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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五章 命運的交火

無線電子書    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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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仍然是陰,灰暗色調與灰暗的梅縣縣城很協調,灰色天空,灰色街道,灰色人影,與灰塵。

  黑禮帽,黑外套,袖口翻白;黑滾褲,黑皮鞋,露著襪白;死到臨頭,他還是李有才,明明一條喪家犬,奸相不改。

  他走進的不是偵緝隊,而是梅縣警隊大門。在偵緝隊,沒人管他叫李隊了,在警隊,很多人對他的稱呼還沒改,也有人尊一聲李哥的。有自知之明的李有才見招呼必應,逢笑必還,他知道,這可不是人看他多順眼,而是李尾巴已經榮升警隊副,賞他的笑容都是沖著李警官的面子。

  李尾巴出了辦公室,親自帶李有才往警隊停尸房,不解問:“二哥,我辦案你還不放心么?”

  李有才那張禮帽下的臉很憔悴,明顯一夜沒睡:“我不是來問案的。我只是想來看看恩人。那時候太暗了,我看不清他。尾巴,無論他是什么背景,別難為他的尸身,棺材錢我出。”

  破落的停尸房里,擺了尸體三具,都用破麻袋片遮蓋著,李尾巴抬手指左邊的尸體:“那是昨天死在賭坊里的,中間這個是昨晚要殺你的。”最后指著右邊尸體:“去看看吧,那個是救你命的。”

  摘下了黑禮帽,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喉嚨,李有才走向右邊尸體,掀起麻袋片一角,逐漸揭開,露出一張很陌生的死人臉。

  盯著那張臉很久,李有才忽然轉身,去掀遮蓋著中間尸體的麻袋片,又一張死人臉出現,嘴角一側的臉和脖頸干涸了大片臟污血痕。

  良久,李有才直起腰,指著中間這具尸體道:“他只能把花種在花盆里,他一直這么說。”

  “什么意思?”

  “他才是救了我的人。”

  “什嘛?”李尾巴驚詫:“你沒看錯吧?他…”

  “我沒看錯。我還曾經見過他。如果他想殺我,我應該死在昨天之前。”

  “你怎么了?”

  “呃…沒什么。”李尾巴到這時才匆忙收起驚訝,不自然地將兩手揣進兩側褲袋:“看來…是我…想當然了。”

  又來到這條僻靜小街,墻上還是那些斑駁褪色的美人廣告畫,街旁那根略顯歪斜的電線桿到現在也沒被扶正過,狗漢奸來到這根電線桿旁,抱起兩膀在胸前肩倚著電桿,皺著憔悴眉頭,觀察每一個偶爾出現的行人,他總覺得…隨時可見刀槍!

  最了解的人,往往是身邊人,李有才的工作業績雖然很爛,但他仍然是偵緝隊里混到今天的,何況他自己便是個踩在刀刃上的人。

  只隔了一夜,李尾巴憑什么能斷定誰是兇手?這種事可以想當然么?李有才不愿意考慮這個問題,因為這有可能是個令他悲傷的問題!

  “在等我?”

  循聲偏頭,一側正在走來賣煙孩子,補丁還是補丁鼻涕還是鼻涕泥還是泥,但那孩子的臉色似乎比過去紅潤些了。

  “給老子來包煙!”

  聽到狗漢奸語氣如此蠻橫,賣煙孩子立刻寒了臟臉:“你又輸光了!”

  “廢什么話!”狗漢奸直接抬手從煙架子上摘了盒最貴的,當場拆包裝,抽出一支來點。

  “啥時候還我煙錢?”

  “我又沒說要賒,還什么還?”狗漢奸扔掉剛剛熄滅的火柴桿,狠狠吸了一大口,之后又道:“你不是有個弟弟么,怎么沒見你帶過他?”

  “我弟得幫娘做好多活兒,每天還要拾炭撿菜葉。”

  賣煙孩子情緒低落,狗漢奸的情緒也低落,望著遠處沉默了一會兒:“給你介紹個活兒。警官李尾巴你認識吧,現在就去警隊門口盯著。”

  “可你連煙錢都給不出!”

  “老子能搶你的煙,當然也能搶別人的錢!”

  賣煙孩子傻了三秒,立即合上煙架子開始朝警隊方向撒腿跑,他的情緒不再低落了,但是狗漢奸繼續歪在電線桿旁低落著。

  傍晚,桌面上放著一盞油燈,擺著一把不大的手槍,是紹爾m1913,都稱這槍叫蛇牌擼子,常用槍的人嫌這槍不夠狠,不常用槍的人嫌那‘蛇’型圖案不吉利,這是李有才下午從某當鋪老板那訛出來的,如今他在偵緝隊里沒那么好使了,自稱丟失了配槍也沒給他立即補。

  坐在桌旁的李有才正在將一枚子彈頭擰進剛剛倒空火藥的彈殼,然后將這顆子彈壓入彈夾,再將彈夾入槍,最后擦去了殘留桌邊的火藥,每一個動作都有條不紊,他從未這樣認真地對待過一支槍。

  不久之后,院子里傳來大門被推開響,隨后屋門開,匆匆走進來警官身影。

  “二哥,瘋了你?這時候你還敢回你這窩?”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看…我不如就死了算了!你說呢?”

  “你這…你這是哪根筋搭錯了?”李尾巴瞪眼看了坐在桌旁的李有才半天,無奈嘆口氣,到桌邊與李有才對面坐了,摘下警帽往桌面一放:“你叫我來…不是說這些鬼話的吧?”

  李有才不看李尾巴,一直盯著桌上的油燈,有些失神:“尾巴,我不是個當哥的料,沒帶你學過好。不過…我倒寧可死在你手里,不希望你借刀。”

  “啊?你…”

  李尾巴懵了,呆呆不知所措,眼看著李有才拿出了一把蛇牌擼子,才嚇得渾身一激靈,卻見那槍被李有才緩緩推過桌面到他眼前,并道:“當面動手,我不記你這弟弟的仇,如果你想等我轉身,我恨你一輩子!”

  “我…”

  “尾巴,別裝了!從你會說話之后,就天天爬在我屁股后…把槍拿起來。”

  李尾巴不再支吾了,隔著桌面靜靜對視,良久之后,終于慢慢拿起桌面上的手槍,低頭看著槍身反射的幽幽燈光,將槍在手里掂了又掂,才道:“二哥,既然你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那…跟我走一趟吧!”

  有晚風,卻不見星星,這里距離梅縣南城墻很近,是路的盡頭,一個簡陋的單人木質警亭,旁邊掛著一盞馬燈,照亮了有限一點范圍,偶爾隨風吱吱嘎嘎地晃,警亭里無人值守,四周一片漆黑。

  這是個殺人夜,這是殺人的好地方,李有才掃視著周圍,這樣在心里想。

  李尾巴果然不再走了,停在了燈光范圍內,也在四下里觀察狀況,然后轉身:“在這等等。”隨后撇下李有才一人站在燈光范圍內,往來路消失于黑暗。

  不久之后,有腳步聲傳來,來自另一個方向,那腳步在接近著,很輕,很慢,似乎越接近越遲疑,仿佛很久,一個人影終于緩慢地透出暗幕,靜靜停在燈光范圍邊緣。

  李有才看不清她的臉,卻還在僵呆地看,越看越覺得曾經的傷口痛,逐漸痛得呼吸都不能!

  “對不起。”她說。

  “得知你入獄…我就來了。”她說。

  “聽說昨天你在賭坊遇到了危險…所以我派了人跟你。”她說。

  “你…還好么?”她說。

  然而他一句話都不說,只是靜靜在搖曳的昏暗燈光下站著,仍然是黑帽、黑衣、黑鞋的狗漢奸,她卻不再是曾經陽光下的明媚藍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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