石俱焚的情況,當然也會出現。但出現那種情況的前提,是明知就算投降,也無法保存性命,甚至還可能比死更慘,生不如死。
慷慨赴死的熱血修士,修真界不是沒有,而是極少。而那樣的熱血修士,也大多都在起步期,就已經死絕了。心性冷漠,不惜尊嚴,見勢不妙,轉進如風,那樣的修士,才能活得長久,才能在殘酷的修真界中,留住有用之身,漸至成長壯大。
珍珠島的修士們,本就是被迫下來探路,根本沒有替蓬萊老祖賣命的想法。他們現在并非不想轉進,只是后路已經被封死,而前后左右,都出現了強敵。此時的情形,看起來,似乎已只剩下投降一條路。
在眾煉氣期弟子們緊張祈求的視線注視下,林仙兒咽下一口唾沫,顫聲道:“我們若降,可活命否?”
“可。”石清妍淡淡回答。
林仙兒又問:“我們…會否像雙龍島修士一樣,被裝進肉繭子里,掛在墻上?”
石清妍道:“不會。”
林仙兒再問:“你們…將怎樣處置我們?”
石清妍瞇起了眼睛,道:“你的話太多了。”她輕撫著腕上的手鐲,淡淡道:“我只數到三。一…”
當石清妍數數的聲音響起時,所有的人珍珠島煉氣期弟子,全都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有些弟子,已面露絕望之色。有的弟子,絕望之余,眼中漸漸綻出瘋狂。有的弟子,面色如土,瑟瑟發抖。有的弟子…已搖搖欲墜,幾乎站不住了。
此界修士,只修神通,不煉心性。幾乎每一個修士,都會在得意時氣焰萬丈,失意時小心翼翼。喜怒形于色,那是最基本的。放縱七情六欲,更是最普遍的。
與其說是修真,倒不如說是修魔——話說回來,此界修士,以前還自稱是修仙來著。后來不知怎地,漸漸便改成“修真”了。
修士們心性如此,煉氣期的修士,能做到“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的,已是稀有品種。而能堪破生死之間的大恐怖,敢于從容赴死的,更是幾乎絕種。
筑基修士要好上一些。因為即使沒有刻意修煉心性,錘煉道心,隨著修為境界的提升,以及“神念”這種精神力變種的精神修為被動強大,個人心性,也會不知不覺受到潛移默化。至少,意志會更堅韌一些,執念會更深一些——好比一個修士,性好漁色,那么境界越高,便會越發好色。倘若一個修士,生性嗜殺,那么境界越高,便會越是嗜殺。
當然如果一個修士,天生正直熱血,那么境界越高,便越發偉光正。然后這樣的修士,基本上都會被別的修士圍攻至死…
對于珍珠島的三位筑基中期的長老來說,林仙兒,便是他們心中最大執念。為了林仙兒,他們可以不惜一切。
而能讓林仙兒不惜一切的執念,又是什么?
耳聽著石清妍清冷的數數聲,感受著門下弟子們投注在自己身上,飽含著祈求、懇求、哀求的道道視線;感受著三位長老那一切聽她吩咐,無論她選擇什么,無論結局如何,只要她一聲令下,他們便會義無顧的堅定執念,林仙兒心神一陣恍惚。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但那恍惚和迷茫轉眼即逝,此時石清妍甚至才剛剛數到“二”。
沒等石清妍把決定珍珠島修士命運的那個“三”數出口,林仙兒便幽幽一嘆,道:“我們,降…”
大坑邊緣,正盯著靈光鏡觀察的韓礫,突然臉色驟變。
靈光鏡上,代表著珍珠島修士的藍色光點,赫然同時熄滅!
而在此之前,靈光鏡上的藍色光點,沒有出現任何劇烈的靈氣反應——韓礫留在珍珠島修士們身上的印記,可捕捉珍珠島修士們的靈氣反應,反饋在這面靈光鏡上。憑借那些光點的反應,韓礫便能判斷出,他們施展了一些什么樣的法術,那些法術的威力又有多大。同時也能判斷出,他們承受了怎樣的打擊,打擊的力度又有多強。
可是,直到那些藍色光點消失之前,韓礫都沒有接收到任何有效的靈氣反應。
即是說…珍珠島的修士們,幾乎一招未出,甚至一招未中,便已徹底失去了聯系!
“全員覆沒,還是…”韓礫牙關緊咬,不知不覺,甚至已咬出咯咯聲響:“陣前投降?”
其實,韓礫心里,已經有了結果。
全員覆沒的話,至少也該受到一輪強有力的打擊。靈光鏡上,至少也該接受到珍珠島修士受到打擊時,反饋回來的靈氣波動。可是,靈光鏡上顯示的藍點標記,卻沒有任何反應。
那便只有一個可能:珍珠島修士,一招未出,一招未中,便已全員投降。他留在珍珠島修士們身上的印記,則在同一時間,被迫使珍珠島修士們投降的存在,徹底抹除!
能讓珍珠島的三個筑基中期長老,一個筑基初期掌門,失去斗志,不敢反抗,束手就擒的存在,究竟有著多強的實力?
有那么一瞬間,韓礫心中,生出了一絲轉進的想法。
他也不是沒有轉進過。事實上,自踏上修行之路以來,一百多年的時間里,他已經轉進過許多次。
原來所在的門派被滅時,他及時轉進了。以散修長老的身份加入一個小派,那小派遇強大勢力襲擊前,他轉進了。因為一株高品質的靈藥,被幾個修士設計圍殺,他成功轉進了…
與幾個修士合作尋寶,友軍有難他不動如山,危機臨頭他轉進如風。又與幾個修士合作尋寶,友軍全滅他毫不動容,危機來臨他轉進如風…
就這樣不停地轉進轉進再轉進,他終于轉進到了金丹期。于是他又加入一個小門派,成為頗受尊榮的金丹長老,而當強敵來襲時,他又成功轉進了。
那一次轉進,他一直從大陸轉進到了東海。
可以說,他的修行史,就是一部不斷轉進轉進再轉進的轉進史。
直到占據了蓬萊島,他才算是安穩了六十來年。
可是這一次,在多次轉進中培養出來的強烈直覺告訴他,又有一場大危機降臨了,好像…又到了轉進的時候了!
然而…安穩了六十來年,當年見機不對即刻轉進的決斷,已經不知不覺弱了許多。
更重要的是,蓬萊島,是他一手一腳打下的江山,是他白手起家建起的勢力。他在蓬萊島上,一言九鼎,言出法隨。權威遍及整個東海,一聲令下,無人敢違。
他不再是當年那個隨時可以拋下一切,拔腿就跑的小蝦米了,也不是那個看似尊榮,實則只是一個高級打手的金丹長老了。
他的身份,他的地位,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現在,東海,他做主!
真的要拋下蓬萊的基業,再來一次轉進?
真的要拋下高高在上言出如法的權威,再找一個地方,白手起家,重新開始?
真的…非轉進不可?
“不!”韓礫握緊了拳頭,在心底發出了吶喊:“從前聞風即遁,是因為敵勢太強。現在,我已是蓬萊老祖,是即將突破至金丹中期的大能,有一件下品靈器級的法寶!連敵人的面都沒有見到,連敵人是人是妖都不清楚,便望風而遁,教我如何甘心?不,這一次,我不能跑!我不能拋下蓬萊的基業,再耗上幾十年時間苦心經營!”
下定了決心,韓礫飛快地思索:“敵人倘若真有能力與我一戰,又何需躲在地下,借靈力場的力量隱蔽身形,藏頭露尾,鬼鬼祟祟?雙龍島、珍珠島,一滅一降,沒什么大不了的。我韓礫,也能反掌之間,全滅那兩派!我韓礫,威震東海,十八個修真門派,都不敢違逆,數十筑基修士,無人違逆我權威!倘若在我悉心經營,遍布禁法的地盤上,就算有百名筑基來襲,我也可將他們迫降!所以,迫降珍珠島,并不能代表什么!”
想到這里,韓礫大手一揮,斷然喝道:“所有人,都隨老祖下去,一窺妖巢究竟!”
韓礫現在的執念,便是基業,便是權威!
令下后,韓礫座下七大筑基弟子,五十余名煉氣五層以上的門人,以及東海十五個門派總計五十二名筑基修士,二百四十四名煉氣五層以上的各派弟子,紛紛祭出法器,向著坑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