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歌聲,海妖,霧散
莫名出現的濃密灰霧同樣也驚動了珍珠號上的其他乘客，越來越多的人從船艙中走出，陸續聚集在甲板上，議論紛紛。
不過，很快，一陣急促且嘹亮的號角聲在帆船的尾部勃然響起。
立時，所有人將目光投注過去，只見船長蘇迪特手捧著一只大約有臉盆大小的黑色斑點海螺，正竭力吹鳴著。
大概有一分鐘的時間，海螺中迸發出的長號聲才逐漸低垂下來。
而就在這時，在珍珠號的左前方和右后側，竟也先后有“嗚嗚”的螺聲響起，看來是“信天翁”和“老魚”做出的回應。
只是不知為什么，透過灰霧，本應該同樣宏亮的海螺號角這時聽起來卻是那樣的干癟和沉悶，仿佛被一只厚重的牛皮口袋給封住了一般。
不過，當得到了來自另兩艘帆船的響應，負責協調任務的戴蒙法師不禁長出一口氣。不管怎么樣，至少到目前為止三艘船都還安然無恙，這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我們是否可以想辦法跟其他船只再靠攏一些？”中階法師立即提議道。
“這恐怕不行。因為霧氣遮擋了視野，所以很難控制住速度和船距。”老水手否定了這個想法。
“這樣吧，每隔五分鐘我們就吹響一次海螺。”這時，摩里亞蒂道：“如此，既能保持住必要的聯系，也可以方便三艘船彼此間確定距離、航速和方向。”
“是個好主意。”戴蒙認可了這個辦法。
就這樣，珍珠號、信天翁號和老魚號。就仿佛三個迷途的小孩一般，小心翼翼地在這場突來的大霧中不斷摸索前行。
大約又行駛了有三個小時，包裹著帆船的灰霧越發濃重，竟然達到了令人目不能視的地步。哪怕是只間隔了兩、三米，也已然無法看清旁人的面容了。
“法師大人，必須立即停船了。否則，我們就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作賭博。”蘇迪特緊緊抓住舵輪上凸起的木把手，不敢稍轉方向，同時對中階法師咬牙懇求道。
“好吧…我同意。”確實是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哪怕戴蒙再想努力一把。但也實在是到了極限。
“再吹一次。確定‘信天翁’和‘老魚’的位置。”摩里亞蒂對著就站在一旁的大副大聲命令道。
“是，大人！”
大副捧起海螺，全力鼓氣吹起，澎湃的號角聲隨即響起。
只是這一回。還不待另外兩艘帆船做出回應。突然。自那無邊無際的灰霧深處，忽然有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傳來，就仿佛是在應合著珍珠號的號聲似的。
起初，那縹緲的歌聲是如此微弱，甚至你全力傾耳去聽，都無法將之把握。但是慢慢的，不曉得為什么，歌聲開始變得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優美。
直到后來，恍若天籟的絕美歌喉就如同是在每一個人的耳畔輕揉響起似的。
像春風的吹拂，似少女的嬌吟，如神靈的低語。
“撲通！”
“撲通！”
“撲通！”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起，聚攏著水手和戰士的甲板上，莫名不斷有人癡迷般地舉步站上孤獨的欄桿，而后仿佛邁向天堂般，向著虛無的船沿外一步邁出，然后筆直地掉落海面、沉入水中、再也沒有浮起身。
而更令人感到疑惑甚至恐懼的是，當其他的旁人接二連三見到如此景象，非但沒有誰站出來阻止或者示警，反而也是一個個一臉的迷醉表情，同時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前者的腳步，朝著那濃霧的深處緩緩走去。
“不好！是海妖！海妖！”
突然，一聲凄厲的喊叫聲在珍珠號上響起，卻又立即戛然而止。
一瞬間，仿佛同樣陷入了一個古怪而冗長夢境的摩里亞蒂陡然清醒過來。
凝目四望，他發現自己竟已然來到了甲板的最后端，甚至一只腳還踏上了身前的欄桿上。
而在身旁不遠處，娜迦三兄弟以及古德里安等人依舊還是迷迷糊糊的沉醉表情。
只有懷特一人緊閉雙目、同時身體微微顫抖不休，好像正在掙扎著什么。并且從他的體內，還有一層薄薄的白芒徐徐透出，柔弱但神圣。
與此同時，在摩里亞蒂的側后方，中階法師戴蒙則是蜷曲著側倒在濕漉漉的甲板上，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而他的兩個耳蝸中，有兩條血線在潺潺流出。
“海妖！？”
只是電光火石間，看清周遭一切的摩里亞蒂便一下明白過來。
沒有任何猶豫，只見摩里亞蒂猛地抽出黑色魔杖，目標直指詭異歌聲傳來的濃霧深處。同時，第一次，已達到了“專精階”的火元素領域（偽）火力全開。甚至不惜直接燃燒魔力，一并啟動了“遠程”、“強效”、“大范圍”三大超魔技巧。
下一刻，一枚頭顱大小的暗紅色火球猛地自魔杖的頂端飛射而出。
仿佛一團赤色的流星，帶著一絲絲模糊的殘影，瞬間消失不見。
接下來，在幾息的沉寂后，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陡然自灰霧的另一邊滾滾傳來。
而那奇詭的歌聲也隨著這猛烈的爆炸一下中斷停止，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聲聲尖銳且刺耳異常的可怕鳴叫。
“怎么回事？”
“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是什么聲音？”
立即，甲板上仿佛夢游的人們迅速清醒過來。只是一個個還一副懵懂的模樣，剛睡醒似地相互探望著，似乎已全然不記得剛才發生過什么。
“摩蒂，那些是什么東西？”
這時，懷特也重新睜開雙目，眼底布滿紅絲。顯然與別人不同，他一直是保持著清醒神智的。
“是海妖。”
摩里亞蒂臉色低沉地將倒地不起的戴蒙輕輕扶起，然后接連取出“治療”、“耐力補充”和“寧靜心志”三種不同的煉金藥劑，給中階法師灌下。
“海妖？！”
不待懷特再開口，一旁也恢復了清醒的蘇迪特船長一下驚恐地叫嚷起來。
“海妖是什么？是亡靈嗎？”懷特看著老水手。
“比亡靈要可怕一萬倍！海妖是所有航海者最可怕的夢魘。”船長也不及多說什么，便轉向大副喊叫起來：“羅伊，快清點水手，看哪些人不見了？快！”
“是，老大！”大副也是滿臉的冷汗，跌跌撞撞地向著甲板中端跑去。
“摩蒂？”懷特再次看向自己的指揮官。
“海妖是一種兇殘的海中魔獸，擅長幻術和精神攻擊，同時還具有驅使其他海獸的可怕能力。自上古開始，海妖就時常會以美妙的歌聲吸引沿途的船只靠近它們的巢穴，繼而制造幻覺讓船上的水手跳入海中，自動成為它們的美餐。”摩里亞蒂簡潔地解釋道，同時凝視著自己的追隨者：“剛才你也受到了海妖的精神干擾？現在感覺如何？”
“很糟糕。”懷特臉色難看地搖搖頭。
“說來，海妖可算是所有職業者的克星，它們的精神攻擊幾乎可以無視‘物防’和‘魔防’。只有‘泰坦’等少數擁有‘完美心靈’天賦的種族才能豁免。而且相比較下來，法師反而更容易受到海妖精神干擾的影響。”摩里亞蒂安慰似地一笑，然后道：“現在你去看看我們的人，希望沒有哪個落水。同時告訴大家做好戰斗準備，我想海妖是不會輕易把送到嘴邊的食物就這樣放走的。”
“是的，閣下。”懷特點點頭，立刻沖了出去。
很快，經過簡單的清點，確認珍珠號上共有八人失蹤。其中，包括六名水手和兩個來自石橋城邦的戰士。
而奧林匹斯中隊，雖然從上到下同樣遭受了海妖歌聲的催眠，但總算依靠相對強大的個人自制力，沒有輕易聽從歌聲的召喚而跳海。
“大人，現在我們怎么辦？”
因為透支了精神力來為同伴強制示警，徹底昏迷過去了的中階法師戴蒙短時間內已失去了領導和作戰能力。所以，船長蘇迪特在整理清人員情況后第一時間向摩里亞蒂請示道。
“水手們在遇到海妖時，一般會怎么做？”摩里亞蒂反問道。
“用繩子把自己牢牢綁在船板上，然后鼓足風帆直接逃走。不過能不能真正逃出升天，只能看運氣了。”老水手無奈地道。
“海妖不會追上來？”這時，古德里安也湊過來問道。
剛才，銀須矮人同樣落入了海妖歌聲的幻覺陷阱，這讓他感到相當得沒有面子。
“一般不會。”經驗豐富的蘇迪特搖搖頭：“海妖似乎無法離開自己的巢穴，所以還沒有任何被海妖追殺的傳聞傳出。”
只是，老水手的話音剛落，突然，一陣滿含腥味的大風自船頭前方疾速吹來來。湍急的氣流甚至讓帆船的船身左右搖擺了起來，甚至支撐船帆的粗大木桿竟也仿佛有些吃力不住似的，接連發出難聽的“咯吱”聲響。
而隨著這股怪風，原本嚴密遮擋著所有人視線的灰霧竟然一下子開始快速消散開來。與此同時，剛才還猶在耳畔的那一聲聲尖銳凄厲的尖叫聲卻忽然平靜了下來，再不聞一絲異響。
一股詭異的沉寂開始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