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化齋是個技術活（下）

　　唐僧在村內走了一圈，化齋是一件學問，并不是每一個和尚都會化齋的。一般的和尚是逢門必入，無怪好壞，先合掌問訊，再祈求齋飯。這是最笨的辦法，若是遇到了不是敬佛禮道的家庭，便少不得吃上一頓掛嘮。若是遇到再蠻橫些的，放狗咬人都有可能。當然這種勤勉臉皮厚外加不怕狗咬的和尚總會填飽肚子的。

　　再上一等的和尚，則是像唐僧這樣的，先在村中轉悠一圈，對誰家窮誰家富，誰家敬佛，誰家禮道要做到一清二楚，再看看開飯的時間，便可做到小李飛刀，出手必中，例不虛發。就像現在唐僧看到的這戶人家，朱紅色的大門高聳，兩側的石獅子威武不凡，便知這里是富貴人家。

　　再聽院落之內念經聲此起彼伏，立刻可知其主人乃是好佛之人，唐僧露出滿意的微笑，上前敲門，一個老人匆匆而來。

　　唐僧合十問訊，道：“貧僧有禮了！”

　　老人年紀雖長，可是精神矍鑠，有些花白的胡子一翹一翹的，只是眼角的愁意難以掩飾，被唐僧看在了眼中，納悶不已。

　　老人一看唐僧的裝束，立即便道：“和尚，你來晚了！”

　　唐僧疑惑的問道：“老施主此言何意？”

　　“你若早來片刻，我舍下正在齋僧，盡飽吃飯，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銅錢十文。你怎么這時才來？”

　　唐僧聽得心下一涼，這該如何對八戒交代！再想，里面的和尚還在念經，也就是說他們的齋飯尚未開始，心思電轉，笑道：“貧僧乃是從東土大唐來的和尚，前往西天拜佛求經的，只求在貴舍休息一晚，明早趕路！”

　　老者一聽，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道：“大唐來的和尚？你莫不是在哄人么？大唐離我這里有五萬四千里路，你孤身一人，如何就得到此？”

　　唐僧微微一笑，將自己的徒弟搬了出來，然后老者果然上鉤，邀請唐僧和他的徒兒以及四個幫手同來。

　　在進入院落之前，唐僧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略顯遺憾的道：“可惜，只剩下一些齋飯確實那些念經和尚的，沒有我們的份了，八戒，為師對不住你啊！”說著，便是眼圈一紅。

　　八戒連忙勸道：“師傅莫要傷心，我老豬其實也沒有那么餓！”

　　唐僧差點感動的淚眼汪汪，嘆息道：“可是，八戒為師很餓呀！”

　　豬八戒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道：“我知道了，師傅！”

　　師徒四人再加上安吉麗娜四人大步上前，奔向爭奪齋飯的戰場。那老者正在門口等待，孫悟空、豬八戒、沙悟凈三人一陣風般沖了過去，唬的那老者一驚，差點摔倒在地，唐僧早已在一旁等待，一把扶住老者。

　　緊緊抓住唐僧的胳膊，老者驚慌的大叫道：“長老，長老，有妖怪！”

　　唐僧每次看到這種情況，心中都暗爽不已，當然表面上還是要安慰一番才行。唐僧攙扶住老者，道：“老施主莫怕，他們不是妖怪，是我的徒弟！”

　　老者戰戰兢兢的道：“這般好俊俏的師傅，為何尋這般猛惡的徒弟！”

　　唐僧露出神秘莫測的微笑，道：“相貌雖然不端，可是慣會降妖伏魔！”

　　老者露出不信的表情，唐僧也不分辨，而是指著宴陳王幾人道：“他們都是我們的伴當！”

　　老者看幾人風姿不凡，不敢怠慢，拱手為禮，邀請入內。就在此時，廳堂之內，發出了驚恐的叫聲，幾個和尚連滾帶爬的從廳內竄了出來，速度快的像是有條狗在屁股后面追著他們咬。

　　老者目瞪口呆，看著這些和尚像是見了鬼一般逃走，手中空空如也，他們來時帶來的鐘罄缽鐃，木魚佛像全部丟在廳堂之內。

　　唐僧露出歉意的笑容，道：“他們定是看到了我徒兒的丑陋相貌，嚇得逃走了！還請老施主莫要見怪！”

　　老者想到剛才驚鴻一瞥間，那三人的古怪樣貌，仍舊心有余悸。唐僧道：“老施主，我們道廳內詳談如何？”

　　老者無奈地道：“好吧，還請令高徒不要嚇唬仆人才好！”

　　“不會，不會！”

　　六人向廳內走去，路上又逢另一老者，拄著拐杖走過來問道：“是什么邪魔，黑夜里來我善門之家？”

　　前面的老者連忙說道：“哥哥，莫嚷！不是邪魔，乃東土大唐取經的羅漢。”

　　那老者方才放下心來，笑道：“原來是東土大唐來的高僧，未曾遠迎，失禮了！”然后，又問道：“卻不知幾位用過齋飯了嗎？”

　　唐僧等的便是這一句，雙掌合十，微笑著答道：“這個卻是未曾！”

　　那老者便道：“原來準備的齋飯頗多，既然做齋事的和尚都走了，那些齋飯便給眾位高僧享用吧！”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進了大廳。廳內，豬八戒正在呲牙咧嘴，得意非凡。剛才就是這個經典的表情將正在念經的和尚嚇的屁滾尿流而去。

　　唐僧一進門便喝罵道：“你這潑物，十分不善！我朝朝教誨，日日叮嚀，古人云：不教而善，非圣而何！教而后善，非賢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汝等這等撒潑，成為至下至愚之人！”一番話，說的豬八戒三人啞口無言，唯有諾諾而已！

　　有唐僧陪在身邊，兩老者對豬八戒三人倒也沒有那么戒懼。吩咐道：“排齋飯來！”

　　立刻有仆人上來將廳內收拾那些和尚留下的東西，然后抬著黃花梨束腰噴面大方桌、四足八面香幾進來，然后齋飯便如流水一般不斷了給端了上來。

　　唐僧不過略略用過一些便罷，沙悟凈也只不過是吃了稍微多了那么一點，孫悟空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僅僅是吃了兩塊水果。

　　而宴陳王等四人也是稍微吃了一點，唯有豬八戒奮力大嚼，面飯、米飯、閑食，米湯，來著不拒，碗到飯干，徹底的驚倒了在場的凡人。

　　用過齋飯，廳內眾人坐下談話。彼此介紹之后，方才知道，這里是車遲國元會縣陳家莊，兩名老者，哥哥叫做陳澄，弟弟叫做陳清。

　　話說不到幾句，便談起了這頓齋飯，陳氏兄弟對豬八戒的飯量佩服之極，而這豬八戒也很配合的問起著齋飯的名目。

　　陳清的表情傷心之極，道：“這是為我兒子陳關保做的‘預修亡齋’！”

　　豬八戒笑的打跌，道：“我們是扯謊架橋，哄人的祖宗。你怎么在我們面前扯謊，和尚豈不知齋事，我只聽過‘預修寄庫齋’‘預修填還齋’，哪里有什么‘預修亡齋’？”

　　唐僧等人都直不楞登的看著陳氏兄弟，想聽他二人解釋。陳清垂淚說道：“說起小兒，原是在五十多歲上得子，自來便是如同心肝寶貝一般，無事怎會弄什么‘預修亡齋’，只是不得已罷了！”

　　“幾位長老可知，這通天河上游有一個‘靈感大王’廟。那大王：感應一方興廟宇，威靈千里佑黎民。年年莊上施甘露，歲歲村中落慶云。雖則恩多還有怨，縱然慈惠卻傷人。只因要吃童男女，不是昭彰正直神！”

　　眾人齊齊的動容，孫悟空冷笑道：“什么靈感大王，竟然要吃童男女，必然是妖邪無疑！”唐僧也問道：“這妖怪要吃童男女，兩位老施主為何這般悲傷？”

　　孫悟空搶著回答道：“師傅，自然是因為今年輪到他們家貢獻童男女了！老頭，你們家有幾個令郎？”

　　陳清眼淚直流，道：“可憐，哪里有幾個令郎！我只得一個兒子，年方七歲。哥哥家中只得一個女兒，叫做一秤金，年方八歲！今年正是要做祭品，我們才會做什么‘預修亡齋’。”

　　唐僧又動了慈悲心腸，道：“悟空，你慣能降妖除魔，不如幫一下他們吧！”

　　孫悟空為難的搖了搖頭，道：“師傅，這通天河如此之大，那妖怪躲在其中，俺老孫實在找不著他們的家在何方，為之奈何？”

　　唐僧臉色難看，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遇到了這種事情，我等不可不管！”

　　孫悟空的屁股在凳子上扭了扭，仿佛那只四足八面香幾上放滿了針一樣，孫悟空問道：“祭品幾時送去？”

　　陳清希冀的看著孫悟空，道：“三日后，以紅漆丹盤端著童男童女送入靈感大王廟，長老你可要大發慈悲，救我們一救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長老您千萬大發慈悲救我們一救那！”

　　唐僧也語重心長的勸道：“悟空，承蒙老施主贈送齋飯！我們當斬妖除魔，一來是感謝齋僧的恩情，二來是積蓄陰德，三來嘛，你們去去便回，權當做消暑，消遣消遣，豈不正是三全齊美！”

　　孫悟空，道：“師傅，還是等三日后，等菩薩的確切消息回來再說！”

　　說起菩薩，眾人臉色肅然。自從秦舞陽離開之后，眾人都沒有聽過他的消息，他現在的情況如何，這讓眾人都很擔心。

　　見孫悟空沒有即刻答應下來，陳氏兄弟以為是兩人的誠意不夠，兩人稍事商量，便道：“若是長老能救我兒，我愿意以一千兩白銀酬謝！”

　　孫悟空道：“老頭，我們要你的銀子何用？”接著，孫悟空扭頭對沙僧道：“沙師弟，你說這靈感大王是不是就是追你的妖怪！”

　　沙僧仔細回想，最后面露難色的道：“大師兄，這個真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