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離別
“走！快走！”
兵敗如山倒。誰都未料到，幾天前還鼎盛非常、已壓制地惡魔兵團動彈不得的兩支布拉卡達大軍會在彈指間分崩離析。
當那抹青色月光照下，天地間突然化為一色，好像一切覆上了薄紗。
無聲無息、無光無影，就在無數目光高舉、投向空中那枚詭異青月時，正浮空于天際的大奧術師杰拉德驟然發出一聲慘叫，接著極速自燃起來。
但見一層單薄的青焰好像輕煙般圍攏著他，徐徐搖擺、仿佛月宮神女輕舞的細腰，竟有種美不勝收的妖嬈。
俄爾，青焰淡去、唯余青煙，十四級大奧術師便輕易隕落了。
“保護海倻娜大人！向福特堡突圍！”
杰拉德殞命、惡魔兵團趁勢突擊，剩下的一位大奧術師甚至不敢在青月下現身。于是布拉卡達軍團崩盤。
亂軍中，娜迦三兄弟渾身浴血、好像魔神。
以柴可夫打頭為鏃、朱可夫與契可夫分局左右，三娜迦組成一攻守俱強的三角陣，緊緊護持著一輛雙乘馬車，突擊向前。不管任何生物、無論敵我，但凡敢于阻擋在三兄弟面前者，一律斬殺無赦。
同時，在馬車的車頂上，克勞迪婭迎風直立，泛出刺目血色氣息。
偶爾有高階惡魔自天而落突襲馬車，便見血伯爵瞬時化作虛影迎上，手中的“血色曼陀羅”更發出尖銳嘯聲，竟在片刻間就將來襲的煉獄三頭犬徹底刺爆。隨即血霧翻滾沸騰，霎時被吸取一空，不留一點殘渣。
但哪怕有四大高階強者護航，但雙乘馬車依舊急竄如喪家之犬。因為在其背后，不僅有惡魔兵團的滾滾追兵，更有眾多布拉卡達的亂軍。一旦被裹挾其中，疾馳的馬車立刻就會傾覆，甚至被踩踏成渣。
“父親…父親…挺住!”
馬車內，海倻娜對于車窗外的亂局不聞不問，只是不停地使用一級水系治療術為側躺在堅硬地板的上的施密特治療。而在中階煉金術師的胸口上，一個拳頭大小的傷口依舊血流不止、觸目驚心。
那是施密特為了掩護海倻娜而被數顆歌革魔的火彈同時擊中所致。哪怕施密特本身實力亦不俗，但是在這樣的傷情下依舊生命垂危、奄奄一息。更何況眼下戰場動蕩非常，根本無法停下來全力醫療。所以盡管海倻娜已用光了隨身攜帶的所有治療藥劑，但終究不過是勉強吊住父親的性命而已。而一旦其治療術再中斷下來，不用多久，施密特就會因傷重不治。
“怎么辦？怎么辦！？父親！父親！”
一個人的魔力終究有限，“藍美人”藥劑也并非無限。在距離福特堡還有二十余公里路程時，海倻娜終于筋疲力竭、魔力告罄，再無法施展哪怕一個治療術。
隨即，失去魔法力量勉強保護的傷口迅速惡化、施密特的面色也蒼白地好像葬禮上的白紙花。
此時此刻，海倻娜是多么希望那個人就在身旁，能幫幫自己、救回父親。
只可惜，時空的距離并非兒戲，海倻娜只得撕聲力竭地徒勞呼喊。
“海倻娜大人，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可以設法將施密特先生轉化為血族。這樣雖然亦不甚妥當，但至少能夠保住性命。我相信，等主人趕來，定然有解決的辦法。”
虛影閃動，克勞迪婭瞬間出現在車廂內，沉聲道。
“轉為吸血鬼！？”
海倻娜驟然轉頭，眸中血絲隱隱。
“沒有其他辦法了。”血伯爵點點頭：“距離福特堡還有至少半小時的路程，但施密特先生已撐不過十分鐘了。所以，如果您…”
“咳…感謝你的建議…不過…我還是希望以人類的身份結束自己的生命…”
就當海倻娜猶豫再三、幾乎將嘴唇咬破時，一個虛弱的聲音忽然響起。
“父親！”
海倻娜驚呼一聲，立即小心地將莫名蘇醒過來的施密特扶住。
只是令她不安的是，此刻施密特的臉龐上忽然不復剛才的蒼白如雪，反而升起一片詭異的潮紅。就好像夕陽落下前灑出的最后一抹紅霞，燦爛，卻代表著離別。
“父親！”
回光返照的施密特，顯然已到了最后時刻。海倻娜緊緊抓住父親的手，淚水如雨而下，卻又不能完全放聲，以至于其纖弱的身軀都在劇烈顫抖著。
“不必哀傷，海倻娜。”想要伸手為女兒抹去淚痕，卻是有心無力了，施密特只得半笑著看著海倻娜：“這便是戰爭，一切不好的都可能發生。但此刻你能陪伴在旁，已經令我感到欣喜和欣慰了。”
“父親…”
再沒有一絲堅強能干的影子，海倻娜將額頭緊貼住施密特的面頰，悲戚不止。
“海倻娜大人！”
一旁，血伯爵見到中階法師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和渾濁，不由最后一次提醒道。
因為一旦氣息再弱，施密特便無法再承受住初擁時的負荷，也無法再轉為血族了。
“海倻娜，回去吧…去找他…去找摩里亞蒂。如果真的愛他，便原諒他吧。”
奮起最后的力氣，施密特止住了女兒的動作，呼吸急促道。
“父親！”
“記得，把我與海倫葬在一起。已經太久了，我該去陪伴你的母親了…”
“父親…”
“等戰爭結束了，你和摩里亞蒂…要帶著你們的孩子…來看望我們…”
傷口的血幾乎流盡了，施密特的面色也從不尋常的紅潤急速轉為一片蠟黃干枯。
死亡的氣息已經泛起，克勞迪婭無聲輕嘆一聲、輕身一躬，離開了車廂。
“父親…”
當面前的至親吐出最后一絲氣息、而輕握住自己的手掌也慢慢褪去體溫、開始變得干冷，海倻娜再支撐不住、放聲大哭、淚水磅礴。
一小時后，在娜迦三兄弟和血伯爵的拱衛下，載著海倻娜的馬車終于第一批駛入了福特堡。而在他們身后，還有滾滾的布拉卡達潰兵。
與此同時，在城門上，一個一手持著重型方盾、一手執弩的全副武裝戰士卻緊緊盯著駛入城內的馬車和依舊圍護在外的三頭娜迦，眼睛一眨不眨。
“怎么了，懷特大人？”
這時，一旁的一個軍士察覺到了長官的異常，上前一步問道。
“…不…沒什么。”
收回目光，懷特搖搖頭，再不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