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怎么了?”才看到摩里亞蒂帶著懷特和古德里安大步從警衛中隊營地走出,里爾立即就注意到對方受傷的左臂,皺眉問道。
“訓練時不小心擦到了。”摩里亞蒂輕描淡寫地搖搖頭,然后轉頭向著里爾身后的大隊人馬望去。
兩排通明的火把間,果然見到了一隊全副武裝的狼騎兵被緊緊夾在刀劍出鞘的城防軍士兵中。而為首的,便是已換成一頭及肩短發的女狼人瑪格麗特和永遠戴著一頂狽隆小圓盔的克勞塞維茨。見到摩里亞蒂看將過來,瑪格麗特立即歡快地連連招手,而老狼人則是一如既往地略略點頭致意過。
“你認識這些沃夫岡狼騎吧?最好認識,否則他們就得在城防軍的大牢里住上一段時間了。”里爾也順著摩里亞蒂的目光一同望過去,卻同時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
“當然,他們是我招募來的戰士,打算納入警衛中隊。”這種場合容不得一點含糊,摩里亞蒂當即明確回答道。
“我也早就告訴過你了,可你就是不相信。”聽到摩里亞蒂的話,被一邊的瑪格麗特也跟著大喊起來,似乎她在之前與里爾的交涉中受過了什么委屈似的。
“是你的人就好。不過這一回摩蒂你也玩得夠大,竟然從克魯洛德拉人。”毫不理會女狼人的“叫囂”,里爾只是笑吟吟地對摩里亞蒂道,同時打了個手勢讓手下人解除了戰斗警戒。
“呵呵,誰讓你不愿意借人手給我呢,我只得另辟蹊徑了。”摩里亞蒂也是一笑,然后點點頭:“需要辦理什么手續嗎?畢竟一隊狼騎兵進入藍晶城內,是否要跟上面通報一下。”
“我會向克魯伊夫將軍直接報告的。不過在得到將軍的明確回復前,這些沃夫岡只能暫時留在你的營地范圍內,不得隨意外出。否則,城防軍一旦發現外走者,將立即予以緝拿。”里爾搖搖頭,卻大聲地道,顯然是想讓狼騎兵們聽清楚。
“好的,我會對此嚴格執行。”摩里亞蒂嚴正地答應道。
“那么,我先走了。不過,如果過兩天你還有手下要來藍晶城,記得提早告知我們。也最好能放在白天進城。否則,深更半夜容易起誤會,而且我也不是每晚都輪到執勤的。”說完,里爾又拍了拍摩里亞蒂的肩膀,便帶著自己的士兵離去了。
“呵呵,好的。”摩里亞蒂點點頭,目送對方離去。
其實對于摩里亞蒂來說,今夜狼騎兵的到來確屬于意外之喜。他去信的本意是打算嘗試將“心儀”老狼人拉到藍晶城來,卻怎么也未料到最后竟直接收到了小半個中隊的狼騎兵。而相反的,原本摩里亞蒂還稍抱些希望的埃拉西亞那邊卻是在幾日前剛剛送來兩封回絕信。無論是索爾克子爵,還是父親恩斯博格男爵,都表示無法排遣多余的戰斗人員加入警衛中隊。對此,又引得懷特向“萬惡”的埃拉西亞貴族發了一通牢騷。
待里爾的人馬離去,摩里亞蒂便笑著招呼瑪格麗特和克勞塞維茨等狼騎兵進入到中隊的營地中。而與此同時,還不怎么愿意跟比蒙照面的懷特便去后面緊急安排狼騎的食宿事宜。
“我沒有想到你會過來,瑪格麗特。衷心地歡迎你,克勞塞維茨。”將十八個狼騎兵連同座狼的宿舍營房安排妥當,又緊急送去了大量的新鮮肉食后,摩里亞蒂便將女狼人和克勞塞維茨請到了中隊長辦公室中。
“哼,怎么?你不希望見到我?”與一年前一樣,女狼人依舊一身鮮紅的皮甲,配著金色彎刀,不過在另一邊的腰帶上還別著那柄一星穿刺匕首。聽到摩里亞蒂的話,瑪格麗特故作生氣地嘟了嘟嘴。
“當然不是,只是沒有想到你能來這里而已。”摩里亞蒂淡淡一笑:“而且你還是朗基努斯中隊的指揮官,我又怎么能奢望招攬到克魯洛德的正規軍呢?”
“我已經離開朗基努斯中隊了。”女狼人搖搖頭,直白道。
“哦,是為了什么呢?”摩里亞蒂有些奇怪地皺了皺眉,卻轉頭看向了另一側的克勞塞維茨。
“回到沃爾夫斯堡后,瑪格麗特小姐便要求主動擔下朗基努斯戰敗的一切責任。之后,辭去了中隊長職務。”老狼人迎著摩里亞蒂目光,道。
“可是這又有什么用?他們還是開除了你的軍籍,老克勞!”不待克勞塞維茨說完,瑪格麗特已然忿忿不平地大聲道。
“那并沒有錯,瑪格麗特小姐。是我帶領朗基努斯中隊向多羅商會投降的,公爵撤去我的軍職,完全合乎軍紀守則。”相較于女狼人的沖動,克勞塞維茨卻平靜地好像一個局外人,仿佛被剝奪軍人身份的并不是他本人一樣。
“我很抱歉,克勞塞維茨。”盡管這樣說聽起來有些虛偽,但摩里亞蒂還是主動向著老狼人歉然道。
“沒關系。”老狼人搖搖頭,眼神平靜無波。
“所以因為抱不平,你也就離開了朗基努斯?”摩里亞蒂又看向女狼人。
“是的,沒錯。”瑪格麗特深深吸了口氣,毅然道:“我絕不會拋下自己的戰友的!”
“你做得不錯,雖然略顯莽撞,卻不失熱血和忠誠。”說著,摩里亞蒂站起身,向女狼人伸出右手,認真道:“很高興有一個真正的軍人加入蔚藍法師團警衛中隊,再次歡迎你的到來,瑪格麗特。”
“呵呵,謝謝。”女狼人也隨即“啪”地起身,以一個標準下屬的姿勢,握了握新長官的手。
之后,又聊了幾句來此路途中的閑話,摩里亞蒂便借口旅途勞頓、應盡早休息,將瑪格麗特勸回了為其緊急特別準備的單間營舍,卻把克勞塞維茨繼續留在了辦公室里。
“米達摩亞公爵為什么會同意放瑪格麗特出來,而且還是來這里參加布拉卡達的內戰?”房間內只剩下兩人,摩里亞蒂的話語也變得更為直率和坦白:“”
事情很清楚,以沃夫岡大佬的手腕,絕不可能出現自己女兒私自出奔前往國外參戰,甚至還拉上半個中隊狼騎兵一起跑路,公爵還一無所知的情況。
“是瑪格麗特小姐直接與公爵大人談的。因為我的緣故,此前瑪格麗特小姐與公爵鬧得很僵。所以在接到你的信后,她便執意過來。”相同的,老狼人的態度也一下直接了許多:“至于我和其他的狼騎兵,便是被委派的護衛。”
“原來如此。”摩里亞蒂點點頭:“不過戰場不是兒戲,一旦走上殺場,我也無法保證她的絕對安全。”
“這一點你不必操心。狼騎兵從不忌憚于鮮血或犧牲,哪怕那是公爵的女兒。”克勞塞維茨冷漠道:“對此,公爵大人也已有交代。”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摩里亞蒂嘆了口氣,看來那位沃夫岡的巨頭公爵是鐵了心了要讓自己的女兒吃點苦頭、真正歷練一番,同時也好好認清這個世界的殘酷現實。
“說來,你的信中為什么特別讓瑪格麗特小姐勸說我前來藍晶城?難道你知道我被削去軍籍的事?”看了對方一眼,克勞塞維茨忽然問道。
“猜的。”摩里亞蒂聳聳肩:“沃夫岡雖說是荒原盜賊的三巨頭之一,但是大家都明白,其中的狼騎兵其實都是真正的精銳正規軍。而且沃夫岡的軍紀也可說是比蒙各軍中最嚴明的。勝必獎,敗必罰,這才造就了狼騎兵的赫赫威名。而這一次朗基努斯不名譽的戰敗,米達摩亞公爵為了自己女兒的未來考慮,必定不得不重責旁人。”
“你真的很聰明,摩里亞蒂中隊長。”老狼人輕輕瞇著眼睛,看著辦公桌對面的摩里亞蒂:“那么我是否可以請教閣下,為什么三番四次這樣看重于我。說到底,我只是一個過時的老兵,氣力武勇早已不復年輕之時了。”
“如果說,我是真心希望邀請您前來警衛中隊,擔任中隊參謀。您,相信嗎?”摩里亞蒂微笑著,反問道。
“你就真的這般看重參謀的作用?”老狼人依舊狐疑道:“而且老實講,僅對于一個中隊,哪怕是一個加強中隊,有無參謀人員其實都并沒有太大區別。”
“是的,我明白。因為格局越小,參謀所能發揮的空間就越小。但我這個人很是頑固,所以始終認為如果有了您的加入,便能極大提高整支中隊的生存能力和戰斗實力。”說著,摩里亞蒂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從中取出那冊早已發黃發皺的《歷次布匿戰爭推演筆錄》,遞給克勞塞維茨。
“這個…你從哪里得到的?”老狼人吃驚地看著推到自己面前的冊子,卻并未去拿,只是死死地盯著,表情凝重而驚訝。
“是我的一位仆人在塔塔利亞的一個寨子里偶爾看到,買下帶給我的。”摩里亞蒂并沒有說謊,當他還在管理恩斯博格家族的生意時,塔塔利亞方面的商隊管事知道自家爵士喜歡搜怪獵奇,所以在一處蜥蜴人的小村寨中偶爾見到這本丟棄在一處角落中的《筆錄》后特意購回家族的。
“塔塔利亞…難怪了…只是一晃眼,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終于,克勞塞維茨將《筆錄》拿起,放在掌上,細細撫過老舊的封面,其凝重緬懷的神情卻仿佛是在觸摸自己久已失去的黃金歲月一般。
當夜,直到黎明拂曉,老狼人都是一個人靜靜坐在摩里亞蒂的辦公室里,對著手中的冊子,沉默無語。而摩里亞蒂則躺在了另一邊的吊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