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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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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戰斗胡義心里是有一套劇本的:三排正面,無恥騾子肯定遠距就開打;鬼子假裝被阻滯在正面留敵,出一分隊隱蔽向南迂回包抄;馬良的一排埋伏于村南外,全殲鬼子這個包抄分隊,而后全連撤退。

  田三七的二排本來該放在三排后位,但胡義是常在河邊走的,怕意外,北面不適合包抄迂回也得防,萬一鬼子真就從北面包抄,那么劇本基本一樣,只是變成田三七的二排重創鬼子包抄分隊,而后全連撤退。

  還有一個最低概率的可能,鬼子南北兩面包抄,這種事憑鬼子的囂張不是干不出來,那九連就算中大獎了,南面全殲一個包抄分隊,北面重創一個包抄分隊,然后全連反吃鬼子余部,只要時間夠。所以,一排二排都被胡義放在了村外,沒抱團,這是防守型陷阱的活用。

  劇本都細致到這地步了,想天想地想不到,三排這十來個賤人根本不是好演員,愣是在正面就把鬼子給打了個驚慌失措滿身屎,連擲彈筒都被三排端了,于是鬼子索性也不當演員,直接變成了復仇者,小宇宙爆當場放大招,結果…

  村西頭烏煙瘴氣一大片,手榴彈手雷爆閃不斷,連灰帶土全揚上了天,生生形成了小范圍的遮天蔽日硝煙彌漫,墻在震顫落土,房在震顫掉瓦,碎石彈跳在地面,硝煙中倉惶沖出兩個人影,悶頭朝村東頭猛跑,一個拎著擲彈筒另一個背掛著兩串榴彈;接著又有幾個人影狼狽竄出硝煙,一個提著機槍如熊大步流星嘴里還在罵罵咧咧,一個背著四四卡賓槍小細腿甩成了車輪直飄辮兒,后邊有人影踉蹌跌倒又竄起,跟著又竄出硝煙一個,急急沖巷。

  胡義的空倉步槍已經斜背在后,端著他的m1932在硝煙里倒退著朝一處墻拐角盲目射,幾步外的王小三的花機關槍朝另一邊的烏煙瘴氣里掃空了彈夾立即掉頭狼狽跑并急喊:“右邊過來啦!”唐大狗聞聲倉惶翻攀了身后墻:“我特么…”稀里嘩啦跌翻在墻那邊,胡義不得不調轉槍口朝右對著烏煙瘴氣的巷子一口氣打到彈夾空,然后銜在王小三身后朝東急鉆院子,鬼子身影隨即閃現在硝煙,刺刀急晃,手雷拋滾,又是一片塵土爆迸,端著歪把子的鬼子機槍手接著探出墻角朝著烏煙瘴氣的巷道開始瘋狂突突突。

  面對鬼子的豬突大招,三排崩線了,只剩雞飛狗跳地狼狽潰逃。

  鬼子贏了!豬突成功!戰術目的達到!目標陣地占領!一身屎的鬼子小隊長拎著軍刀滿臉土,似乎沒能感受到勝利的喜悅!正面突擊分隊死光了,仗著沖鋒寬度大,左右兩翼沖了進來,戰斗打到現在,不算躺著哼哼的,站著的有二十余,所以…雖然還在滿村里攆著那點八路窮追,其實這鬼子小隊幾乎也崩了,純靠一肚子恨意吊著!

  戰斗與胡義設想的不一樣,同樣,與鬼子先鋒小隊長想的也不一樣,以為只要一個板載沖鋒,他們肯定立即掉頭跑,結果他們竟然試圖擋;以為八路是小貓五六只,結果十多個;以為麻煩的只是那挺捷克輕機槍,結果花機關都有,手榴彈還那么富裕,扔得那叫一個惡心準;鬼子小隊長現在后悔了,應該老老實實演劇本,正面牽制留敵,側翼迂回包抄,搞不好能抓死他們。他當然無法知道,如果是那樣,結果會比這樣好些,可他還是會被氣死,因為他到現在還是個‘不明敵情’。

  此時,馬良看不到村里的狀況,但是聽到了戰斗的突然激烈,這一定有變,所以他決定不再埋伏了,帶著一排直接奔村;田三七看到了鬼子的沖鋒,所以他也不再等,連長給二排的命令是許退不許進,但不包括橫向限制,這意味著他可以支援三排,所以他帶二排放棄隱蔽也奔村。

  鬼子先鋒小隊即將覆滅在杏花村里尚不自知,田三七的眼睛都綠了,他覺得二排將要成為雷霆一擊,用手榴彈把鬼子活活淹沒在杏花村里,可是…突然的一陣機槍響,來自杏花村以西,彈道破風,橫向呼嘯,斬斷了眼前的一線草尖悠悠飄落。

  “掩蔽!”

  鬼子大部隊到了,槍聲加快了他們的行軍,先頭部已經急進至杏花村射程距離,恰好看到了正在朝杏花村靠攏的二排,于是機槍立即震懾登場。

  看著西方越來越寬的黑色兵鋒線,田三七很難過,是真的難過,因為遺憾,因為不甘,他幾乎已經握住了勝利的手,卻不得不放開的感覺…是酸的,并含微苦,導致他咬破了嘴唇,槍口上的刺刀本已雪亮,比鬼子的還亮!

  正午,炎陽高照,明晃晃的山間,蜿蜒著一支近百人隊,是喘著粗氣的九連。

  胡義橫一步離開隊伍,轉身朝后,待一個疲憊戰士到近前問:“擺脫了?”

  “擺脫了。鬼子沒再追。”

  于是胡義揚起手:“原地休息!開飯!”整個隊伍立即歪倒成一條線。

  羅富貴聲稱三排掛彩了好幾個,傷兵滿營。一只耳的胳膊被子彈劃開了口子,被何根生包扎了;王小三的屁股嵌了一塊入肉不深的手雷破片,被何根生拔了;唐大狗翻墻扭到了腰,想讓何根生給他揉卻不得回應;小紅纓撞了墻,鼻血流到現在才停;吳石頭到現在還聽不清別人說話,他又干了一次撿手雷反投的事,結果是個剛過墻頭的近距爆,他撿了一條命,同時也救了當場驚慌失措的王寶庫一命,其余人各種劃擦傷更不值得記。

  “哎,什么呆?三連的,我特么叫你呢沒聽到嗎?過來給老子揉揉腰!”

  失神的王寶庫被唐大狗逐漸提高的調門驚醒,不情愿,卻沒拒絕,來到趴在草上的唐大狗身旁,挽起袖子下手,同時看向不遠處的何根生,下意識道:“他個衛生兵…也那么能打呢。”

  唐大狗一嗤鼻子:“能打個屁!距離那么近,連個窩都不挪放了那么多槍,你見他打到一個了?他就是個尋死的廢物!”

  王寶庫不禁停手訝然,那種情況下,這位叫大狗的還能注意到別人打沒打到鬼子?那自己當時…手確實是抖,鬼子越沖越近,面對著刺刀寒光,就是無法看清準星,這是他第一次這么近距離面對鬼子,到現在心跳都不正常,怕提及自己而慚愧,于是轉而道:“當時…誰打鬼子最多?”

  “你特么真瞎還是假瞎?”唐大狗扭頭翻眼:“還用問么,當然是救你命的缺心眼,有個手榴彈他都直接扔鬼子臉上了,這個不是人的!”

  另一邊,三個排長和連長在一起,羅富貴無精打采,因為他有近憂,知道胡老大還要繼續打,有什么可高興的?田三七心情也不好,他還在不甘心擦肩而過的勝利,并不覺得這已經是一場幸運的勝利,至少不是他二排的勝利。

  只有馬良的狀態還算正常,但他是最疲憊的一個,睡眠不足,體力也不足,強打精神聽胡義安排下一步計劃。

  胡義單膝跪地半蹲在一塊硬土旁,手持一截樹枝在土上劃了一條線:“這是渾水河。”又在線旁畫個小圈:“這是大北莊。鬼子不會停在大北莊里,因為缺水,所以他一定是駐扎河岸,無論他駐扎在哪個位置都不要緊,我們要做的是提前繞過南灘,到渾水河南岸去對位隱蔽,等著殺他的輜重!”

  “鬼子不至于靠河岸那么近吧?”田三七提出疑問,隔著渾水河,只要鬼子營地離開河岸些距離,那就打不到什么了。

  胡義用樹枝輕點那條線:“鬼子當然不會離河岸那么近,可是,輜重兵是帶了騾馬牲口的,他們必須得牽著牲口到河邊去飲水,打的就是這個機會,時間也就是這個點。一波集火,滅了所有牲口,然后解決那些輜重兵,殺幾個算幾個,空了彈倉直接撤。”

  “哦?感情可以這樣打?”羅富貴這才恢復了精神,熊眼又開始無良咔吧,一梭子就跑的活兒他不排斥。

  半躺在草窩上敲二郎腿的馬良吐掉叼著的草枝,轉向羅富貴:“騾子,過去我還真看走眼了,今早你三排把咱全連的活兒都干了,你才是咱九連的主力啊!”

  “是不是?我就說吧…”羅富貴先是得意開腔,話才半句急停,表情突轉哭喪:“他這個事…我那是迫不得已!這是巧了!絕對是巧了!我哪知道鬼子是神經病!再說你沒見我們讓鬼子攆得多慘?虧是胡老大指揮斷后!”

  “巧了?我聽說,那可是因為你布置得當吧?”

  “陣地都沒有,我布置個屁了我…這是因為我燒紙拜鬼多,積了陰德!”

  不知為何,盤腿坐在一旁的田三七此刻忽然釋懷,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兩個中隊鬼子果真停駐于大北莊以南河岸附近,鬼子少佐同樣需要考慮下一步方向,繳獲的兩封信全在少佐手里了,他面臨抉擇。

  盡管大北莊已成廢墟,一個巡邏分隊仍然被派到這里做象征性搜索,十幾個鬼子端著刺刀散漫地行走在煙熏火燎的殘垣斷壁之中,踏著焦土,留下清晰足跡。

  走在最前的鬼子忽然停了,后面的立即駐足抬槍,向前看,現不是敵情,只是一面熏黑的墻上,畫著個巨大而醒目的白色羊頭圖案,刺眼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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